田掌柜将桌上的几包药材筛选完,喊来一个伙计,让他把桌上的药材收拾了,还吩咐下去,就照这个样子的进货。
那个伙计应了一声,又问田掌柜,前儿外庄又送来几批药材,王师傅已经挑出好次之分了,问他用不用拿上来给他过目。
田掌柜想了想,让他去拿上来,这个王师傅是他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在药行里也干了十几年了,但是每回外庄送药材过来,经王师傅筛选之后,还得拿来给他过目,俩人确定好之后才大批进货。
那个伙计伶俐的给田掌柜倒了一杯茶,送到桌上,“知道了,掌柜的,小的这就去。”
田掌柜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道,“嗯,你等等,一会儿下去了,看到楼底下那个乡下婆子,叫她上来,我要见她。”
那伙计微微愣了下,随后应了一声,收拾好桌上的药材就下去了。
田掌柜放下茶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起身从里间出来,老吴说的对,他要是不待见那个小婆子,打发她走就得了,何必让她在跟前碍眼。
且后院是他们干活的地方,总让一个乡下婆子进进出出也不是一回事儿,横竖他也出了一口气,且如此便是了。
院外传来清晰地说话声,不一会儿,那个伙计就带着秀娘上来了。
田掌柜见人来了,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让伙计倒茶,请秀娘坐下,“小嫂子真是对不住,前阵子田某实在是太忙了,未能与小嫂子见上一面,还望小嫂子见谅。”
秀娘方才原本是要走的,等了这么会儿了,心想田掌柜今儿也不会见她了,可她才要出去,就有一个伙计叫住了她,说田掌柜有请,到二楼一叙。
她实在不知这人是抽的什么疯又要见她了,害得她提心吊胆的,还以为自个儿让抓住了手腕子,方才用剪刀绞了西墙那几株二宝藤的事儿让他发现了,这会儿那些绞下来的枝杈还在她篮子里放着哩。
不过现在瞅着田掌柜的样子,估摸着还不知道就是了,秀娘坐下来把手中的篮子放桌子底下,用脚往里推了推。
她笑了下,“田掌柜咱俩真是好久不见了,估摸着得有一俩个月了,要不是你们柜上的伙计总说你忙,我还以为你躲着不见我哩。”
田掌柜笑出声来,“小嫂子真是爱说笑,田某为何要躲着小嫂子啊,我思来想去,小嫂子也没有作何不妥之事啊。”
秀娘也是笑出声来,俩人这一来二往,都心知肚明了,赶好这会儿那个伙计把茶端上来,将这茬带了过去。
那个伙计奉茶上桌,掌柜的没有发话,他就在一旁候着,田掌柜笑道,“小嫂子请喝茶。”
秀娘也不矫情,端起茶杯,“哎哟,在楼下干坐那么久,是该喝一杯茶了。”
田掌柜如若未闻,“小嫂子,你这几次过来是为何事啊?”
秀娘喝了几口润润嗓,放下茶杯,笑道,“田掌柜,我瞅着你院子里那苗子都种上了,还养的不错,是不是按照我给你的法子种的?”
田掌柜抬眸看了秀娘一眼,笑道,“小嫂子说的是什么苗子啊?”
秀娘心头火起,可面上还是笑道,“还能是什么苗子啊,不就是二宝藤的苗子么,去年你让我到上阳村来帮你养二宝藤,还说给我买大屋啥的,我这不就特意带了几株来让你养养看,要是好,我这不就是名至实归么?”
田掌柜扯扯嘴角,这小婆子还真会说,直接把她自己说成是多么正直的人,还特意拿来二宝藤的苗子让他先养养看,这不是睁着双眼说瞎话么。
他笑了笑,“小嫂子原来是说这个,二宝藤的苗子我种上了,确实还不错。”
秀娘见田掌柜说打这儿又打住了,她又道,“那掌柜的你镇子外那几亩田地都翻了土了,打算啥时把这二宝藤种上啊?”
“这事儿小嫂子是听谁说的,难不成是我铺内的伙计么?”
田掌柜神情一变,瞪着一旁那伙计,方才只有他在下面与这个小婆子说上话。
“掌柜的,不是我,我只是把这个小嫂子叫上来而已,别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那个伙计见状慌了神,先前掌柜的可有先发下话来,谁要敢跟这个小婆子透漏铺子里的事就得卷铺盖走人,他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没这份儿伙计啊。
秀娘瞅着笑了下,“田掌柜你这是咋了,瞧把这小哥吓得,我前儿赶镇子没见着你,就出去溜达一圈,赶好记得你上次说在外头买了几亩地,就顺道去看看,这不就瞧见你后院那些伙计在地里干活了。”
田掌柜一听这话,心想自己已经发下话了,他手底下的人不会明知故犯的,便对那个伙计道,“成了,你下去吧。”
那个伙计忙松了口气,给田掌柜作了揖,投给秀娘一个感激的眼神,抱着托盘下去,“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
田掌柜面上又有了笑,“让小嫂子见笑了,田某只不过是想看看,手底下那些那我工钱的,是怎样的吃里扒外。”
秀娘笑着没再说啥,端起茶来又喝了一口,心里大概有数了,瞧田掌柜方才那隐忍怒火的样子,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了,看来田掌柜真的要踢开她自个儿种养二宝藤了。
原先在院子里,她听那个伙计说了,田掌柜把后院的伙计叫到地里去干活,估摸着就是这茬,这不方才她使诈诈了一下,田掌柜就不打自招了。
秀娘心里把这个田掌柜骂了好几遍,随后放下茶碗,“那田掌柜,你这地也翻,二宝藤也养活得了了,就等着种到地里去了,我啥时候上工来?”
“这个不急,”田掌柜把跟前的信封推给秀娘,“小嫂子,你先看这个。”
秀娘狐疑的把信封拿过手,拿出信封里的纸张一看,这里面装的是地契?她上次让田掌柜帮着把柱子的大屋买过手,他也给过她一张地契,所以她认得,不过这上面写的地址是在双阳镇上,好像是在后巷那块,据她所知,那里都是些商铺。
她疑惑的看着对面那个人,“田掌柜,这是给我的?”
田掌柜笑道,“小嫂子不要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她客气个鸟啊!
秀娘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来,她扯扯嘴角,瞅着田掌柜,“既然是这样,那田掌柜,我啥时上工来哩?”
田掌柜道,“小嫂子,你把这个地契收了,就不用来上工了。”
果然是这样,秀娘微微眯了下双眼,“掌柜的,你这是啥意思。”
田掌柜端起茶碗,撇了撇茶沫,轻抿了一口,道,“小嫂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何意。”
秀娘一笑,“田掌柜说笑哩,我可是愚的很,不明白你们这读书人的意思。”
田掌柜扬起嘴角,看着秀娘,“田某已经说了,这是你应得的,你为我送来了二宝藤的苗子,又与我说了种养的法子,田某在此谢过了,这张地契便是田某的谢礼,小嫂子你拿着便是,且拿上了,便不用来上工了。”
这话说到这里就是再明白不过的了,田掌柜说这张地契是谢礼,是谢她送来了二宝藤的苗子,且还告诉了他种养的法子。
秀娘听完,看着他冷笑一声,“田掌柜,你这可是卸磨杀驴啊。”
田掌柜一扬眉,没想到这个乡下婆子还能听得懂,不用他多费唇舌,“小嫂子若要这么说,也是可以的。”
秀娘微微皱眉,“田掌柜,我记得咱们原先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田掌柜神情愉悦的将茶碗放到桌子上,今儿的茶好像格外顺口些,他笑道,“有何不一样的,在下承诺的已经为小嫂子做到,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是我找小嫂子,这次是小嫂子来找我,这找与被找之间,相差的可不止一分一毫,想来小嫂子应该听过一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现下田某能念着你我往日的交情给你寻到一间铺面已经很不错了,你怎么还这般不知足呢!”
其实秀娘在送二宝藤的苗子来时就料想到田掌柜会这么做了,原先田掌柜就打算让他铺子里的伙计给她打下手,好学到她的种养法子,等学成之日,估摸着便会将她赶出去。
而那些伙计是他的手下,若不是田掌柜信得过的,也不会派来给她打下手,到时方法学会了也将为他所用,这就叫肉烂在锅里,不用在她身上多费银两。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早做准备防着他这一步,如今田掌柜已经按照她的法子开始种养二宝藤,不久便会在镇子外那几亩地上大批量的植苗,这些都是她想看到的,只是田掌柜说话忒噎人了,直叫人火冒三丈!
秀娘看着他,忽的一笑,把手中的地契装回到信封里,“既然如此,那我跟田掌柜就没啥好说的了!”
田掌柜这下愣住了,他原还以为这个乡下婆子会撒泼耍赖,这样他便能借此机会,与她彻底决裂不再往来,可没想到这个小婆子竟然这般冷静。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她还把地契还扔到他面前,“田掌柜,这张地契你且收好,我在下阳村等着你,等着你给我送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