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要杀自己吗?安宁不敢回忆,或者说是预知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苏鹤清手里的那把刀,分明是瞄准着自己的心口。可这一幕的预知,预知的又是哪一天的情形?
安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魂不守舍地往前走。脸上的皮肉开始扭曲变化,不过她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麻木地前行。待走到家门前时,她已幻变成一个苍老的老太太。
安宁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敲了三下门。
门开了,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警觉地打量了安宁一番,眼神不怒而威。
看来,估计是个女便衣。安宁堆起脸上的皱纹,夸张地笑了笑,操起一把苍老不堪的声音:“这里……是冯女士的家吗?我是她的表姑。”
女人将信将疑地让安宁进门,手里的手持安检仪在她的身上扫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金属物品,这才放心让她进入里屋。
“记住,只准呆半小时。”客厅旁站岗的女警交代了一句。
安宁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妈妈,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容平静,妆容精致,头发却已花白,应是为自己的女儿愁白了头,却又迫于警方的监视,没办法去理发店打理。
“冯女士,您的表姑来了。”刚才检查安宁的女人走上前,安妈妈疑惑地抬头,一脸迷茫地注视着这个不认识的老太太。
“萍儿,咱姑侄俩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是不是快不记得我了?”安宁唤着母亲的小名,一只手指了指脖子上的玉佩。
安妈妈认出了那块玉佩,脸上由迷茫转为惊诧,她张大了嘴巴,嘴里的话开始结巴:“你……你是……”
“诶,萍儿,还记得表姑吧?”安宁感觉到身边女警灼人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握着***的手也开始蠢蠢欲动。她只得拼命跟母亲暗示,心里默默祈祷容易激动的母亲不要漏了馅。
“哪能不记得啊?表姑妈,真是好多年不见了!”好在安妈妈会意,一脸快活走上前掺起安宁的胳膊。
安宁和安妈妈就在女警的监视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
“你闺女呢?”安宁问。
“唉,女儿出了点事,说来话长……”安妈妈说到这,神情开始落寞。
“放心啊萍儿,你闺女不会有事的,”安宁装作无意碰了碰脖子间的玉佩,“我向你保证。”
安妈妈惊喜地看着安宁,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太太究竟是谁,但她的脖子上挂着女儿一直佩戴的玉佩,想来应该是有女儿的消息。
“你妹妹,还好吗?”安宁想起了小雅一家,殷齐被当做异能者通缉,他们家现在恐怕是一样的难受吧。
“挺好的,前段时间住在我这里,后来他们不允许,妹妹一家就回去住了。”安妈妈朝女警的方向努了努嘴,“他们家也受了不小的打击,女婿出了事,这会儿也心伤着呢。”
想不到斗了半辈子的姐妹,危急时刻倒是相互依偎。安宁拉起自己母亲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闺女很快会回来的,现在要紧的是照顾好自己,千万别想不开,你看你,头发都白了……”安宁说到这,再也忍不住,声音开始哽咽。
安妈妈感激地点了点头,安宁还想说些什么,女警过来催促了:“老太太,您该走了啊。”
安宁不情愿地看了女警一眼,故意慢慢起身,想和母亲多呆几秒钟,多看母亲两眼。
“姑妈,”安妈妈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塞给她几张钞票,“你若是见着我女儿,记得告诉她,我很想她。”
安宁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溢满眼眶,她用纸巾捂着脸,不让眼泪落下,若是现在嚎啕,未免太引人怀疑了。
她不敢回头再看妈妈的脸,在女警的搀扶下蹒跚地走出了母亲的家。
至少,妈妈没事。安宁失魂落魄地站在大街上,下面,自己该去哪里呢?
肚子开始咕咕叫,还是先得填饱肚子,不然没有体力维持变形异能是很危险的。安宁钻进了一家餐馆,用妈妈刚给的钱点了满满一桌食物。
是有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安宁开始狼吞虎咽,她感觉到胃里的恶魔开始不安分地躁动,吃饱了这一餐,便可以使用念力了。
突然轰隆一声,安宁吓了一跳,从食物堆里抬起脸一看,原来是头顶上方的电视在播报新闻,画面还是怪物围城的那一天。
画面切换,转到一个男人的特写:“这群名为异能者的恐怖分子,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我呼吁全市的市民勇敢地团结起来,共同抵御这场灾难。此事已引起了国际的重视,全世界的同胞们向我们伸出友谊之手,对于威胁人类安全的恐怖主义,我们承诺,一定坚决反抗,绝不妥协投降,姑息养奸。”男人有力的声音和具有煽动力的演讲,一点不输给贪婪。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副市长了吧?安宁凝视着电视机里的那个男人。不同于其他七宗罪诡异恶心的造型,这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虽已年过半百,但英俊的脸庞毫不逊色于二三十岁的青壮年,英挺的鼻梁,坚毅的下巴,雕刻般的颧骨,颇有欧洲美男子的模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眼睛,深邃有神,自信达观,唯一让人不舒服的,是他全身散发出的一股子拒人千里的骄傲。
不过就是这一股傲慢,反倒令他具备了一种让人着魔的魅力。
这就是我们下一个对手吗?安宁饶有趣味看着电视里的男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Pride的路西法,黄色的权力害人害己,傲慢的云层虚无缥缈,轮裂之死是唯一的结局。
没有了贪婪的金钱支持,这家伙倒聪明,利用自己的权力激化人们对异能者的憎恨,这样一来,即使没有高额的报酬,异能者一样会被人们排挤,甚至比之前更严重。那些破坏城市的怪物,恐怕就是他的喽喽兵吧?
该怎么除去他呢?安宁不动声色地吃着面前的食物。不管怎么说,先去找混沌一趟,将贪婪的力量拿到手再说。
还有上次和韩逸尘藏起的那把钥匙,得赶紧找到才行。
安宁藏在饭店狭小的厕所间,坐在马桶上召唤媚儿。看着脚下黑烟升起,安宁心里感到一丝兴奋。
马上就要拥有贪婪的力量了,会是什么呢?曾经让异能者们吃尽苦头的力量,是分身还是黑洞?无论是哪一种,对于自己都无疑于如虎添翼。
媚儿一脸喜悦地看着安宁,安宁分不清她是真开心还是表面上的客套。这一次踏上泡沫桥,她虽心里害怕,却无需媚儿的搀扶,大步流星地走入混沌的Chaos。
“安宁,你来了?”混沌的声音愈发有气无力,看见安宁,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宁很疑惑,倘若傲慢、懒惰一死,混沌会虚弱到什么程度。
“你们居然杀了贪婪,有两把刷子,我倒是低估你们这群异能者了。”混沌声音小的可怜,安宁凑上前去,站在他的面前。
“呵,你现在,不怕我了?”混沌勉强抬起脸,这是安宁第一次看到混沌的脸。
除了那双金色的瞳仁,玉色的睫毛,混沌脸上的其他部分也耀眼得让人舍不得离开目光。他就像一尊复活的希腊金像,脸型和五官的搭配堪称完美。
只是那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昭示着他非人类的身份,安宁仔细盯着他的脸,竟隐隐可见皮肤下纵横的血管。
“怎么?被我吓到了?”混沌勾起一抹笑容,令人目眩神迷。
“你……究竟是什么生物?”安宁问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旁边站着的媚儿噗嗤一声笑了。
“你觉得,我是什么生物?”混沌笑了,像夜空里皎洁的弦月。
“你像是人类……却又不是人类,像玉雕刻出的人形。”安宁痴傻地念叨,混沌的模样,不能说是俊朗,也不能说是漂亮,那是超越性别,甚至超越了物种的一种美。
“你说我是玉做的,那便是玉做的吧。”混沌的神情轻松,眉间舒展开来,像是在和朋友谈天一般舒心。他轻轻抓起安宁的手,取过她手里攥着的贪婪灵片。
“别看我,我怕破坏在你心里我玉一般的形象。”混沌轻笑着,安宁呆呆地站起来向后退,却被混沌拉住了。
“我只是叫你别看我,又没叫你离开我。”混沌微微一笑,如雪般晶莹。安宁又愣愣地点点头,坐在混沌身边,转过脸去。
她听见噗呲一声,似利器割破皮肤的声音,紧接着抓着自己的手力道发紧,抓得她一阵生疼。
安宁疼的龇牙咧嘴,目光游离地转来转去,无意看到媚儿正专注地看向这边,眼神除了紧张不安外,还有一抹浓烈的痛。
是心痛,媚儿的眼神,那恨不得自己替眼前的人受苦的眼神,安宁见过。
这分明是对恋人的眼神啊?莫非,自己发现了什么?安宁一晃神,脑袋开始八卦地脑补媚儿此刻心里的想法。
难怪其他分身毅然和混沌分道扬镳时,媚儿还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
可是媚儿不是混沌的分身吗?自己爱上自己,那不就是自恋了?
安宁想得正开心之际,手里一阵钻心的痛,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别怕,我将贪婪的力量给你。”混沌低低的声音传来,安宁回头一看,自己的手上多了一道印记,而混沌的脸色似乎更加透明了,不过五官倒是愈发清晰。
像是一块慢慢成形的璞玉。
“贪婪之力是什么样的?”安宁专注地看着手上逐渐消失的蓝色印记。
“是不会让你失望的力量。”混沌说完这句话,头靠在椅背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安宁见混沌睡去,也不好过多打扰。她转头对媚儿说:“媚儿,我可以去贪婪在冥都的巢穴逛一逛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那儿从贪婪死后,已变成了一堆废墟。东西也被我们全部收进Chaos,你还要去吗?”媚儿柔声回答。
“啊?那我可以看看吗?”安宁担心那瓶藏有钥匙的洗发水不知所踪。
“可以,我带你去吧。”媚儿勾了勾手指,带安宁去Chaos的藏宝室。
这里不光有贪婪奢华的酒店,还有一间夸张的糖果屋,大型的机械工厂,和占地一亩豪宅。
原来七宗罪死后,巢穴会自动迁移到Chaos来。想他们身前拼命逃离混沌的掌控,到头来,还不是如落叶归根一般,回到了混沌的地盘?
安宁走进贪婪的酒店,还是一样的奢华,布景内设丝毫未变,只是里面已经没有服务生了,显得冷清无比。
好在,自己情急下摆在展品柜里的洗发水,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安宁甩开媚儿,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倒出了洗发水里的钥匙。
安宁将钥匙攥在手里,细细打量,更加无比确定了,这把钥匙跟黑衣人交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搞得半天,原来是把备用钥匙。现在贪婪都死了,要钥匙也没用了。安宁无可奈何将钥匙装进口袋,算是留作个纪念。
走出酒店,安宁看见藏宝室正中的柱子里藏着什么,她慌忙走上前看个仔细。
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安宁定睛一看,呵,这不是那首寓言诗吗?怎么这里也有一份?
既然如此,就把这一份也带走吧。这张看起来新了不少,字迹也更加清晰。安宁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张纸,卷成纸卷塞进口袋里。
“安宁,你在做什么?我送你回去吧。”媚儿朝安宁招了招手,安宁手忙脚乱地抚平衣服,往媚儿那边赶。
不能再耽搁了,还得去医院一趟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