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三人在过肩高的野草中艰难前行着。
“呵,还以为再也走不上这种山间野路了呢。”秦可费力地拨开梳子一般的草帘,艰难踏出一条路。
安宁和君寻紧紧跟在秦可身后,眼神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生怕下一刻便从望不到头的草丛里窜出几条蛇来。
“秦小姐,这次对于你的帮助,真的万分感谢。”安宁朝着秦可的背影道着谢。
“省省吧,圣母小姐,你别误会,我不是自愿来帮忙的。”秦可回头瞥了眼安宁,神情轻蔑。安宁懂了那眼神,在经历过风浪的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只会寻求帮助的傻瓜。
“安小姐,你别介意,秦小姐心肠还是很好的。”君寻扶着安宁的肩膀,替安宁解围。
“恩,我懂的。”安宁点点头,心里一阵泛苦。
大家,都把自己当做需要保护的大小姐,而不是可以依赖的战友。即使还未成年的渺渺,都比自己有用得多。
“这片草丛完全走不到头啊!”秦可的力气也到了临界点,她喘着气,插着腰,无奈地望着遥遥无期的终点。
“会不会是我们走错了?”安宁小声问。
秦可白了一眼,不作回答,看来答案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折回去吗?”君寻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悲伤地发现踩出的小径已经消失了,草丛又恢复了原样。
“在我的家乡,通常管这种情况叫做‘迷路’。”秦可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一脸无解。
三人呆呆地站在草丛中,面面相觑。
突然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三个女人本能地挤在一块。
“蛇,有蛇!”安宁指着不停晃动的草帘子,表情越来越恐惧。
“不用你说我们也看得到啊……”秦可强装镇定,但声音还是忍不住地发颤。
“你有法子控制蛇不咬我们吗?”安宁问君寻。
君寻从包里翻出若干带香味的瓶瓶罐罐,仔细检查一遍后,绝望地摇了摇头:“这都是对人用的香水,好像没有能熏蛇的。”
草帘子动的越来越剧烈,秦可颤抖地折下一根梭子一般锋利的草叶子,再不济,也能护个脸,不至于被蛇咬毁容。
帘子的晃动慢慢停止了,一个男人钻了出来。
“殷齐?你怎么过来了,吓死我们了……”安宁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殷齐也被眼前戒备着的三人吓了一跳。
“等等,别靠近我们,孙鼻子!”秦可对着殷齐喊道。
“……狗队长。”殷齐尴尬地报出了暗号。
三人确认了殷齐的身份,这才放松了警惕,秦可也将草叶子放了下来。
“我在那边的草丛里和孙队长走散了,那边的草丛望不到头,我以为走错了路,就折回来了。”殷齐解释着。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这边和那边是一样的,望不到头的草丛。”君寻苦恼地笑了笑。
“看来,我们是中了妒忌的圈套了。”殷齐环视四周,一片绿茫茫,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先往前走吧,走一步是一步。”秦可冒冒失失地朝前走去,安宁随后跟上,在没有方向感的草丛中,四人硬着头皮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安宁发觉后面安静得出奇,她回头一看,入目一片无际的绿色。
殷齐和君寻不见了。
“秦小姐,快停下,他们俩不见了。”听到安宁的呼声,秦可连忙转头,偌大的草丛,就剩她和安宁两个人。
“奇怪,他俩难道没跟上?”秦可正自言自语,又被安宁一声惊呼打断了。
“安小姐,能别这么大呼小叫吗?”秦可不满安宁的小题大做。
“不……不是,我看到草地的尽头了,就在那。”安宁指着前方,隐隐约约的,一面粉色的墙出现在了视野里。
“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是在这个房间里?”秦可难以相信这残酷的现实。
“恐怕是的,七宗罪但凡心想,便可以改造现实,像是夸张的工厂,诡异的宫殿,还有这个杂草丛生的大房间,都是他们变出来的。”安宁费力地向前走去,手指触摸到了粉色的墙壁。
墙壁瞬间龟裂出一条缝,一阵大风从缝隙里钻出来,吹得她俩睁不开眼睛。
“这又是怎么回事?”秦可拼命站稳了脚,才不至于被吹飞出去。
待风停止后,两人惊讶地发现,周围的一人高的野草通通消失了,她们还在那间维多利亚风格的房间里。
“搞什么鬼……”秦可四处看着,感到不可思议,这间房间哪来的面积塞下那么长距离的草道的?
“秦小姐,”安宁走到她面前,脸色泛白,“也许,除了我们两个,其他人都被妒忌抓起来了。”
“什么?”秦可觉得很可笑,“就我和你?那不是必死无疑了?”
安宁感到受了冒犯,她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秦小姐,你似乎对我有些偏见,我不太明白,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秦可没想到安宁会问的如此直接,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但她不是个有话不敢说的女人,她正面迎上了安宁的眼睛:“对,我讨厌你。”
“我可以冒昧问句原因吗?”安宁没有躲闪,直直看着秦可的眼睛。
两人就这么诡异地沉默了五秒。五秒后,秦可叹了口气,眼神略微软了下来。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讨厌那种满口仁义道德的卫道士和只会赞颂世界真美好的假圣女。”
“你……认为我很假?我之所以说那些话,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帮你啊。”安宁听了秦可的答案,眼里流出悲伤之态。
“帮我?用不着。你不过是个在父母保护下要什么有什么的小白花,满脑子充斥着玛丽苏般的美好爱情幻想,连社会是什么样都没见过。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高处劝解我?就凭你身子比我的干净?”秦可的情绪开始爆发了。
安宁的眼神不再勇敢,变得怯懦,好半天,她才开了口:“你……在未受过伤前,也和我一样,幻想过纯洁的爱情,不是吗?”
“我……我早就醒了!”秦可被戳中了痛处,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但她的心还是被触动了,她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安宁说的对,刚走出大山时,自己也同样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好人,以为会拥有一份纯洁无暇的爱情,以为可以像童话故事的结局,和自己的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然而,她的梦,早已被人狠狠扔在地上,碾的粉碎,拼都拼不起来了。
所以,当她遇见不谙人事的安宁,就像看到了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己,那个相信美好的自己。
被毁掉之前的自己。
她恨安宁,更加嫉妒安宁。
秦可无声地望着安宁,无言以对。
“秦小姐,我知道我没资格说我懂,但是,请你相信我,”安宁慢慢走到秦可面前,伸出一只手。
点上了她的心脏。
“我不会再让你有任何痛苦。”安宁笑了。
秦可来不及惊讶,只觉浑身发酸,眼皮重到支撑不住,向后一仰,昏倒在地。
真正的安宁,被刚才那阵强风吸入了墙壁的裂缝里,目睹了这一切,却无论怎么叫喊,秦可都听不见。
墙壁仿佛一道结界,将安宁和秦可隔开了。
这会,真的只剩下安宁一人孤军奋战。
安宁转身,借着缝隙透出的光快速确认周遭的环境,这里已不能称之为房间了,或许称之为洞穴比较合适。
石头杂乱无章地垒砌出天顶和墙壁,隐约可见石头缝里塞着一些古怪的东西。安宁用手去抠,拽出来一个笑容满面的洋娃娃头。
“啊!”安宁赶紧扔掉,仔细审视四周,发现石头缝里塞的全是玩具。
有坏掉的泰迪熊,掉了轮子的火车头,各式奇怪的贴纸,还有芭比娃娃分解的四肢。
如果这是鬼片现场,片名一定是《玩具的咒怨》。
安宁取出手机照明,慢慢往前走,隐隐看见前面有几个人型的娃娃,坐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缸里。
不对,不是娃娃,是真人!安宁认出了他们。
苏鹤清,韩逸尘,孙贤,味王,渺渺,殷齐,君寻,所有不见的异能者都在这里,双目紧闭,看不出是生是死。
安宁冲上前,趴在玻璃缸上敲着,却无人应答。
她发现众人坐在一块玻璃板上,板下不知名的绿色液体正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刺鼻的味道传来,安宁恐惧地发现,那液体是强酸。
更令她恐惧的是,板子距离液体已经很近了,似乎再加一个人的重量,众人将通通浸入强酸之中。
那场面她不敢想象。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快醒醒啊!”安宁拍着玻璃缸壁,徒劳无功。
“冷静,安宁,冷静……”安宁说服自己平静下来,她看着远处闭着双眼的苏鹤清,心痛如绞。
鹤清,如果是你,会怎么做?会怎么救大家?
都怪我,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真是太没用了。安宁的眼里开始泛泪花。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她赶紧躲到一边。
她看见另一个自己扛着昏迷的秦可朝这边走来。
“宝贝,再加上这一个,这些异能者,就没有下半身了,妒忌的强酸会将他们腐蚀,一点点融成透明的气泡,你一定也迫不及待想欣赏一下吧?”妒忌手一挥,一条粉色大蛇窜上她的手臂,迅速缠绕,蛇信子吐在她的唇上。
安宁吓出一身冷汗,努力克制住呕吐的欲望,继续盯着看。
“别怪我,谁叫你们那么善妒呢。”妒忌取下肩头的秦可,一步步走上了通往缸口的台阶。
如果秦可被放下去,玻璃板必将下移到强酸之中,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也没有办法可以打败妒忌,和她肩上的那条巨蛇。
巨蟒在妒忌的胳膊上蜿蜒盘据着,张着血盆大口,安宁隐约可见蛇口里锋利的蛇牙,闪着慑人的寒光。
她想起秦可的话,被蛇咬一口,一个月下不了床。
那么被这种蛇咬一口,会不会当即毙命呢?
可是如果现在不救他们,就来不及了。
安宁只觉全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开始发光,刺眼夺目,是幻视在劝阻自己别做傻事。
无所谓了。
反正,我本来就是个做事不经大脑的傻瓜。
安宁冲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