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想杀了他。”
被能量网覆盖住的手上并没有直接沾染到任何的血色,可那黏腻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地在她掌心滞留着,带来让她浑身战栗的灼烧感。祁韶甩了甩手后漫不经心地看向高乔,“所以?”
“我劝你省省功夫吧,最好直接把我给杀了。否则即使你再等上十年、二十年,我也不会开口说出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高乔看着死不瞑目的楚岩,眼底深处的怨恨就藏不住似的开始往外冒,“你这么做迟早会被发现,你以为联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他们对四大贵族早有戒心,更别说是像你这样的双系能力者了。祁韶,你自作聪明,最后只怕不得好死!”
“承你吉言。”祁韶抱着团团一路往后走,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本来已经渐弱控制力的能量网也开始重新将她捆绑得结结实实。
眼不能观,耳不能闻,高乔仿佛要将全部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般嘶吼着:“你以为凭借你的那点小手段就能把林家拉下马吗?别做梦了!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静区的!祁韶——!你的死期就在眼前了!”
“嗷嗷!”团团不愉快地在她怀里蹬来蹬去,仿佛想下去一爪子拍扁她。但祁韶抱着它的力道从没减弱,等在井堆旁逛了一圈之后她开口道,“我上一次收进来的荆棘果和青芷果呢?”
团团跳下来奔跑到土地的边沿上,爪子刨了一会地后,被空间阻隔起来的一堆种子出现在了祁韶眼前。
“做的很棒。”祁韶毫不犹豫地赞扬了一声,她本来还担心那些种子会不会被混合到池水中去,现在看来却是保存得很完美,只需要播种下去就能得到成果了。可惜她没有木系异能,周围能用的木系异能者也都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木系催生……祁韶的眼睛忽然一亮,她走到一堆颜色各异的灵植跟前细细搜寻着。梅萌萌的那株灵植应该是——找到了!
绿色的灵植像是很亲近她似的,感觉到她的到来,整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当她伸出手指想要采摘的时候,它的茎芽又撒娇一般地缠绕在她的食指上,像是在做无声的恳求。然而祁韶一丝犹豫都没有,手上稍一用力,一整片完整的叶子就被摘了下来。失去叶子的灵植很痛,但更多的是难过,它非常萎靡地在土地上挺尸,任凭祁韶怎么撩拨它都不肯再给出反应了。
祁韶把玩着手里的叶子,尝试用身体自成的能量网去牵引其中的能量,但效果甚微。几番思考之后,她浸泡到温泉中,而后将那叶子囫囵吞枣一般咽了下去。叶子居然是温良的,吃下肚后立即变成了暖暖的热流游走在经脉间,非常舒适。但很快的,浑身就像被硬生生扯成三部分一样让人无所适从。神经与神经间逐渐加大的摩擦、极致的痛苦与血液的冰凉,心脏不自主地收缩跳动——她还活着吗?祁韶眼前已经发黑了,池水中像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能量线牵引着她不断下沉,好像在做出最诚挚的邀请。
——当然了,你还活着。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当疼痛褪去,祁韶从池水中出来后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出现了一抹黑点,她轻轻按下,没有任何感觉。团团无比安静地蹲守在池水旁,见她上来又瞥见她的手腕处,眼底不由地划过一丝可以被称为悲伤的情绪。
祁韶破开收集青芷果的空间,随手拈出几粒后就重新走到高桥身前,没等她有什么反应就伸出手启动能量:独属于木系异能者才有的能量被她轻而易举地使用了出来,小小的青芷果种子在瞬间就被无限地催化重生。
高乔的视野中空无一物,祁韶轻声开口:“来,告诉我,林家的静区在哪里?”
高乔,高明唯一的妹妹,深受其宠爱。二十二岁,B等,一阶中层驯兽师,样貌和能力成正比,脑残至极。
祁韶从空间里出来的时候天早就已经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世界在她眼里的时间顺序早就不是那么重要。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独自热了热冰能晶柜里的食物后开吃。
青芷果的催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药效的反噬甚至比高乔感受到的迷幻效果更甚。祁韶食不知味地匆匆解决掉晚饭后刚想进空间清理一下惨烈的现场,感应器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速归!!——宁云原
祁韶惊讶地挑了挑眉,二话不说立刻就冲了出去。认识宁云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给祁韶最大的一个特点大概就是稳。做事稳、情绪稳、能力稳,哪怕天塌下来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他的道路。可如今究竟发生了什么菜让他居然打出了两个感叹号这样的句子?司寇宿出事了?还是……
一路挡我者死地姿态跑到司寇宿实验室的地上入口处,祁韶没有停息过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但她还是很快地刷了感应器——咔哒,门开了。她将自身的能量网铺开到最大,然后朝着下方又是一路狂奔。从绝城到实验室的路程不算长,可算上那些繁琐的验证和路障,本来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到达的路程现在居然花了半个多小时。这期间宁云原没有再给她发送任何一条信息,这让她心里的恐惧开始累积到一个顶点。
能量里传来再生系异能者独有的温和元素,祁韶马不停蹄地就赶到他身边,推开门——
实验室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周围阻隔的视线让她只能隐约看清轮廓却不能清晰地分辨。周围的气氛很严肃又很微妙,祁韶想要抬脚的动作就停在原地。
“你来了。”宁云原说,“正好来看她最后一眼吧。”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祁韶机械似地挪到手术台旁,引入眼帘地是比噩梦中更加可怕的场景:一个人被开膛破肚地遗留在了台子上,她的双眼还睁着,脸庞依旧美丽却没有了生气,各种金属贴片在她的皮肤上运作着,现在却被一枚枚地取了下来。一大道伤口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胸腔下,区别于人体的肋骨和器脏,她的体内都被一个巨大的能灵所充斥,而且那个能灵仍然是活着的,它还固执地想从这份躯体里压榨最后的一丝能量供给。
周围的实验人员都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偶尔有一两个想上去阻拦她,却被有颜色的人给拉住了——从进入实验室的那一刻起,祁韶自然而然地就把那枚银底红圈的徽章给戴上了,为的就是能够保证她的绝对权力。
祁韶就这么沉默地站在她身旁,一句话不说、一个表情也没有,像个石雕一样。
啪嗒。经脉断裂的声音,能灵显然已经达到了饱和,但不知节制地吸取让坏死的经脉开始彻底断裂。一声声,像是琴弦的演奏——或者就是演奏。耳畔传来忽高忽低的悲鸣,痛苦不堪、撕心裂肺。
“祁韶。”宁云原突然出声,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祁韶身体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又恢复了平静姿态。
“你这样不行。”他说,“我们都知道林囹迟早会死,人形兵器的最终命运都是死亡。只不过现在这个死亡稍微提前了一下而已,你可以悲痛欲绝,但不能生不如死。”
祁韶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痒到不行,于是她用气音说:“治好她。”
宁云原懂她的意思,他下手很快,几乎立刻就将她那道骇人的伤口全部愈合了。可能灵还在,她整个的身体都被撑的跟个球体一样,分外恶心。祁韶僵硬地抬起手,能量网覆盖,出击——下一秒后,一个拳头大小的孔出现在她的胸腔上。“治好她。”祁韶无声地说道。
被强行揪出的能灵非常愤怒,它在空间的阻隔里不断地扭曲着想要突破,但都没有结果。祁韶看着林囹一点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后,眼底稍微带出了一点情绪。她看也没有看那能灵一眼,只是随后抛给了宁云原,而后像是圣洁祝福一般在她的额头轻轻烙下一吻。接着将那条能晶手链重新系回到她的手上,又帮她整理好头发,穿好衣服。最后,祁韶的手掌覆在她的双眼上,慢慢地往下移动。
好了。
现在的林囹除了脸色惨白身体僵硬外,看不出与之前有任何的不同。祁韶嘴角勾勒出一抹极浅的笑意,她像是在讲述一个非常美好的故事一般轻柔地开口:“我们要回家了。”
囹圄,监狱,永生的桎梏,刻骨的卑微。
祁韶将她缓缓抱起,然后走出实验室。不知为什么,长久以来内心潜藏的焦虑都在此刻化为乌有。她没有都没有像现在走得这么坚定过,手臂上抱着的仿佛不是一具半人半鬼的尸体,而是一场最美丽的脆弱梦境。
——你是天空的羽毛,不该被囚禁在深海里。
——你是自由的,你自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