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仰着脖子，任由面颊上颗颗水珠不住往脖子里淌。井上之人似乎有所犹豫。可惜这犹豫没能持续多长时间，有一块砖头飞下井来，更是不留情面。
好啊，看来你是一条路非要往绝里走了。陈皎愤愤，只好自己端详这井壁，想找出一个逃生的法子。
然而苍天弄人，陈皎此时的身体状况早已不许自己再有任何动作。陈皎每每师徒向上踮脚，腹部便吃痛一下，百般尝试皆是如此，只好怏怏放弃。
“猫儿啊，你说若是我今日就死在这儿，是不是就从此销声匿迹，谁也找不着了？”
幼猫并未做出反应，只将头一歪。
陈皎层次是已经腾出了一头虚汗，与冰冷井水混在一起。腹部绞痛可比刀割，心痛胜过火燎，却是站着是难以支撑的痛苦，坐在冰水里透骨极寒的折磨。
炼狱的滋味，她还以为只是人编出来说给人听的呢。
陈皎的意识即将消灭之际，她手肘拄着井壁，牟足了全身的力。
“刘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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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皎开车行驶在路上。车头灯亮得晃眼。
陈皎恍惚间忽然腹部一阵上下。她靠路边停车，顺手翻腾副驾驶上放的手提袋。
白色药片融化在陈皎干涩的口里。陈皎咬牙吞下，才觉药物下了嗓子，腹部竟是火烧一燎，又邓上了数倍。
陈皎不信这个邪，旋开药瓶盖，磕出两片，一气喂进嘴里。腹部得了信号似的，狠狠一扯，疼得陈皎弓起身子，却是神使鬼差，又吃下去三片。
一时间陈皎痛不欲生，捂着肚子，快要昏过去的瞬间，眼睁睁看着方向盘下面一滩血色蔓延开来，好不诡艳。
“啊！——”
四下空寂黑暗，房源吉百空无一人，只一辆在天地之间务必渺小的车停在路边。没人听得见陈皎凄厉破天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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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却有一女声传出，“殿下醒醒！”
陈皎倒抽一口气，腔里瞬时满盈了洁净空气，直直冲醒了她的神智。郑芸的面孔渐渐在她眼前清晰开来。
“你可醒了。”郑芸见陈皎噩梦惊醒似的睁开了眼，又喜又急，忙是端过了温药一盏，送到陈皎嘴边，“钱大夫嘱咐喝的，你一醒来，说什么也要把这个喝下去。”
陈皎还是余魂未定，蜷在郑芸怀里冷汗直冒恍恍惚惚，只任由她摆布，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下了什么。
“行了。”郑芸收手，好好地把陈皎搁回了软枕上，低下头放地了轻声说话，“殿下，可听得懂我说话？”
郑芸没有等到回应。然陈皎是听得懂的，只是她不想说话。
陈皎闭了眼，被子底下的手覆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多谢你相救。”陈皎哑着嗓子，言简意赅，“我想自己呆着。”
郑芸走了，倾人还爱旁边侍候这，此时早已泣不成声。
“哭甚？”陈皎苦笑，“躺在床上的又不是你，你哭做甚么呢？”
“殿下……”倾人抽噎着，听了陈皎的话伸出手胡乱抹了下脸，“奴婢听见殿下叫喊时是吓坏了，起初还以为是那个侍女掉进井里摔死了——最后是求了住在附近的郑良媛，良媛寻到了千晟大哥，他提着灯探下身去，才发觉是殿下——殿下，我们几个当时都吓懵了，多亏了千晟大哥，殿下才能上来。”
“是么。”陈皎乏道，“那……便替我好好谢他。太子殿下可回来了？”
“没呢。”倾人仍掉着眼泪，“千晟大哥已经进宫去找了，这会儿应该回来了罢……奴婢去看看。”
倾人仔细着替陈皎抚平了被子，转身才要走，却是忽有所忆，转身从桌上抱过什么搁到陈皎手边的台上：“殿下，藏书室的人才来过，说殿下要的东西找着了，奴婢给您放这儿。”
陈皎睁了眼，侧首只见《尔雅》一部。那丫头带式会挑时机。
陈皎艰难伸过手，厚重一册书被搬到膝上。猛一翻开，却是被一阵呛灰扑了满脸。陈皎忍了咳嗽，一卷一卷展开，终于在中一卷停了。
琚。从玉从居，温良仁厚，堂堂君子者也。
陈皎读罢这短短一行，早已是热泪滚滚，怀里抱了一堆的竹简，趁着黯淡薄夜，泣不成声也是无人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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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媛相救之恩，阿娇没齿难忘。”
说着陈皎爬起来，轻鞠一躬。
“殿下！”郑芸大惊，忙是扶着，“殿下什么话，我不过是传话的，还是千晟拉得殿下上来，可万分不算我的功劳。”
“别叫殿下了罢。”陈皎淡淡道。她着实不喜。
“那便叫姐姐。”
“姐姐什么姐姐，多做作。”陈皎道。姐姐妹妹的，她也实在是烦得很，“就叫阿娇。”
“殿下的闺名——”
“若真心待我，便莫要推辞。”陈皎决心道。
“好。”郑芸一笑，“那殿下也莫要生分着叫我了。我儿时在家中排行老幺却最为霸道，家里兄姐戏称我作芸娘，阿娇若是不嫌弃这么叫我让我占了便宜，也如此唤我最好。”
“好。”陈皎简言回了，仍还了默默无语。郑芸心知陈皎痛心，便也聪明着静默陪着。
“殿下。”倾人这会儿却是悄步会来，“太子殿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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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墨汁味道。
陈皎却更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很好闻。
“你受苦了。”
刘彻的嗓音略有沙哑，却是醇醇厚厚，陈皎听了，格外安心。
“殿下怎么来得这样晚啊。”
“被要臣给困住了。”刘彻愧道，“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了。”
“不怪你。”陈皎低声细语，“就是怪上天注定，不让我们见到琚儿……还有雎儿……”
陈皎的声音越来越低。刘彻注意到了，更是把陈皎往怀里收了收：“阿娇，琚儿和雎儿，总会有的，你我总会有孩子的。别想了，先睡罢。”
陈皎把头埋在刘彻的臂弯里，闻言忽是浑身一震。
汉武帝——有叫做琚的儿子，叫做雎的女儿么？
似是没有罢……
陈皇后——有过子嗣么？
刘彻此刻并不能看得见陈皎的正脸。陈皎双眼紧贴着刘彻手臂，因而竟连落泪的许可都是没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