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敢,臣妾不敢。”武安候老夫人知道,自己要是敢说“是”,太后很有可能直接叫人把她拉出去,立刻斩了。她还有大事没做呢,岂能就这么丢了性命?
“那永安郡主,有没有资格做你们武安候府夫人?”
话说到这份上,要是再说没资格,武安候老夫人知道自己仍然没有好下场。
这么想着,她只得道:“太后看中的人,万不会有错的。”
“哼。”太后冷冷地盯了她一眼,“算你识相。”
武安候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
她在京城呆了一辈子,也就一年前才离开的京城。因着品级的关系,逢年过节她也跟着其他公候夫人进宫里给太后请安的。以往,太后对她还算和言悦色。可自打她派人追杀苏慕闲的事暴露出来,太后对她就不假颜色。三番五次叫她进宫来敲打她,而且要不是太后坚持,武安候的爵位就是她小儿子的,绝不会落到苏慕闲的头上,她的小儿子也不会被贬到琼州,更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在外乡。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老太婆做的好事!
她眼里闪过一抹怨恨。
太后一辈子经历过太多的事,看人那是一看一个准。此时武安候老夫人虽然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她体态上流露出来怨毒之色,还是让太后捕捉到了。
她顿时大怒,一拍桌子道:“怎么的,你还敢在心里怨恨哀家不成?”
“臣妾不敢。”武安候老夫人连忙把怨毒之色收了起来,抬起头惊慌失措地看向太后,好让人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太后圣明,臣妾对太后怎么会有埋怨之心?”
“没有就好。”太后冷哼一声,转头对苏慕闲道,“如今永安既愿意嫁给你,哀家便为你们指婚。武安候苏慕闲,永安郡主夏衿,听宣吧。”
苏慕闲大喜,看了夏衿一眼,便率先跪到了太后面前,嘴里高呼道:“谢太后娘娘。”
夏衿也跟着跪了下去,小声地说了一声:“谢太后娘娘。”
燕王妃见状,赶紧站了起来,对太后道:“太后娘娘,事情可不能这么办。武安候可是跟我家嘉宁定了亲的,连成亲的日子订了,就算当初武安候求您给他赐婚,但终究还没正式赐婚不是?但我们两家的婚事却是定了。永安是郡主,我们嘉宁也是郡主,而且嘉宁这孩子还是您亲孙女,太后您老人家可不能帮着外人让嘉宁受委曲呀。她要是被退了亲,哪儿找得着好亲事?”
前面她没有说话,那是因为太后只问武安候老夫人。可现在她不能不说话了。否则自家闺女喜欢的男人就要娶别人了。
最重要的是,前面她们燕王府派去截杀夏衿的人似乎被捉住了。这件事就算是推到安以珊身上,她这女儿也要被毁了。但如果给她与苏慕闲订下亲事,那就可以用这一次苏慕闲立下的功劳去给安以珊抵过。而且有苏慕闲帮着在御前说话,他们燕王府这一次的过失就会被轻轻抹去。往后有苏慕闲帮衬,还能有诸多好处。
所以这个女婿,她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给夏衿的。
燕王妃肚子里的这点小算盘,太后岂能不清楚?否则她也不能拿个皇后位置在前面做铺垫,以达到让夏衿和苏慕闲成亲的目的了。
当然,如果夏衿答应做皇后,她和皇帝也不吃亏。夏衿如此能干,邵家人又人丁兴旺,一个个都是将才,这必然能给皇帝很大的助力。
“嘉宁还想要好亲事?”太后的声音骤然变冷,看向燕王妃的目光里全是寒芒,“今天皇上犒赏三军,还没来得及审你们燕王府的罪过呢,你们还是想想如何保全性命再说吧。”
“太后……”燕王妃刚才的雍容华贵全都不见了,脸上全是震惊与惶恐。
太后一挥手:“拉下去。”
角落里站着的两位健壮的嬷嬷立刻上前,将燕王妃拉了下去。
武安候老夫人大惊。
太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此时是不是特别后悔,今天没押着闲哥儿跟嘉宁成亲?”
武安候老夫人愣了一下,茫然地看向太后,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一息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太后这是讽刺她害亲生儿子没能害成功。
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她一惊之外,目光落到了苏慕闲脸上,想看看苏慕闲听得这话是什么表情。
令她失望的是,她这个在寺庙里长大,出来后极为单纯的儿子,此时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就仿佛没听到太后的话似的。
她又将目光移到夏衿脸上,却在夏衿脸上看到的竟然跟她儿子一模一样的表情。
她觉得背上湿涔涔的直冒冷汗。
那边太后又道:“你要是想回来好好过日子,我就不说什么了。可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想对这对小夫妻不利,我定然饶不了你。”
武安候定了定神,慢慢应了一声:“是。”
太后这才朝旁边的内侍抬了抬手。
那内侍是惯常帮太后拟旨的,刚才太后临时起意,他也不慌张,早在太后跟燕王妃说话的当口,就将懿旨写下来。
此时 他拿着懿旨,走到夏衿和苏慕闲面前,高声宣道:“兹闻永安郡主夏衿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武安候苏慕闲丰神俊逸,敏而品端,才华横溢,两人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下懿旨为其赐婚,望择良辰完婚。钦此。”
本来夏衿是郡主,苏慕闲就应该是郡马。他的爵位再高,也是臣子,比起皇家的郡主来,自然要差一截。所以这懿旨是应该发给苏慕闲,让他做好准备,“嫁”入郡主府才对。可夏衿和苏慕闲的情况都比较特殊。夏衿这个郡主,只是因为功劳比较大,她又不做官,皇帝也不想因她的功劳而破格对邵家人恩赏太过,这才给了个封号。这种虚衔皇家要多少有多少,惠而不费,送一个给夏衿倒也不损失什么。但比起正儿八经的皇家郡主,夏衿终究是少了点底蕴。而苏慕闲这里,一来祖父母和父亲跟太后和皇上算是老交情,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太后还见过的。这两年呆在御前,又十分讨太后喜欢,能力也出众,因着这些,太后也不愿意让苏慕闲太过受委曲,得去夏衿的郡主府做上门女婿。因此先前就没给夏衿赐郡主府,现在拟旨赐婚,也没给两人分出从属主次,而将两人并列放在一起,以全了苏慕闲男人的面子。
对于这一点,夏衿也很是满意的。
在她跟苏慕闲的相处中,相比而言,她算是比较强势。夫妻两人的相处模式,自己知道就行了,在外面则不妨给男人一点面子,让他们脸面上好看些。她知道那些京城贵妇嘴巴毒,为人虚伪。她可不喜欢苏慕闲被人贬低,说他是个吃软饭的。
两人在武安候老夫人难看的脸色下,双双谢恩。
“行了,今儿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太后挥了挥手,脸上露出疲惫的表情。
几人行了一礼,退出了大殿。
武安候老夫人虽厌恶苏慕闲和夏衿,但此处是皇宫,到处有眼线。再说夏衿是新封的郡主,她为难夏衿就是打皇上和太后的脸,所以不敢造次,出了大殿就昂首挺胸地快步下了台阶,直接朝宫门方向走去。
苏慕闲看了夏衿一眼,交待了一句:“到时我去找你。”便也跟在武安候老夫人后面快步离开了。
菖蒲看他追着亲娘而去,竟然不理自家姑娘,不由得对苏慕闲的印象大坏,低声唤了一句:“姑娘……”
夏衿没有说话,不过特意放慢了脚步,让武安候府这对母子先走。直到武安候老夫人上了车辇,苏慕闲则在车后面一起离开了,她才下到台基。
王嬷嬷此时还在那里等着她。
见了夏衿下来,她扶着夏衿上了马车,顺势用目光向夏衿询问,夏衿笑了笑,摇摇头道:“太后给我和武安候赐了婚。”
王嬷嬷讶然。
竟然不是她猜测的那样?那贵妃怎么会一反常态,对夏衿示起好来?
不过车前车侧都是宫中内侍,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对夏衿行了一礼,道:“永安郡主您慢走。”
车辇便缓缓朝前驶去,将王嬷嬷的身影抛在了后面——内侍们将夏衿送到宫门口就返回,没有太后的吩咐,循例,王嬷嬷不用再送她出去。
直到坐上自家马车,车外是邵家较可靠的下人,夏衿见菖蒲还一脸闷闷的,不由笑道:“那是他亲娘,两人关系再怎么不好,在外人面前也不能显露出来,以免被人诟病。不孝之子,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菖蒲道:“奴婢不是说这个。只觉得候爷对他娘并不是没有感情。眼见得候老夫人不喜欢您,怕您以后受委曲。”
夏衿笑了笑:“我是那能让自己受委曲的人吗?”
菖蒲想了想,轻轻吁了一口气。
她是关心则乱,倒忘了自家姑娘的厉害。
“姑娘,是走正门,还是走南门?”
这正门,便是邵家正大门,离正院比较近;而南门则是当初夏正谦怕女儿出进不方便,不想搬回来住,邵老太爷为了让儿子孙女放心,特别给三房在府里南面开的一个大门。平时舒氏、夏衿出入,都是走这个南门,并不需要去正院请示老夫人或管家的郭氏。
夏衿想都不想,立刻道:“正门。
不一会儿,马车在正门前停下,早已有婆子、丫鬟在那里张望了,见夏衿下了马车,有的迎了上来,有的则飞奔着回去禀报自已主子。
郭氏身边的一个姓肖的嬷嬷上前扶了夏衿下马车,一边笑道:“郡主您可回来了,老夫人可念叨多时了,担心您在宫里有什么事呢。”
夏衿笑笑,只道:“有劳嬷嬷。”对宫里的事,并不提一字。
肖嬷嬷笑成一朵花:“郡主快莫这样说,老奴万不敢当‘有劳’二字。”
夏衿没有再说话,迈进门槛,进了院门,直接朝正院走去。一路上,遇见的下人莫不驻足行礼,口称“郡主”。
夏衿到了正院进了厅堂,便见老夫人、伯母、嫂子们都坐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也没少。也不知她们是一直都没有离去,还是刚刚才聚拢的。
“郡主回来了?”除了长辈,其他平辈的嫂嫂、姐姐俱都站了起来。
邵老夫人可没空理这虚礼,盯着夏衿问道:“太后宣你去,是为何事?”
夏衿没有回答,而是扫了四周一眼,对邵老夫人道:“祖父和伯父他们呢?”
“你前脚刚走,后腿他们就被皇上召进宫了。”
夏衿点点头,又道:“还请祖母把哥哥们聚拢到偏厅里,出去没在家的就派人去叫回来。家里下人也约束着不要让他们出去。”
邵老夫人脸色变了数变,正要说话,夏衿便抢先道:“祖母先别问为什么,照办就是。”
邵家上下都知道夏衿的能力极强。这孩子不光医术高明,而且为人极为聪明。邵老太爷私下里吩咐老妻不可轻慢夏衿,更不可将她当普通的孙女儿看待。
所以听到夏衿这话,邵老夫人对郭氏道:“照衿姐儿说的办。”
郭氏应了一声,赶紧出去安排。
邵老夫人站起身来,对夏衿道:“你跟我来。”说着进了里屋,并打发跟进去侍候的下人出来,屋里只留了她和夏衿两人。
这时她才神情凝重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燕王妃被太后关起来了。”夏衿道。
邵老夫人脸色顿时大变,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她身体虽然不错,但在苦寒之地生活了三十几年,身上总有些隐疾。夏衿怕她激动太过导致生病,连忙上前抚了抚她的背,嘴里安慰道:“太后既然敢这样做,必然是皇上那边做好了准备。祖父、大伯、二伯被召去,也是做个防备,不会有事的。”
邵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宫乱,她在小时候可经历过一次。那实在是……太可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