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侯府的太夫人是个冒牌货,被押送去京兆尹府衙门口的时候死了。
这可是震惊皇城的大八卦,不过一会儿功夫,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连八竿子打不到的所谓老亲都派了人来安国公府打探消息。
穆嫣和唐氏回家的时候,门上的人立刻请了她们去慈心堂黄太夫人处。
黄太夫人一脸忧心忡忡,看到她们母女回来,急得都从榻上站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嫣儿,你跟祖母说说?”
屋子里,除了太夫人外,大伯父,二伯父二伯母四婶都在,连很少出现在慈心堂的四叔也到了。
穆嫣知道,这件事关系着三姐姐的名声,和安国公府也有莫大关联。
她便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一遍,只隐去了是她自己发现蒋氏与蒋大辉相似一事,照例,还是将这锅给了穆重临。
安国公穆虎臣听了这话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问道,“你说,你三姐夫觉得,此事与郑王有关?”
屋子里都不是外人,就算是平时行事不怎么靠谱的二伯母黄氏也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穆嫣便道,“三姐夫并没有直接这样说,只是,若是江夏侯府倒了霉,郑王应该是会拍手称快的。”
她说话很严谨,江夏侯确实并没有直接说与郑王有关,只是怀疑。
黄氏听了撇了撇嘴,“无凭无据的,谁会想得到郑王的事?”
她接着说,“但好端端的人,死在了京兆尹的府衙门前,江夏侯和念雪却是摘不干净了。呵呵,你们说蒋氏是个冒牌货,她就是冒牌货啦?初次听闻此事的人,还觉得是江夏侯夫妻两个容不下太夫人使诈呢。”
二伯父拍了一下黄氏的手臂,“你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浅,瞎说什么!”
他喝道,“念雪夫妇容不下继母,那只要坐实她是冒牌的就好啦,干嘛要杀人?这岂不是多此一举,百害无利?”
黄氏小声嘀咕,“可大家不会这样觉得呀......”
穆嫣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位二婶,但不得不同意她的看法。
是的,普罗大众不具备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很多人甚至都不能靠自己分辨是非。
这件事乍看起来,确实就和二婶婶说的一样,继太夫人死了,得利的人是江夏侯夫妇,人们光看表面,必得要将怀疑指向他们。
穆虎臣撸了撸胡须,眉头紧皱。
他的看法当然不和黄氏相同,他从这件事中看出了潜在的危机。
现在是什么时候?
陛下身体抱恙,盛王的病长治不好,据说很是棘手,夺嫡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最近这些天来,他和几位中立的老臣不时接到秦王郑王和淮王抛来的橄榄枝,有人的立场已经开始软化,而他却始终没有给出答案。
就在这个当口,他女婿的府上出了事......
他很难不作多想。
四叔穆子安难得地开口问道,“大哥,您是不是觉得,此事还真的有可能是郑王所为?”
他顿了顿,“不瞒您说,昨日吏部尚书左福还邀小弟去赴宴,左福是郑王的人,小弟知道最近局势有些微妙,不敢轻易赴宴,所以便委婉拒绝了。没有想到,今日就出了这等事......”
穆子安在朝中无甚作为,是个闲散的低阶职位。
左福却是礼部尚书,位高权重。
这样的人亲自邀请穆子安,其居心原本就值得揣摩。
安国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二叔却说道,“可今日此事的起因,不就是蒋氏的身世有疑开始的吗?这件事,是念雪和嫣儿的想法,郑王怎么会知道?”
穆嫣点了点头,二叔说到了点子上。
她想了想,低声说道,“对,我和三姐姐想到这个办法肃清侯府时,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对外,也只是发帖子请众家亲眷来为太夫人亲贺。所以,那个混入府中的可疑人来侯府做什么,侄女认为,这才是此案的关键。”
那个尖耳朵肯定不是特地来杀人的。
因为寿宴上会发生什么,只有她和三姐姐,还有铁嬷嬷知道。
铁嬷嬷肯定是自己人,就算她不是,以她十二个时辰都在三姐姐身边的情况来看,也很难向外面递消息。
所以,尖耳朵混入侯府,一定是为了别的事。
但,是什么事呢?
穆嫣思来想去,猛然想到了马婆子被绑的经过,她张了张口,“啊,我懂了!”
她有些后怕地说道,“那个人可能是马婆子请来杀我的,但他没有想到居然临时起了变故,所以,为了不让马婆子将他咬出去,他才会杀人灭口。”
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可是,堂而皇之在府衙门前行凶之后,还能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个人的来路似乎有点大吧......
既然这人那么有来头,怎么会帮马婆子杀人?
谜团越来越多了。
只可惜,能开口解答的人已经死了,要想知道答案,只有找出凶手来才行!
安国公对着自己的四弟说道,“你擅长画人物,能不能凭借嫣儿口述,将那个尖耳朵帮忙画出来?”
四老爷穆子安点了点头,“我尽力一试。”
朱嬷嬷立刻就拿来了笔墨纸砚。
穆嫣想了想说,“那人个子不高,五尺五寸左右,很瘦,包着头巾,眼睛很大,不过有点无神。鹰钩鼻,香肠嘴,尖耳朵,猿猴腮,络腮胡。右脚微跛。啊,对了,他右耳下方好似有一道刀疤。”
她顿了顿,“总之,这个人不是普通的长相,就算在人堆里,也是显眼的那种。”
所以,那人不会是职业杀手,因为太具有辨识度了。
而这么有能耐,又有辨识度的一个人,会替一个婆子来杀人?
怎么想,都不大合情理。
穆子安下笔如神,很快就画好了。
穆嫣略指着几处作了修改,画像便成了。
她赞叹道,“四叔神技,有九成像了。”
正说着,她脑海中有根弦忽然断了,被尘封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了出来。
她......在翻江倒海的记忆中,看到了画像上的人。
漆黑的夜色,漫天的火光,密密麻麻的营帐,铠甲和弯刀,嘈杂的人声鼎沸,浓烈的血腥。
那是在六年前的皇茗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