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心里一跳,这关她什么事?要这样巴巴地来问?
“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还没轮到我来做主吧?”祈男微笑应对,并不十分认真。
祈鸾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来:“妹妹这倒罢了。我只担心,我要的人里,有妹妹看中的,那就麻烦了。”
祈鸾带去四人,早已有定论,分别是她自己的大丫头吹香,因玉香在华成院也不受重用,便求了她,亦在名单中。余下两人,一是祈鸾自己院里小丫头田儿,一便是太太房里的小丫头利儿。
说是四个大丫头,太太也答应给她四个大丫头, 不过事到临头,还是只给一半,另一半不过是小丫头子充数罢了。
季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陪过去四个就算不错了,还管得上大小?
这是太太亲口说给齐妈妈,齐妈妈又一字不漏传给祈鸾的。
祈鸾自然有气,不过有气,也得忍着。
这事祈男自然也知道,玳瑁如今为了讨好,是点滴小事也要拿来献勤的。
所以才觉得祈鸾这话来得奇怪。这四个人里怎么会有自己想要的?玉香虽以前有些劣迹,可自己并不怕,更不在乎。
她是别人的奸细,自己不过识破而已,又何需忌讳?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姐姐看中的人,哪有我再去置喙的道理?”祈男答得飞快,脸色妍静。
祈鸾笑了,笑得有些扭曲,亦有些狰狞:“我就知道妹妹这样说,不过我心里想着,金珠可是个好丫鬟,就算太太一时动气赶了她出去, 到底还是有些身份有些头脑的,给了我,未免可惜。妹妹就不想要?”
祈男心里一惊,名单里什么时候多了个金珠?
祈鸾看出她的异样来,愈发笑得花枝乱颤:“原来妹妹还不知道?我只当妹妹是手眼通天的呢!”
说实话,本来金珠也是祈男的选择之一。因为她跟随太太多年,知道的事不少,又被太太赶了出去,想必心中有气,也就不会认真替太太保守机密。若得她陪过宋家去,自己好好善加利用,将来对付太太时便有许多优势了。
不过这话她只对玉梭一人说过,祈鸾又怎么会知道?
而且祈鸾四人名单已满,如何能再加一人?!
祈鸾得意不已,看见祈男有些诧异的眼神,她简直觉得心里比喝了蜜水还甜:“今儿早起,太太命了齐妈妈来我院里传话,说利儿病了,女儿痨,不得见人不得入园,昨晚确诊就被连铺盖一齐卷了出去,因此问我,还要何人,我就说了,金珠。如今太太已经点头,才吩咐了齐妈妈,去家里领人过来呢!”
自己怎么会不知道?祈男暗中捏紧了拳头,玳瑁不是一向什么都要来报的么?!
“这事仓促,且太太房里的丫鬟,如今都忙着外花厅里伺候,” 祈鸾眼中精光闪过:“所以有些事,来不及去办,妹妹想必也是能够理解的是不是?”
祈男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口去,斜眼睇祈鸾,清丽黛眸中露出一道幽冷锐光:“多谢姐姐来告诉我这事,我也替姐姐高兴,毕竟金珠是个大丫头,比起利儿来,自然令姐姐面上有光。不过我也有句话提醒姐姐,金珠是久随太太的,姐姐若轻视了她,只怕要自讨苦吃。”
祈鸾不以为然地笑,你没得到她,自然说她不好。
“这就不必妹妹操心了。”终于赢了一回,祈鸾心里雀跃不已,难得在社男面前扳回一局,这事可得好好记住。
玉梭端进两盘点心来时,祈鸾已经走了,祈男默默一人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二小姐,是为何事而来?”玉梭放下点心盘子,对祈男的神色有些担忧。
“先是为了捞些好处,后来好处没捞得,便拿出金珠的事来,刺我。”祈男回头,冲她淡淡一笑。
玉梭同样吃了一惊,祈男便将事说了。
“利儿一向身子很好,怎么说病就病了?还是女儿痨?这事可来得奇怪!”玉梭说着,心里一跳:“要不要,找品太医来问问?”
说着话,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打着抖。
祈男一想也好,遂点头:“你就去请,就不是他,总是一个太医馆的,让他去打听,总能有些消息。”
玉梭心里兴奋,面上只作若无其事,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不一时小厮来回:“品太医已不在杭州城了。”
玉梭和祈男正在里间收拾拿出去晒的大毛小毛,听了这话,二人皆是一惊,尤其玉梭,手里的玄色镶边墨色底子二色织金纹样出风毛对襟褙子都捏不住了,直接落到了青砖地上。
“怎么叫不在城里?家里出事了?回老家了?”玉梭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对,品太医老家不就在这杭城里?
祈男从地上捡起衣服,直面那小厮问道:“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挠挠头道:“奴才也没打听着多少,只听医馆里的人说,品太医早在计划离开这里,如今事情办得差不多,前天交待了几句,便就此离开了。”
这么说来,那日在华成院替月容看诊时,他便打定了主意,甚至有可能,那日不在医馆的原因也就在此。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自己一向当他知已,信得过的自己人,难道他对自己,竟没有一丝真实情谊吗?!
于是祈男的声音也有些打颤了:“没说为什么要走?”
小厮一脸无辜:“没说。”
玉梭急切又问:“那良姜官桂呢?”
“也都跟着太医走了。”小厮回道。
祈男玉梭对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祈男挥手将人打发走,再看玉梭,整个人都怔住了。
“怎么会?好好的就不见了?也没留下只字片语,有事也该说个明白不是?”玉梭口中喃喃自语。
祈男何尝不是这样想?
“算了,人都走了。”祈男只当玉梭跟自己一样,为不被信任而生气,便竭力安慰她道:“也许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咱们的?这也是常有的事。无论如何,品太医是个好人,帮了咱们不少。”
玉梭低了头,这样祈男就看不见她发红的眼圈了。
这日午后,太太命人来传话,明儿她与老爷将亲自去宋家别院。
不消说,这就是婚礼程序中的第二步了:相亲:女方择日在媒人的引见下登上男方的门。
“太太还说,”玳瑁兴奋得满脸红光:“让小姐这几日将要带去京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不过衣服头面可以少些,宋家说了,四十箱衣裳,十六匣头面,待小姐入京后,就直接送到老爷京中官邸。”
祈男红了脸说句知道,玉梭本也该兴奋的,可为了品太医的事,她始终提不起劲头来。
“对了九小姐,”玳瑁觉得该是时候说出自己的事的:“四个陪嫁丫头,你可想好了?”
她将身子压得极低,竭力贴近坐在桌边的祈男,眼中俱是渴望之色。
祈男心里明白。这丫头还算说得过去,行事上得台面,又愿意帮着自己,跟太太的关系虽不比金珠,到底也不很疏离。
“我知道了,等太太问我,我就跟她说。”祈男终于给了玳瑁一颗定心丸,后者一听就乐得险些掉了魂。
“多谢九小姐成全!”扑到地上磕了个响头,玳瑁兴高采烈地走了。
“有什么可乐呵的!”玉梭哼了一声,捞起帘子进里间去了。
第二日果然如太太所说,老爷和她亲自去了城外宋家别院,回来时喜气洋洋,就连老爷也难得在太太面前夸了祈男几句,太太自然说是自己的功劳,幸好锦芳不在,不然二人又要吵起来了。
再过一日,便是老太太寿诞的正日子了。这日早起,苏府少不得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因老太太一向吃斋念佛又不理外事,因此除了晚间家宴,余者皆不出面。
不过到底八十岁寿诞是件大事,二老爷又亲自回乡,少不得要办得热闹些。因此这日中午,外花厅摆了十几桌,皆是官客;内花厅同样十几桌,皆是堂客。外头有老爷并大少爷三少爷打点,里头便是太太和各位姨娘。
大老爷那边也少不得陪兴些,不过因大老爷不在,便没有西边这样热闹了。
园子里,又收拾出几处大地方来,用作做退居。
自打二老爷回来,送礼者便络绎不绝,不过老太太只在佛堂里,是不理会的。老爷太太收了,这天便都摆出来于正堂中。
因老太太头顶诰命,身披霞帔,因此老爷临出京时,皇帝也特意命礼部送出金玉如意一柄,彩缎四端,金玉杯四只一套,帑银二百两。
这是莫大的荣耀,因此二老爷设下大桌案,铺了红毡,也一并摆于堂前,供人瞻仰。
太太这日便按品大妆起来,各房姨娘除了月容正在弥月之中不必出来外,余者皆出来帮忙,望着太太头上龙眼大的珠帘凤冠,各人心里皆涌酸不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