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是乡试,也就是地方考试,苏祁阳籍贯在此,只能于此地贡院进试。若要进京,便是会试,也只得中了举人之后,方得资格。
宋夫人混淆视听的本事,可谓一流。她只想自己儿子快点回去,因此不惜重金,就算亏了别人家的儿子,以她为人心性,也绝不会放在心上。
当下苏二太太,并赵夫人的脸色,便都有些不太好看了。
二楼的情形也一样不太好看。宋梅坐在祈鸾身边,死活只是别扭,到底还是换与宋薇坐于一处,方才罢了。
祈男便与祈鸾同坐了。
“九妹妹今儿收获可不小。” 祈鸾将一块板羊肉放入口中,笑眯了眼地道。
祈男在桌上观察了半日,觉得一道罐焖乳鸽甚好,正想伸出筷子去,就被祈鸾这句话弄得没了胃口。
“我有什么收获?”祈男放下牙箸,转头正正看向祈鸾:“我怎么不知道?”
祈鸾笑道:“看起来宋大爷跟九妹妹交情不浅呢!”
一听到个宋家,那头两姐妹顿时伸长了耳朵。
祈男愈发正色:“什么交情?我不过与宋大爷路上偶遇,这也叫交情?若这样说,我跟宋大爷交情还算浅了,一日我不知在园子里遇见多少人呢,交情若这样算,只怕算到明年也算不清人头!”
祈鸾另取一块蜜汁火方放进口中,半日笑道:“九妹妹火气倒大!话不是这样说,家里许多人,偏只妹妹路上遇见了宋大爷?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再者,宋大爷对谁都冷若冰霜的,偏只对九妹妹有说有笑?这更是难得的了。”
祈男心想这是哪个耳报神干的?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二姐姐消息虽快,却错了。路上遇见不止是我,还有六姐姐呢!再有一说,宋大爷对谁冷若冰霜,对谁有说有笑,我通不知道,姐姐这么关心宋大爷,莫不另有心机?”
宋家姐妹的四只耳朵,愈发直竖上来。什么心机?这群庸脂俗粉打我大哥哥什么主意?
祈鸾脸不红心不跳,镇静自如地回道:“我能有什么心机?眼见就要出阁的人了。不过倒是九妹妹,姐姐我劝你一句,枝儿太高了不好攀,九妹妹不如想些实际的才好。”
祈男一只眼看住祈鸾,另一只眼看住宋家姐妹。祈鸾这是什么用心?自己一点儿,一丝儿,一毫儿也不想跟那什么宋家大爷有一点儿,一丝儿,一 毫儿的关系!别用那个花花大少来恶心自己行不行?!
不过眼见宋家那两姐妹如此紧张这事,祈男心里倒生出个邪恶的念头来。
“我想些什么,不用姐姐操心。实际不实际,也轮不到姐姐来评断。若真如姐姐刚才所说,有些什么缘分之论,那就算高枝也我一样飞得上。”
祈什么,因此只是苦劝:“小姐且忍耐片刻,太太们正说话呢,有事过会子再回不迟。” 鸾险得被嘴里火腿噎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那边的宋家姐妹更是大惊失色,开什么玩笑?自己大哥哥看上这丫头了?要娶一只鹤进门么?
“绣春!”宋梅叫过自己的丫鬟来:“太太在哪里?我要见太太说话!”
祈男心里好笑,差点就在脸上显露出来,不过她面上修饰得极好,一脸无辜地看了过来:“姐姐有何事要问?太太们都在上头一层呢!”
宋梅眼里流露出要你管我的意思来,扶住了绣春就要上楼,丫鬟倒是知礼的,知道主子要说
宋梅意思即刻上楼告诉宋夫人,祈男对宋玦意图不轨。可这话岂能在众人面前说出口的?大家小姐的身份还要不要了?
在这里说说闲话就算了,楼上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太太奶奶们,小姐们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她们可都是门清儿的。
再说,苏家的小姐自甘堕落,不代表宋家小姐就要与之同流合污。
祈男笑意盈然,嫣然自得,任宋家小姐鄙夷气愤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身上乱投乱射。
吃到一半时,祈男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外头戏台上太吵,她不懂这些,也不喜欢,只觉得头晕目炫,再加上身边左右祈鸾,和宋家姐妹的夹击,实在让她有些不太自在,因此吃个半饱便溜出席来,下楼,沿竹桥向岸上走去。
玉梭看见,自然也就跟了出来。
“太太们还没散呢,小姐还是回去吧!”
任玉梭怎么劝,祈男笑而不理。太太们的注意力都在对面戏台子上呢,哪有闲心管她?
此时宾客皆在轩内看戏吃喝,岸边只得些粗使丫鬟婆子,坐了毡毯,亦吃喝玩笑,看见祈男过来,忙欲起身,祈男只说不必,绕过她们而去。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玉梭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可不能走远了,一会太太问起来。。。”
祈男回过头去,冲她咧开嘴角:“知道啦!”
玉梭立刻收声。
自己要去哪里?祈男其实没个准主意,不过近水轩里太吵,她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安静。
挨身走过假山洞去,祈男抬头,突见浓荫密布的松柏林后,隐有绣楼一座,绣幕珠帘,飞甍画栋,极其华丽。
“这是什么地方?”祈男好奇指着问玉梭:“记得以前皆以白布帷幔遮挡的,原来竟有小楼在此?!”
玉梭叹了口气:“小姐可记得上回,老爷带信回来,说咱家大小姐要回乡省亲的事?”
祈男连连点头:“还说皇上也来呢!”突然她心中顿悟:“这是为接驾造就的?”
玉梭回道:“正是。全楼皆以香楠木雕琢而成,费了不少心机银子。后来大小姐那样了,这事也就不再提了。一向太太都让人用布拦住,今儿想是因近水轩在附近,怕不好看,这才让人撤了帷幔。”
祈男玩心顿起:“既然如此,咱们就进去看看如何?”
玉梭吓得一把拉住她:“小姐不可!这地方可算园中禁地,太太平日连看也不让人看的,更别提进去了,今日虽撤了。。。”
祈男哪里听她,早挣开她的手,箭步向前去了。
玉梭自知这位苏家九小姐好冒险的天性,愈不让她去她愈觉得神秘,而愈是神秘的东西,她就愈感兴趣。
怪只怪自己说错了话,若说是苏家库房就好了,九小姐就没那么大兴趣了。
祈男很快越过林荫,一阵阵凉风吹来,沁入心脾,祈男连称好风,越发来了兴致,转瞬就来到小楼前的白玉石阶上。
祈男和玉梭抬眼看去,见这小楼建的是飞阁凌霄,雕甍瞰地,从外看去,室中的窗子、栏杆、屏门等类,皆是工细镂空山水,其人物用那些珍宝细细雕成嵌上,瑶楹玉栋,闪烁耀眼。
“老爷太太果然是下了工夫的!”玉梭情不自禁张大了口。家里奢华之处也有不少,可如此奢华的,她也是头回见到。
祈男亦点头不已。古人真正懂得享受生活,且因时代限制,极为重视手工,因此制造出的物件,就算以她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极精致,且无流水线产品的呆板和匠气。
“不过外头看着就如此了不得,内里更不知怎么样了!”祈男边说,边扭转了杨柳细腰,眼不错处,人就已经到了小楼门前。
不过很不幸,两扇精工华丽,雕琢绚烂的香楠木门前,有一位硕大的铜将军把门。
祈男使劲推了推,门板不过略动一下,依旧严丝合缝地闭着。铜将军于阳光下闪出金灿灿的光线,刺进祈男眼里,似有玩笑嘲弄之意。
好吧,既然如此,别怪姐祭出杀手锏!
玉梭本心中窃喜,以为门被锁住,小姐南墙撞头,该回去了吧?
不想祈男是越挫越强的性子,不让她进,还锁上了门?这还了得?
祈男转身就去了窗下。前世的瑜伽不是白练的,姐今儿倒要看看,那些转承伏的本事,姐带来了没有。
不出她所料,窗户自然也是关得铁紧的。不过这也何难,看我如此,再如此。。。
祈男从头上取个根尖利细滑的金簪子,将窗纸捅了个小洞,随即从耳上取下小小丁香,将弯钩那头伸进了洞里,很快就取到了机关,然后再轻轻向上一提,只听得咯哒一声,窗户松开了条小缝。
容易,实在太容易。这本事与瑜伽无关,乃前世电影电视中所教,不过接下来的身手,可就看柔韧度和轻巧劲儿了。
玉梭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小姐,几乎没看清如何就开了窗户,接着腰身一扭,脚尖一转,人就挤进不大的窗棂里,不见了。
玉梭又惊又吓,心想这怎么回事小姐哪儿来的这种江洋大道的本事幸好这里没人要不然这名声闺誉。。。
“小姐,小姐!”玉梭扒去窗口连叫数声,声音不敢大,只蚊子哼似的。
半晌,祈男从窗户里伸出张笑脸来:“你也进来!”
玉梭犹豫极了,这窗只开了半这么小自己如此钻得进去?不觉左右为难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