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破旧的门窗被大风吹的吱嘎吱嘎作响,原本糊窗的纸早已没了原有的新亮,破洞太多已经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
躲在家中的百姓聚成一团,所有的棉被盖在身上仍然不觉得多暖和,瑟瑟发抖的身体显而易见的表现出棉被的破旧不足以御寒。
寒冷不是最令人难熬的,食物的匮乏才更加令人抓狂疯魔,饮用水尚且好说,外面新下的大雪抓起来吃上一口即解了渴,战前储备的少量粮食已经消耗一空,房前屋后凡是可以嚼用的东西皆用来果腹。
没有余钱买粮,况且街上的铺面已经全数关门,铺里没有售卖完的东西都被守军强行收缴,百姓们无处卖粮只能另想他法,比之荒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战争带给百姓的永远是饥寒交迫颠沛流离以及生离死别,冻的发青的嘴唇肿的已无知觉的手脚,空茫死寂的双眼,何时才能看到他们的救赎。
冬日的严寒刺入骨髓冻入肺腑,无论怎样活动无法感觉到丝毫的暖意,冷这个字将伴随着每个冬夜延续,直到有新的死亡出现。
最先捱不住的是体弱多病的老人,年幼的孩子再之后是柔弱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冻死在寒冷的夜中,家人的眼前眼泪早已流干,悲痛已然化为麻木,死亡的上演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他们的心中是有怨的,怨卫国皇室的不仁,怨燕军的无耻,更恨老天爷原何不给贫苦的百姓一条活路。
从一开始战事开起前的混乱无助到如今的听天由命,击溃粉碎的是百姓一个又一个萌生的希望,他们迫切的祈盼留守的卫军能赢,让他们还能回到以往,可是现实告诉所有怀揣期盼的人们一记沉重的打击,眼见着城内的戒备气氛颓然拔高紧张低弥的事态在不断的漫延,不好的消息传到人们的耳中,临近城镇陷落的噩耗给本就不安的百姓雪上加霜,他们再也不相信卫军可以力挽狂澜守住城池,希望的破灭只在一瞬间。
百姓不再祈求上苍,无神而悲凉的看着守军的惊慌失措,一些人开始想,燕军快点到来,无论结果如何请尽快结束这样难熬的折磨。
燕军是不在城内大肆烧杀抢掠,百姓们并未觉得安心,根源在于城内已无劫掠的东西,在他们眼中粮食才是最主要的,那些精美的金银玉器,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价值。
百姓们仍对燕军仇视,因为正是燕军大举侵入才造成如今尸横遍野的惨状,即为侵略者谈何仁善,那都是哄骗他人所做出的假人假意,平白叫人见了恶心。
“情况不容乐观。”燕苏意眉头紧锁,指尖有意无意的敲击着桌沿,脸上的神情很不好。
“怎么?”燕鸿逸不得其解,只余下两座城了这又是在烦恼什么?
“卫国百姓对我军的排斥,还有卫国现状。”用一个惨字来形容都无法概述所有,燕苏意看到听到的太多,心有些乱。
“这有什么可烦恼的,打战本该如此,你见过谁打仗不流血流泪怨声载道的。”燕鸿逸不甚在意,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有。”还真就有不同与以往的战争,燕苏意的眼前瞬间跳出一个人,以及所做过的事。
“谁?”燕鸿逸虽然未到博古通今的地步,史书看过不少没瞧出有哪一场战事较为平静,“我们已经尽量的减少对卫国百姓的侵扰以及对城内屋舍的破坏。”已经做到了最好,还不知足?
“翼王可以。”反观属于沐国的卫国土地,打从一开始翼王就在做准备,直至全部拿下,损耗甚少对百姓的伤害更是微乎其微,不得不让燕苏意做此对比。
“那只能算一个特例。”燕鸿逸嘴上虽这么说,心里面对翼王所为不得不赞一句,无奈的是他们做不到全然的仿照,因为燕军秉承的意志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不属于动用脑力取得胜利,那是一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在真正的大战中并不适用。
“人真怀疑打下之后我们的人真的可以控制并制约好这些心中怀恨的卫国百姓?”翼王第二次警告油然浮出,占据着整个思绪,燕苏意不得不去正视往后的一切琐碎疑难。
“翼王能给的我们一样可以。”不知是在告慰自己还是在宽慰兄长,燕鸿逸心里不怎么好受,全赖翼王所赐。
“翼王所为并非施舍。”要做到同等地步很难,已经将人伤的体无完肤再去加以补偿,是不是太假了,燕苏意暗忖自己大意,本不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说怎么办?”事已成定局,想要改变实在太难,燕鸿逸勾起几次不好的回忆,脸拉的老长,“翼王那人狡猾得很。”
“我们所行之法与翼王大相径庭。”不是不合用而是没有翼王的耐心步步为赢机关算尽,一步错步步错,实难再回头。
“别想些有的没的,该怎样就怎样。”燕鸿逸不去考虑尚未发生的事,“又不是没见过战争,后续的发展史书上均有注明,不也没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何须大动干戈想的那么长远。
“史书上那些不过是上位者的思虑,算不上多真实。”燕苏意不是一味的相信史书上所录内容。
“现在也没辙何苦烦忧这些,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燕鸿逸想的很开,不注重细枝末节。
“翼王大手笔仰仗的无非是那点权势。”燕鸿逸不能说不眼红,谁人不想自己做主,一句话出号令所有,无人敢站出来质疑。
“翼王有个好出身。”燕苏意跟着叹惋,跳入脑海中的想法只多不减。
“展纭飞呢?”好几日没见到人了,燕鸿逸转移话题的方法有点生硬,燕苏意心知弟弟一番好意没有一味的抓住不放。
“头疼粮草去了。”燕苏意轻道,“城中的粮草所剩无几。”拿下的虽然多是值钱货,对于现下的军中口粮问题派不上大用场。
“哪里所剩无几,是一粒米都没见着。”说起口粮一事燕鸿逸那个气,“卫军都是大肚汉,个顶个的能吃是怎么回事,弄得城中无粮,百姓更是面黄肌瘦食不果腹。”看着就闹心。
“全然没有预想的那么美好。”想当初刚入卫境时的满仓粮食看的人无不眼热,到现在的荒凉简直是天壤之别,燕鸿逸还想着能捞不小的一笔,哪料会是这样一个惨不忍睹。
“我真要怀疑翼王是不是早做好套让我们钻?”燕鸿逸想当初不觉咬牙暗恨,“给粮给的那叫一个痛快现在想来其中不乏猫腻,翼王怎么就不缺粮呢!”
“有商贾做为供应,拿了银子就可得的事。”燕苏意派人查探过,没有丝毫阴谋诡计参杂其中,完全走正常路线。
“从别人地盘上搜刮的银子用起来当然大方。”燕鸿逸没好气道,“卫国百姓还的感恩戴德都什么事!”
燕苏意被翼王一次次的手段冲击不少,脑子怎么长的实在羡慕不来。
“军中仍有不少人盯着翼王的弓弩眼红心热直流口水。”燕鸿逸真觉郁闷,就不能省省心,一个个像催债的一样要人老命。
“敲打一次。”没有别的办法,燕苏意对上油盐不进的翼王也得妥协,“战事结束后再行商量。”到那时就有同翼王谈条件的底气。
“听下面人说情况不乐观,余下的两城百姓恐怕已到了穷途末路之势。”徐勉闲来无事到底下军中看过一圈,听到不少传言与真实。
“拖不了多久,即便不强攻,面对困守在无粮的城内,只需等待,饥饿会逐渐消磨自身锐气,用不了多久就得投降。”汐朝品着淡而无味的温茶,道出可怕的情境,瞳中幽光流转。
“卫军真够能撑的,要说为了国家大义早怎么没体现一把,都到了生死存亡之迹来了个顽抗不降,图的是什么?”徐勉想不通那些人脑子里真实的想法。
“大概原于对亡国奴的畏惧,凡改朝换代吞疆扩土改变不了的是得胜者对失败者的奴役。”人的本性如此,汐朝不做评说。
“降了同样有活下去的希望,没说不可以提条件。”徐勉觉得那些人迂腐不知变通,宁愿丢掉性命也不妥协半步,真是蠢的可以。
“不信任任何口头形式上的承诺。”汐朝辅以自己的理解,“你认为一个军中主帅何以做得了主?”
“为了日后掌管轻松,这样的退让无可无不可。”徐勉不认为一句承诺给不起,总比引来民怨强。
“没人敢去试。”汐朝微垂眼帘内幽深一片。
“唉,何苦拖着,眼见大势已去垂死挣扎已是徒劳无功。”徐勉挺同情卫国百姓的遭遇。
“军中将士还好?”汐朝这几日略感乏力,被红蕊揪着调养哪也去不了。
“挺好,有肉吃有话聊,在感叹一下人生。”徐勉挺佩服士兵自愉自乐的行为。
“燕军就没这个福气。”徐勉又开始幸灾乐祸,“听说正为粮草奔波,吃上肉都得烧高香。”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汐朝听个乐呵无意去插手,好心不是用在这地方。
“按说燕国那边也不缺商贾,怎么就这么被动?”徐勉心生不解,“卫国离燕国挺近的。”更没理由缺口粮了。
“以战养战减少国库损耗。”汐朝掌管户部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银子格外重要。
“打下那么多城,不会一点没捞到吧?”徐勉不信,“当初是怎么决定分脏的?”
“打完再算。”汐朝看不上分自己的那一份,也就不去注重燕军所过之处搜刮了多少。
“心里要有个数,哪能白干活。”徐勉到不是图那点金银,就是不想便宜了燕国。
过了年转眼便到十五,燕军又拿下一座城,暂停休整紧迫的心情得以舒缓,用不了多久余下的一座城收入囊中。
正如汐朝所说,饥饿的人耗不起,一个发疯接连一片没有不跟着疯的,困于城中是死,逃出城外或许有一线生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死前饱腹,死了去往阎罗殿也要做个饱死鬼。
有激愤情绪的带动下,饱尝饥饿的人毫无理智可言,发了疯的往外跑,城中的守军不少被此疯狂的行径所感染,都道出了城能活命,拼了命的不顾一切的打开了城门,至此便宜了守候在外的燕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一座算得上是空城的最后地方。
燕军没有动冲出来的百姓,退至两边看这些疯了的人要干什么,眼底隐隐划过悲凉之感,这便是战争,抛洒出多少血与泪,将军百战生死场,马革裹尸忠骨寒。
燕军终于可以歇下好好的睡一觉,甩开一身责任留下的只有疲惫,好在这一战得益丰厚终是值得的。
燕苏意兄弟二人可没有底下将士的好心情,他们要脚不沾地的清点收获,再拿出一部分给翼王。
回来没两日的展纭飞被抓了壮丁,投身在各类清点的海洋,看的是眼花缭乱眼冒金星。
汐朝这里在清点损失,主要是战死的士兵以及损耗的兵器,三万人损失尽一万,留下的全是精兵,这让汐朝很是欣慰,至少最初的设想达到了,至于损失再所难免。
休整的日子总是过的那么快,虽然仍置身战场,心情的转变显而易见,不由的带出几分笑意。
分给翼王那一部分银款提前送达,汐朝没有清点抬手命人带下去,燕军给出的说法听罢一笑了知。
忙碌的日子又过了半月,燕苏意总算松口气,剩下的是安置百姓平稳局面。官员的调派也得加紧,春种临近不加紧些错过了日子一年的收成又得减不少。
闲下来的燕军又开始打沐军入眼弓弩的主意,怂恿上官赶紧的,是不是先给个确切的说法,看着眼馋多难受。
燕苏意两兄弟被四名副将军耳提面命,拿下弓弩的事情无论花多大的代价,这事已上报朝廷慎重处置。
两人无法,又与翼王接触了几次,全部碰了软钉子,无功而返翼王说什么只两个字拒绝,弄得燕氏兄弟好不尴尬。
燕苏意气恼不已摔了东西怒道:“盟约到此为止,没必要再守着约定,大不了撕破脸,沐国能耐何。”
燕苏意劝弟弟莫要冲动,翼王既然拒绝定做足了充分准备,时局尚未平稳,撕破脸对燕国绝对没有好处。
燕鸿逸偏不信这个邪,撺掇兄长夜访翼王,最好拿了翼王的短处才好发作。
燕苏意不赞同,劝弟弟放弃念头,燕鸿逸被憋狠了忍久了,心火上窜说什么也要拿下又臭又硬的翼王。
趁着兄长不注意带着影卫夜访去了,燕鸿逸不笨直接面对翼王必会吃不了兜着走,避开难缠的翼王,视线放到翼王身边的人身上,红衣女子深得翼王信任,知道的东西该不少。
燕苏意自公务中脱身突然发现弟弟不在军中,顿生不妙之感,问及影卫吃惊不已,带着人赶过去,暗暗期盼燕鸿逸千万别做过分的事,希望自己还来的及去阻止。
红蕊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切身感受一下被绑架的新奇体验。她出来是为给主子拿热水,刚出门背后生风,迅速的做出反应不料却为声东击西,错估了对手徒手过了数招被不幸挟持。
冷静下来的红蕊动起脑筋分析眼前的情势,得出一个不敢想的结果,试探的开口:“燕国皇子就是这么对待盟友?”
燕鸿逸微讶,暗道这个侍女有点头脑,不再躲着走出阴影显于人前。
“果然,燕国好生无耻!”红蕊见燕鸿逸现身,暗咒燕国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战事完结就开始本色外露。
“废话少说,请吧。”燕鸿逸不愿与一个侍女闲扯,他要看看这个侍女在翼王眼中的分量。
红蕊看出燕鸿逸挟持自己是为要挟主子,脸色当即难看非常,眼刀子直飞,恨不得将燕鸿逸戳成筛子。
汐朝正玩核桃忽闻房顶上有异动,门外渐近的脚步声除了熟悉的一人外多了几个陌生的。
汐朝住的地方是一处客栈小二楼,外面本有亲卫巡视,今日刚巧被打发出去与军中将士同乐,留在身边的只有暗卫,想着没有不长眼的造次,便没有多加防备,现在到好有宵小上门。
止住暗卫出动的脚步,汐朝猜些为调虎离山之计,好整以暇的等着楼下的人上来。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汐朝面对门口直逼不速之客,对于燕鸿逸大次次的挟持红蕊进来无多惊讶,红蕊的身手除了同等的人外难遇敌手。
“此来是为弓弩,翼王行个方便促成这单生意。”燕鸿逸没绕弯子直抒其意,“翼王同意我便放人。”明显的威胁伎俩。
“你深得可能吗?”汐朝轻笑,笑意中无不嘲讽。
“你值得你这位得力的侍女就此消香玉损,失了臂膀的翼王还能如此嚣张。”燕鸿逸到要看看翼王会怎么选,要人还是要物。
“你也说了是个侍女。”汐朝不上套,笑的风淡云轻,没有丝毫为红蕊忧心的神情。
“怎么,你这是宁愿舍了心腹死倔到底。”燕鸿逸挑眉,观翼王面容窥探出异样心中疑云重生,难不成翼王真的不在意这位时常跟在身边的侍女。
“侍女要多少有多少,心腹自也不缺。”汐朝态度明确,不将威胁放在眼里。
真的假的!燕鸿逸不信递出眼色,话说出来了总要做个样子,免得翼王深得自己是在虚张声势。
红蕊只觉颈间一寒,一丝疼痛随之袭来,只觉温热的血流出,面色如常不因被伤而大惊失色,伤口并不深,心知燕鸿逸此举无非是做个样子给主子看,所以非常淡定从容一点不似被挟持的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