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这疑问,即可就得到了回应,带着磁性的浅应声,钻进清浅的耳中。
她下意识地回眸,看着身旁那道霜白色的身影,即使不去瞧他的脸,她也能认出他是谁来,“我怎么会在这?”
“你喝醉了,我抱你回来的。”他面容上挂着一贯的微笑,说话的口吻极其随意,顺手将一杯热茶递给她,“喝口茶,清醒下,有话问你。”
“我不是应该在……”接过茶,并不喝,却疑惑地嘀咕道,等等,抱……
“应该在会仙楼?还是如意坊?”阴阴冷冷地口气,是从未在他身上有过的,仿佛连笑,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清浅打了个哆嗦,不敢去看他,喝掉手中的茶,掀被而起,“我先走了,回去晚了凤娘该责备了。”
“我已让青松知会过凤娘,说你家中有事,这几日不到会仙楼。”手腕突然被抓住,迈出的步子顿在原地。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清浅心头一跳,忙问,“我家出什么事了?”
慕迟放开她,在案几前坐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轻轻地抿着,并不回答。
清浅一下子就急了,冲上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盏,急切道:“我家到底怎么了?”
慕迟似笑非笑地看她,伸手指了指身侧的小杌子,示意她坐下。
清浅一心挂念家中是否出事,想也没想就坐了下来,屁股刚落到杌子上,她便迫不及待地问:“可是林嘉奇又惹祸了?”
慕迟定定地看着眼前心急如焚的女子,苦笑了一下,牵过她的手,拢到自己温暖大掌中,叹息道:“手还是这么凉,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好。”
冰凉的双手突然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他俊美的脸庞放大在眼前,心疼而担忧的神情毫无预兆地闯入眼帘,清浅闪过一抹异样,慌忙将手抽了回来,背过身,假装镇定地道:“你不说我就走了。”
背后传来一声轻叹,他道:“沈娘很好,就是挂念你。”
清浅顿时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娘没事就好。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翠青色云纹裙,挽着双丫髻的少女,端着个托盘,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爷,姑娘的药熬好了。”,一边将托盘轻轻放在案几上,一边开始打量坐在爷身侧的女人。
她穿着普通,头上半点首饰也无,青丝仅用束条绑了个小髻在后头,其余垂在肩上,看起来十分素雅。她五官清秀,皮肤白皙,特别是那双明亮通透的眼睛闪着粼粼波光,狡黠而聪慧,她算不上美,却让人移不开眼。
这女子,非池中物。
“下去吧。”慕迟端起药碗,轻声道。
“奴婢告退。”她却好像已习惯他的平淡,笑着说道,说完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清浅却看得目瞪口呆,他何时有了婢女?他身边不是仅有青松一人吗?
“你怎么来了盛阳?青松呢?”清浅毫不避讳地问道。
慕迟伸手勺了一勺药,轻轻地吹了两下,自动忽略前一个问题,他道:“他出去办事了。”,说完,将药递到清浅唇边,“喝药吧,以后再跟你说。”
“这是……”清浅看着他手中黑漆漆的药,胃里不适地翻滚起来。
“温补滋养的,你身子本就寒凉,加之又喝了不少酒,难免……总之对你有好处。”他耐心地解释道。
清浅哦了一声,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一股浓烈苦涩的味道扑鼻而来,皱了皱眉,沉吟片刻,便仰头一饮而尽。
果然苦得让人咋舌,但她很清楚,他不会害她。
药刚喝完,一杯茶便递了过来,清浅欣喜地接过,猛地将茶灌下肚,冲去那苦涩难闻的药味后,她道:“谢谢。”
慕迟笑了笑,将她手中的碗和茶盏一同接过,道:“头还疼吗?疼就去榻上躺一会儿,晚膳我喊你。我已跟会仙楼掌柜打过招呼,这几日你安心在这住下。”
清浅点了点头,酒虽好,但她这破身子却受不住,此刻头确实还有点疼。
听话的躺了回去,慕迟替她掖好被角便端着托盘出了房门。
房门外早有婢女恭候在那,见他端着空碗出来,连忙接了过来,回禀道:“爷,青松在书房等您大半个时辰了,见你在房里看书,不敢上前打扰。”
慕迟点了点头,“好好守着,她醒了告诉我。”
“奴婢明白。”
慕迟来到书房,青松便恭敬地迎了上去,“爷,查到了。”
轻轻地点头,他踱至书案前,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着。
青松立刻揣摩出这是让他往下说的意思,开口道:“这件事还得从爷带清浅……”
一记冷光扫过来,青松立刻改口,“还得从爷带宁姑娘来盛阳说起,爷去见老爷后,会仙楼斗酒会第二场比试的结果便出来了,当时胜出的有实力相当的两家,如意坊叶家和蒲阳展氏兄妹,会仙楼近年来招揽了不少酿酒奇才,合作酒家更是上百家,既然叶展二家实力不差,都纳入麾下岂不更好?偏生那李掌柜非要决出胜负,出了第三场比试‘慧眼识珠’。”
“这斗酒会与她入会仙楼有何关联?”慕迟抬头看了一眼青松,疑惑地问道。
他知她对这斗酒会兴趣十足,可归根结底不过是个看客,又如何会跟她入会仙楼有关。
“爷有所不知,李掌柜说的这‘慧眼识珠’是要叶展两家,从三楼宾客中选出一位替他们比试,爷您也知道,能上会仙楼三楼的人非富既贵,得罪不得,鲜少有人愿意帮忙,属下也不知如意坊为何就选中宁姑娘,还说服了她,据当时会仙楼的小厮描述,凌姑娘似乎也去了,后来因为户部尚书窦大人,她才不得已先离开,属下估摸着跟凌姑娘有点关联。”
“如意坊……”慕迟咀嚼着这几个字,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紫檀木制的案几,垂眸沉思。
青松见他有疑惑,立刻补充道:“如意坊的东家便是今日和宁姑娘在隔壁厢房的那位,听闻这几日宁姑娘都该在如意坊帮忙的。”
眼眸瞬间变得深邃,慕迟放下书卷,站了起来,“继续往下说。”
青松见自家主子这般慎重,不敢有所隐瞒,便道:“爷应该听过窦大人吧?当朝受宠的妍妃娘娘是他的嫡亲妹妹,而他又官居一品,难免有些特殊爱好,而凌姑娘走了以后,展家找不到替代的人来比试,便求到了窦大人面前,而这个求的人,还恰好是展家姑娘,窦大人一见到她,两眼都直了,自然应下了她自己上场的要求。”
慕迟笑了一下,行至油灯前,拿了铁丝挑了挑灯芯,“他这尚书日子过得倒有滋有味。”
青松点头附和,“这也不是新鲜事了,皇上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没有点爱好不是?所幸没出什么大的乱子。”
“她赢了还是输了?”慕迟对他的事没半点兴趣,反而问他清浅的事。
青松神色透着兴奋,道:“听闻是输了,但这输得有蹊跷。”
“哦?有何蹊跷?”俊眉微挑,慕迟转过头绕有兴致地问。
说道自己查的事,青松浑身的来了力气,笑着道:“属下听闻,当时李掌柜喝了两人的酒后,选的是宁姑娘,就连窦大人对宁姑娘制的酒也是赞不绝口,可当李掌柜要公布答案时,窦大人却先他一步站出来,说胜出的是展家,李掌柜当时脸都绿了,却没敢多说什么。”
“她当时没闹起来?”慕迟兴致勃勃地问,以她的性子,没闹起来就怪了。
“爷这次可说错了,宁姑娘非但没闹起来,反而半点留恋也无地牵着小茉儿走了。”
抬眸望向门外,眸中浮起一抹疑云,最近她倒是沉稳内敛不少。
她看似弱柳扶风,天真无害,实则倔强好强,这事若是换作以前,她定是要不顾后果,吵闹一番,寻个说法的,这次竟这般平静?
他不知是该为她懂审时踱度,知难而退高兴,还是该为她心思多了而悲伤。
苦笑了一下,他转过头问青松, “后来如何?”
青松见他神色不佳,不敢多废话,只道:“李掌柜估摸是知晓宁姑娘的能耐,将她拦了下来,提出让宁姑娘到会仙楼帮忙的请求,宁姑娘说容她考虑三日,三日后她便来了会仙楼,说来也巧,宁姑娘来会仙楼的那日正好是我们到盛阳的第一日,就是没遇上罢了。”
慕迟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道:“派人查一下会仙楼是何人的产业,另外……”
“慕大哥!”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声,还未等慕迟说什么,人已从门外走了进来。
“原来你在啊,府门前怎么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凌雪雁毫不避讳地大步迈了进来,诧异地问道。
慕迟朝青松使了个眼色,青松朝他轻轻地点头,知趣地退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慕迟坐在案几前,不辨喜怒地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