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傍晚，南景迎来了姗姗来迟的第一场冬雪，不过个把时辰，静远居就银装素裹起来，清浅、茉儿都穿上厚厚貂皮大衣，双手拢进狐裘做的筒子里，坐在热炕上，也不大愿意出门。
娘亲见她两裹得跟个粽子似得，就笑她们：“往年下了一整冬的雪也没见你们如此，怎么来了盛阳反而惧冷了？”
那哪里一样！往年下雪都是慢慢变寒的，哪像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工夫，天气骤地冷了下来……往年也没下过这么猛的雪呀。
茉儿心里忍不住嘀咕，面上却嘿嘿笑，拍了拍身边的热炕，眯着眼跟沈芸香说：“娘，天儿这么冷，您也别冻到了，上来跟我们一起歪歪。”
沈芸香手里拿着绣绷，闻言只是笑了笑说：“娘正给你们做袜子呢，不冷。”
看两姐妹窝在热炕上动也不动，不觉有些滑稽，就笑道：“你们这么窝下去，倒是连晚膳也不用吃了。”
茉儿却拍拍肚皮，神色飞扬道：“中午吃的有些撑了，这会儿还真不觉得饿！”说着又转过头问清浅：“浅姐姐，你呢，饿么？”
清浅正清点着小册子上的年礼，闻言就抬头说：“我也不饿。”
茉儿却眯着眼说：“中午也没见你怎么吃……哦，我记得小厨房还有水晶胶，我去热了端过来给你吃吧？”果真就想掀了锦被下炕。
清浅连忙说：“这么冷，别忙活了……我真的不饿。”
午膳她确实没怎么吃，但娘亲做了很多点心，她吃了不少……何况，哪里有让妹妹伺候她的道理。
“你是饿了吗？姐姐去给你做饭。”清浅想了想，就说道。
说完就拿墨笔把小册子上还没考虑好的地方标注了一下，就合上册子，下了榻，“这时候也该要用晚膳了，娘应该也饿了吧？”
茉儿一把拉住了她，“姐，我不饿。何况这些天都是你在做饭，这会儿让我来试试。我跟娘学了这么久，也学了好些东西了。你就安心坐着好了。”
那怎么行……她过了年，要到三月才满十岁，虽然个子比同龄人高些，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些，到底是个孩子，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清浅想也不想就把她按回了榻上：“行了，大过年的，你还要跟姐姐抢功劳不成？听话，安心坐着，很快就好了。”
茉儿嘟了嘟嘴，还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说要给她打下手。
沈芸香含笑看着这分明已经把自己裹成粽子了，还要争着去小厨房做饭的两姐妹，既自豪又欣慰，有这么一对孝顺的女儿，就算日子过的再怎么不顺心，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她放下绣绷，笑着对正要出门的两姐妹说：“你们两就别争来争去的了，今儿娘给你们做晚饭。自从来了盛阳，娘也就做过几只腊味，其他都是你们在忙活，娘也觉着怪不好意思的。”
她赶两姐妹回炕上，“你们该看书的看书，该算账的算账，等会儿晚饭好了，娘给你们端到房里来。”
“那怎么行！”两姐妹不约而同地说道，“娘，今儿是过年，理应我们孝顺您才对，哪能让您给我们做饭！”
“娘有手有脚，又没病没灾的，做个饭怎么了？”沈芸香坚持道：“以前不一直是我煮给你们吃的，怎么这会儿就这么多规矩了。”
“那不一样！”她说过要孝顺娘亲的……
清浅把手上的袖筒摘了下来，推沈芸香回炕上，“娘，既然您跟我来了盛阳，我就会好好孝顺您。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了。”
沈芸香正想说什么，就触到她眼中莫名的坚持，不由得心中一颤，她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坚持……只是做个饭而已。
清浅却想，娘本来是很排斥盛阳的，如今却为了她改变了初衷，来了这个可能给她带来过伤害的地方，她有理由好好孝顺她，不再让她一丁点儿委屈……
母女三个就这么争论了很久，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这时候门帘却轻轻晃动了一下，如锦笑靥如花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托盘，“天儿这么冷，我料想夫人和姑娘也不愿在外头用膳，就把膳食端到房里来了……趁着还热乎，夫人和姑娘赶紧吃吧，免得待会凉了。”
母女三人俱是一愣，尤其是清浅，几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昨儿见她行色匆匆，料想是慕迟那边有事要她去办。
慕迟入了宫，如锦昨夜应该也是在宫中服侍的……她虽亲临皇宫过，却也听说过宫中戒备森严，不是你想随意进出就随意进出的。
何况，宫中过年，除却除夕宫宴外，还有一堆活动……烟火会，歌舞会，祭祀。如果他是皇宫中人，是不可能这么早就离开的。
特别是如今还下着这么大的雪，滞留宫中的几率就更高了……如锦怎么这时候冒着风雪过来了。
如锦很快就摆好了碗箸，还很贴心地在太师椅下都放了暖炉，这才招呼她们过去用膳。
沈芸香也是半响没反应过来，等到太师椅上坐下了，她才出声问如锦：“姑娘家中的事都处理好了？怎么也不跟家人一起过个年，这时候就回来了？”
如锦一边给她们布菜，一边说：“家里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已经看过了哥哥嫂嫂，想着夫人这边可能需要人手，就先回来了。”说完就看了清浅一眼。
清浅昨晚还见到她，自然知道她话里的真假，只怕回家只是借口，回慕迟身边伺候才是真。
“静远居也就我们母女三个，平时也都这么过来了，你其实可以跟家人过个年再回来的。”娘亲如是说，茉儿在一旁使劲的点头，“是啊，如锦姐姐，你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就该跟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如锦却笑了笑，显然不太在意，她给清浅布菜，笑着问她：“姑娘昨日睡得可好？”
她自然知道如锦这是问她还有没有事。
心中微暖，笑着道：“守完岁就歇下了，次日晌午才醒。”
意思是她很好，已经没事了。
如锦是聪明人，了然地笑了笑，伺候她们用了晚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