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含笑问他：“您吃到什么？”
赵掌柜搁了筷，激动道：“这分明是混了肉沫的芋泥，味道极好，只是它看起来跟豆腐似得，我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说着他就把目光投到孙掌柜的身上，孙掌柜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在他说出那个是芋泥的时候，终于放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地转头问那五个厨子，“这碟东西是谁做的？可有什么由头？”
站出来的是唯一的那个女厨娘，她身材高挑，皮肤黢黑，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应该是北方人，听到孙掌柜的话，她就不急不缓地站了出来，不卑不吭地说：“并没什么由头，就是我们那边平常的小吃罢了。”
孙掌柜听到这答案，脸立刻就黑了，他分明说，要找最独特菜肴来做，她居然敢违抗他的命令，随便做了个烂大街的菜唬弄他，这不是明显给他丢脸吗？
他还指望着这些人能被女东家看上，他才有机会重新回到凭君楼呢，这下好了，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
“我不说要找你拿手的来做吗？你怎么做了个这么寻常的？”孙掌柜问她，语气明显就带着质问。
那厨娘却笑得一脸无辜，“您说找我们来，是为了做出盛阳独一无二的菜肴。这菜在我们那儿确实是十分寻常，可对盛阳的各位来说，却是见所未见的，这难得不是独一无二的吗？”
“你好大的胆子！”孙掌柜气得发抖，“我明明说……”
“这位厨娘留下，其他的可以走了。”孙掌柜话还没说完，清浅就淡淡地开口了。
孙掌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清浅，“女东家，这……他们几个做的都很好啊，您为什么不把他们都留下？”
清浅抬眼看着孙掌柜，他实在太急功近利了，万全忽略了她的要求……她要的是新颖，并不是要厨艺如何。这四个厨子，厨艺确实不错，可做出的东西，都是盛阳随便一家酒楼就有的，没有半点可比性。更不值得她花大价钱、多费心力去雇用外地的厨子。
孙掌柜就被她那意味不明的一眼看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就闭了嘴，低下了头，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清浅也没要过多解释的意思，就起身跟那厨娘说：“以后你就跟着吴掌柜，等他回来，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厨娘点了点头，说：“翠娘见过东家。”声音竟有种塞北人家的豪爽，而且她作揖的手势，也是江湖儿女的抱拳……
清浅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她眼窝微微凹陷，鼻梁比一般女子高，而且有点鹰钩鼻，眼睛……清浅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棕色的，头上裹着头巾，清浅隐隐看到她头发好像也有些偏黄……
倒有几分现代西方人的感觉，清浅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又豪爽大方，不做作的厨娘，就对她说：“叫我清浅就好，待会赵掌柜会带你熟悉环境，有什么不懂的，你问他就可以了。凭君楼待下很宽容，你在这里也不用拘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几位掌事说，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都会尽力帮你完成的。不过，既然进了凭君楼，就不能再三心二意，算计我们凭君楼。”
翠娘很爽朗地笑了笑，说：“这点东家可以放心，我翠娘这人比较死心眼，不会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
一点就透，果然很聪明。
清浅很满意，含笑出了房门。
孙掌柜心里忐忑极了，女东家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话也不说就把他晾在那儿了……成不成倒是给个准话啊。
他急着跺脚，奈何肩膀被赵掌柜死死按住，他也不敢冲上前问。
就在他心灰意冷地时候，清浅忽然转过头，对他说：“孙掌柜跟我过来吧。”
孙掌柜先是愣了半响，随后才明白她的意思，欢欢喜喜地跟了出去。
清浅就把林嘉奇的事情交给了他，并且明确告诉他，如果把人找到了，他就可以留在凭君楼，如果没有，就不能留。
清浅只告诉了他个地址，银两，人等都没有给他安排，她想看看孙掌柜到底有什么能耐。
孙掌柜很高兴的应了，他觉得，不就是找个人，容易的很。
清浅交代完这些，就回了逸轩居，可是缺发现房间空空如也，娘亲，茉儿都不知去了哪里。
等问过宋嬷嬷，清浅才知道，原来娘亲带着茉儿回若下村准备搬家事宜了。
清浅心里欣喜，却也有她的担忧。
娘嘴上说是愿意来盛阳，其实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自她记事以来，娘就排斥盛阳，清浅隐约知道，娘以前在盛阳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让她心有余悸的。
如今却愿意为了她，重新回到这个伤心之地，清浅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她虽不是娘亲亲生，但娘亲待她是真心实意的好，甚至比林嘉奇和茉儿还好……
小的时候，村里人常笑话她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她心里委屈极了……就会追着娘亲问她父母在哪里，娘亲每次都会很大声的骂她不该问，可到了夜里，她总能听到娘亲一个人在哭……
清浅现在却觉得，亲生不亲生又如何，娘亲待她好，一家人和和美美才是真的。
她笑着喊了如锦进来，跟她说：“如锦，能帮我备辆马车吗？我想回若下村帮着娘收拾细软。”
如锦笑眯眯地跟她说：“姑娘倒是不必去了，爷已经派了好几辆马车，还遣了五六个壮汉跟着去搬家什，姑娘你就安心在盛阳等着，估摸天黑人就能回来了。”
慕迟已经派人去了？
清浅微愣……她要搬走了，他这是表示支持的意思吗？
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苦笑了一下，问她：“慕迟可还在房里？”
姑娘这是要找爷谈谈了么？
如锦笑弯了眉眼说：“爷这几日得闲，在书房里练字呢，姑娘这会儿过去，应该能见到爷的。我听青松说，最近天儿太冷，爷睡得不踏实，特地让小厨房炖了一盅乌鸡山药，您能帮我端去给爷吗？”
睡得不好……是太忙了吗？
还是说，心神不宁……
她怎么会想到那里去！清浅甩头扫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对如锦道：“好，你去端过来吧，我给他送过去。”
平时他帮了自己这么多，端个汤给他喝也没什么。
如锦欢欢喜喜地去小厨房端了。
清浅轻车熟驾地去了他书房，房门开着，青松正在里头跟他说话，“爷，最近窦大人似乎没什么大动作，往日的恶性也收敛了许多，我派去的探子也没收集到关于他贪污的罪证，这该如何是好？”
慕迟坐在书案上，手里捧着一本类似与折子之类的东西，闻言，抬头看了青松一眼，淡淡道：“是狐狸迟早是会露出尾巴的，我们倒是不用着急。他既然有所防备，我们索性就让他以为，我们已经放弃无功而返。你明日就让那些守在尚书府的人都回来，换暗卫去盯他。等他放松警惕了，我们再伺机而动。”
青松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点头称赞道：“小的也觉得，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倒真比不上悄悄的来……可是爷，您明知道这么盯着他会让他发现，您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刻意暴露行踪，好让他发现？”
慕迟笑了笑说：“我只是想让他紧张……人一慌张就容易露出马脚，任凭窦贤再谨慎小心，恐怕还是会留下空子的。你让暗卫多留意他身边那些侍妾，保不准什么时候她们能派上大用场。”
窦贤好色，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强抢民女这种事没少干，他院子里那堆侍妾，很多都是不情不愿被逼迫的，心里必有逃心，如果他们能好好利用这一点，那他们收集起窦贤的罪证来也会容易许多。
“爷是说，想利用他侍妾来帮我们忙？”青松有些不相信，“可她们毕竟是窦贤的人，能相信我们被我们所用吗？”
慕迟点了点头说：“这点我倒不敢保证，不过，你让人去探探口风不就知道了。”
青松哦了一声，就见慕迟盯着门外看，他连忙转过头，就见清浅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外，也不知听到了多少，他连忙跟她打招呼，“姑娘，你来了，我正跟爷讨论事儿呢。现在讨论完了，您陪爷说说话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十分识趣的退下去了，清浅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把托盘搁在书案上，跟慕迟说：“听如锦说，你这几日睡得不踏实，这是她特地让人炖的乌鸡山药汤，你趁热喝吧。”
说着就亲手给他盛了一碗。
慕迟却不伸手去接，而是含笑看着她，温和道：“来了多久了？”
清浅抿了抿唇，淡淡道：“凭你的耳力，又怎会听不出我来了多久？”
慕迟错愕，清浅把汤递给他，带着些许怒意道：“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吧？”
慕迟失笑，觉得她好像有些生气了，接过碗，就搁在了书案上，伸手把她拉到怀里，将头搁在她肩膀上，轻轻在她耳边说：“浅浅，我已经跟你娘说好了，等我处理完身边的事，我就上门娶你……有些事，我也不想瞒着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