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样的人，沈芸香自然知道，只是她担心另外一件事。
她就说道：“我倒不担心你对清浅不好，我只是怕你自己都身不由己了，哪里又顾得上清浅……以你的身份，只怕婚姻大事自己都做不得主。”
沈大娘怎么知道这些！难得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慕迟觉得很有可能。
沈大娘在乡里乡村面前虽是泼辣，嘴巴不饶人，看起来也确实跟个无知的村妇无二般，可只要接触久了，你就会发现，沈大娘其实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譬如，清浅明明不是她亲身女儿，她却对清浅管教甚严，非但逼她识文断字，还给她立了一大推的规矩，相较于林嘉奇和林嘉茉，沈大娘对清浅的关心，远远多过她们。
寻常父母，能把养子养女公平对待就已经很不错了，她却厚养女薄亲女，这绝非一般人能做的来的。
几年前他也因为好奇，让人去查过沈大娘，但线索仅止于她曾在盛阳生活过，林嘉奇的父亲更是没什么背景，就是寻常农夫，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个农夫曾参加过科考……但连乡试都没过，充其量只能说他读过书罢了。
沈大娘在盛阳生活过，却很排斥盛阳……这一点，慕迟觉得很奇怪。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他也不好过多去问。
但关于身不由己……慕迟苦笑了一下道：“大娘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是不会让浅浅跟着我受苦的。”
既然有了他的保证，沈芸香也不担心了，又想起林嘉奇的事来，便跟他说：“大娘还想让你帮我个忙，林嘉奇那臭小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十天都没回家了，清浅虽说会派人去找，可她一个女子，认识的人怎么也没你多，我想让你帮着再找找。他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到底还是我的儿子，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的。”
原来她跟浅浅在房里谈了一上午，就是为了林嘉奇的事。
慕迟笑着道：“大娘放心，我立刻让人去找。”
沈芸香很感激，又把林嘉奇可能去的地方一一告诉了他，还嘱咐他，如果林嘉奇在那边没什么事，也不必带他回来，只让他好好磨练就对了。慕迟都一一应下了。
等到茉儿醒了，沈芸香就带着茉儿先回若下村把东西都整理妥当，好准备明日就搬进新宅子里。
凭君楼的事已经不用清浅操心了，她去也只是看看账目，查查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罢了，其他的事，几位管事已经能处理的很好了。
因为清浅提前给她们发了酬劳，凭君楼里的人都对她很感激，她走进凭君楼的时候，大家都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吴管事和王管事外出采买去了，楼里就剩下赵管事和周管事，周管事是负责酒窖里的各类琐事的，也很少在外面招呼客人，倒是赵掌柜懂得曲意逢迎，招待客人很有一套，还时常在前堂走动。
虽是半下午，楼中的宾客也不少，一楼几乎是座无虚席，跑堂小厮忙里忙外的，赵掌柜就在一旁巡逻，因为一楼价位一般人都能够接受，环境除了单独的厢房外，也是跟二楼三楼没什么差别的，遂来一楼的宾客很多，而且鱼龙混杂。
赵掌柜也是怕来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人在楼里闹事，砸了凭君楼的招牌，才日日在前堂盯着的。这会子见到清浅进来，他立刻就迎了出来，“女东家，你来得正好，老孙回来了，带了五个厨子，正在二楼厢房等着呢。他的事，我也不好擅自做决定，还是女东家您亲自看看比较好。”
孙掌柜不是说四五天才能回来……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应该是日夜兼程的吧。也是，关系到自己前途的事，谁又能不急呢。
清浅笑了笑道：“让他带着厨子到厨房里来，我要试试她们的手艺。”
赵掌柜立刻就明白过来，一拍脑门道：“瞧我，只顾着高兴，都忘了跟东家说，老孙已经让厨子做好拿手小菜在厨房温着了，这会子东家来了，我这就让人把它端到厢房来。”
连菜都提前做好了孙掌柜倒也不笨，知道清浅肯定是会考验她们的，都事先准备好了……果真是志在必得。
清浅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证明孙掌柜是有心留在凭君楼的，以后她也不用担心他三心二意了，不过，既然是背叛过她的，自然是不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过了的。
孙掌柜听到女东家来了的消息，就紧张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有些不确定，这个女东家还会不会雇用他。
他见女东家还是在酒楼修葺的时候，那时候，她第一次来凭君楼，是给他们五个送装修图纸过来的，画工并不好，甚至可以用拙劣来形容了……就比小孩子信笔涂鸦好一些。
可偏偏是这些信笔涂鸦，让他们五个资历深厚的老掌柜都刮目相看，那些东西看起来既匪夷所思又理所当然，好像忽然把他们的视野给打开了，心里都会忍不住拍脑门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东西可以这么用呢。
事实证明，那些东西，确实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奇之物，开张那一日，被这些东西吸引来的客人，比香满楼多了十倍不止，直到戌时，凭君楼还人来人往的。他想，凭君楼那天也算是开门红了。
若不是听到香满楼的背后有窦尚书撑腰，展氏兄妹又用那样诱人的条件来劝他倒戈，他此刻也还是凭君楼跟其他掌柜一样，混得风生水起吧？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中了展氏兄妹的奸计，她们分明是想借他倒戈的事，狠狠滴扇女东家一巴掌，以此来表明它香满楼是如何惹不得。
骗他还一无所知的中了她们的奸计，被他们当了棋子，事到临头，也只有被过河拆桥的份了。
他在香满楼过的实在太苦了，大材小用不说，还成天被展氏兄妹使唤来使唤去的做苦力，根本就没考虑到他年龄已经大了，能否受的住这样的活儿……连送酒这等小厮做的事，都让他做过，工钱也没见得比别人多。
他自从来了盛阳，就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连他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了……却又碍于面子，一直低不下头回凭君楼，只能一直在香满楼挨着。
当赵掌柜跟他说，女东家有意让他回来的时候，他心里无疑是欣喜的，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来得太及时了。赵掌柜把活儿跟他说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当即就离开了香满楼。
凭君楼与香满楼，哪里才是他该待的地方，他早就想清楚了。
清浅一进厢房，孙掌柜就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女东家，您可来了。”
面对他谄媚的笑容，清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进去坐下了。
赵掌柜剜了孙掌柜一眼，警告他不要太心急，孙掌柜可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就让几个厨子进来，跟清浅说：“东郊交给我办的事我都办好了，这些是从各地搜罗的名厨，她们个个手艺都很不错，刚刚我已经让她们各自做了一道菜上来，东家您尝尝。”
他就递了竹箸给清浅，满脸都是期盼,清浅就接了竹箸，果真夹了桌上的吃食尝了尝。
他带了四个男厨，一个女厨来，做的分别是宫保鸡、温拌腰丝、香滑鱼球、葱扒羊肉、和……一碟白豆腐。
清浅每一样都尝了一口，等伸手去夹白豆腐的时候，就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即下筷。
孙掌柜整颗心就吊了起来，这些厨子的厨艺可关系到他能否留在凭君楼，他千叮咛万嘱咐这道菜要好好做，是谁竟然敢端了碟白豆腐上来！
盛阳就算是街边小贩都会煮白豆腐，他还请他来干嘛。孙掌柜急得跺脚，下意识就拿眼剜五个厨子一眼，奈何五人皆低着头等候结果，根本没人看到。
清浅没尝那碟豆腐就撂下了筷，拿了茶漱口，就对一旁地赵掌柜说，“你也来尝尝。”
这些菜赵掌柜是没怎么进过的，看着就垂涎三尺了，这会儿听到清浅发话，他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果然如想象中那般美味，赵掌柜就笑着说：“不愧是名厨，我好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菜肴了。”
等轮到那碟豆腐时，他就笑着搁了筷，说：“吃的有些多了，这豆腐我就不尝了。”
先吃了好的，哪里还吃得下这清汤寡水的白豆腐，赵掌柜就端起茶要漱口了，清浅却伸手阻止了他，笑着说：“其他四样都是荤菜，赵管事吃多了不免会油腻，不妨尝尝这素菜去去油。”
赵掌柜有些疑惑，女东家自己都不尝这豆腐，不就是不看好了吗？怎么还这么执着地让他尝呢？
他看女东家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就放了茶杯，果真夹了块尝了起来。
刚嚼了两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又忍不住夹了一块，越吃味道越不对，他神情就有些变了，“这分明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