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栖凤宫是不是真的缺了那一味新鲜莲子熬粥，皇后娘娘又是不是因此心生不悦伸手查办了内务府的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内侍，这些，都不是李文耀所关心的事情。
一朝为帝，则世事皆存乎一心。凡是这穹顶之下的生灵，按理说生死都为在他的手起刀落之间。这种无上的权力，古往今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在通往此处的荆棘之路上前仆后继。
抚摸着坐下这把冷硬的龙椅，某些昔年旧事又浮现在脑海中，李文耀望着龙案跳跃的烛光微眯了眯眼。
“大家，时辰不早了，武慧妃那边的晚膳都热了三回了。”李文耀这一发呆就一直到了天边挂上了星斗。
“嗯~”兴许是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往事，被内侍尖细的声音唤回神的李文耀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怅惘，“慧妃这几日的胆子倒是大了些，还敢劳动你过来递话了。”
“大家这话说的可是折煞老奴了。”虚扶着李文耀起身，程公公小心地回道，“端茶递水的，本就是老奴的职责所在。”
“嗯，那倒是。这么多年，也就你泡的茶还入的了口。”李文耀今日突然不想乘撵，信步往武惠妃宫里走去，“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二十年了吧~”
“大家好记性，到了这月底，正好二十年整。”这从小长到的情分，从来都是程萍萍最大的依仗，“从亲王府到这紫禁城，一转眼，老奴的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了。”
“是啊~岁月不饶人啊~”李文耀抬头看着夜色中显得格外洁白的那轮明月，脚步微顿，“何止是你的头发白了，朕也老了。”
“大家正值春秋鼎盛，大庆国还得靠您看护呢~”听出李文耀话中的萧索之意，程公公心下一颤，有些急切地接道。
“罢了，朕虽然老了，却不糊涂。”李文耀意兴阑珊地摆摆手，“不会真的以为整日听你们喊‘万岁万万岁’的就能长生不老了。去把你弟弟叫来。朕有话问他。”
“喏。”程萍萍跟程岚岚，乃是李文耀一明一暗地两个最倚重的心腹，不同于程公公的光鲜显赫，这掌管着皇家暗卫的程二一身武艺神秘莫测不说，性格也古怪的很，鲜少出现在人前。
要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身受重伤的程萍萍投到了李文耀门下，这对在江湖中很是有些名望的兄弟二人也不会为他所用这么多年。
少顷，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身上还带着几片树叶的程二便悄无声息地现身。李文耀有些好笑地略微摇着头打趣了几句，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仍旧僵硬如初，对着庆帝还能这么始终如一的人，全天下估计也就他一个人吧。
那厢君臣二人低声絮语，这边望风的程萍萍望着头顶上升的老高的月亮，嘴角泛起几分无奈，看来，那对还没暖热的白玉镯子他还是还给武慧妃的好，可惜了那上好的水头跟成色，原想给自家侄女攒个嫁妆是个极好的。
“罢了，就这几日吧，你带他来宫里见我。”听完程二的汇报，李文耀闭了闭眼，这才接着道，“若是，他去见了那人，就不必再麻烦了。”
“喏。”程二简洁地应了，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可李文耀此时却有少有的犹豫不决起来，叫住程二又补充道，“不管如何，你还是带他来。”
“喏。”犹豫这种危险的情绪，程二已经很久没在李文耀身上看到过了，话听到此处，斟酌片刻后开口道，“这大庆，是陛下的大庆。”
“哈哈~”没想到程二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李文耀略微一愣后大笑出声，“你这呆子，什么时候学会跟你哥哥一样说话了？”
“哼。”就算对方是皇帝，可程二还是觉得这笑声难听地很，一甩袖子就要离去，末了仿佛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周明升也进京了，可却重伤到连送信都要委托了个黄毛丫头，还请陛下示下。”
“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这小心眼的到现在还记得。”看着程二脸上好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李文耀再次被他打败了，“人家不过是按规矩办事吧，你也知道，琼林别院里的东西，件件都轻视不得。你也别老记着了。回头从库里拿些上好的伤药，你亲自去跑一趟。”
“喏。”程二扯了扯一边的嘴角，潦草地欠身行了礼，身形一闪就消失了这重重宫阙的阴影中。
“大家，夜深露重，还是先把这披风披上吧。”程二一走，程公公就领着人靠了过来。
“嗯。”李文耀从善如流地站好了任程公公施为，眼神一瞟看到了左前方灯火通明的栖凤宫，眼神不由得一暗，“听说皇后宫里的银耳莲子羹做的好，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没有？”
“自然是有的，只是大家这会儿过去，大概需要等上一会儿才得。”帝后之间那汹涌的暗潮，别人看不出来，可他这近身伺候的，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那正好，朕貌似已经许久没跟皇后好好说会儿话了。”李文耀说话件就龙行虎步地朝栖凤宫而去。
“摆驾栖凤宫~”程公公见状赶忙招呼人跟上，急急忙忙地扬声唱到，心底却暗自叹息不已。旧日亲密无间的二人，如今竟到了如此地步，真是让人不得不唏嘘感慨。
苏雪晴并不关心那座世间最豪华的监狱里那两个被判无期徒刑的人怎样互相折磨，她现在唯一看重的事就是怎么能从米向荣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情报。
不知为了方便还是什么别的考虑，米家人被救下来之后，也被李小明安排到了这座别院里，只是位置跟待遇不如苏雪晴这边好罢了。对于身份尴尬的米家人来说，这种变相的软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知情识趣的米向荣也领情的很，除了在米君彦的帮助下把米家的下人们约束的很好外，整天就乖乖地躺在床上养伤，话也不多说一句，连屋门都鲜少迈出一步。
“姑娘，我看你还是别去了，那老头子这么不识趣，你管他们去死！”见苏雪晴又一次从米向荣处铩羽而归，竹青愤愤不平地道，“反正他们这私运武器的罪名是妥妥的逃不掉了，等到时候下了大狱，我看他还能这么硬气？！”
“禁声！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瞎嚷嚷什么？！”柳绿恨铁不成钢地伸手在竹青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姑娘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你再在这么叽叽喳喳的，回头让李公子这就送你回去！”
“嘶~”被掐得倒吸一口冷气的竹青敢怒不敢言地瞪了柳绿一眼，悻悻地朝苏雪晴投去求教的目光。
“要闹到别处闹去，我现在都一个头两个大了，烦着呢~”苏雪晴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一口灌下，“这米向荣肯定还知道些更重要的东西，我非得把他的嘴巴敲开不可！”
“咱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姑娘何必还去为这个烦恼？”柳绿实在想不通苏雪晴这种自寻烦恼的行为，“等到合适的时候，李公子肯定会来审问他们的。”
“你不懂，时间不等人啊。”捏了捏发皱的眉心，苏雪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喏。”柳绿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轻声应了拽着竹青一起退了出去。
“唉~要是米君彦给力一点儿多好啊~”头疼欲裂的苏雪晴趴在条案上无力地碎碎念，“从他嘴里套情报肯定比对付那只老狐狸要容易的多啊~”
当时之所以选择救下米家众人，苏雪晴打的就是策反的主意。米向荣面对黑衣人时那种睚眦欲裂的愤怒她是看的真真的，由此料想这事的难度应该也不是很大才对。
可谁曾想，伤成那样的米向荣在确定得救的第一时间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把米君彦怀中的那个小包裹给重新拿了回来贴身藏好。而后，更是不管米君彦怎么软硬兼施，愣是一个字也不多说了。如此一来，苏雪晴原本的计划就半数打了水漂。
“人家都卸磨杀驴了，这米家还在犹豫什么呢？”换了姿势继续趴着，苏雪晴绞尽脑汁地分析道，“若不能成功策反，等回来细纠起来，我这最多也只能算上无功无过了，那还怎么跟人提条件啊~啊~~看周明升那样子，估计那边联系的人这两天也就到了，到时候我说什么啊~真是要死啊~要死~”
苏雪晴这边打着套要从米家身上捞足可以用来谈判的筹码，米向荣那厢何尝不是一样的想法？将功抵过什么的，他心中的算盘打的可比前者还是响一些。
虽说现在被囚禁在了这里没了消息的来源，可当时的情况，多琢磨一会儿自然也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的地方。米家就算是要投诚，那也得对方先拿出足够的诚意再说，随随便便地就倒戈，这赔本的买卖，他可不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