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氏太阳穴如针刺了一下,指着杜鹃骂道:“少夫人身上没来,你怎么不早说?”
杜鹃心里只觉一阵阵冷,抹一抹眼泪道:“少夫人还是女儿家的时候月事就不准,她觉得是喜,可又不敢说,怕让您空欢喜一场。本想等到稳定了再说……没想到……”
杜鹃咬着牙搂着娄氏,眼里全是恨意:“少夫人一直想要个孩子,自打知道自己可能有了身孕,这一段日子,她都一直小心翼翼,都不敢和二少爷同房,怕伤了腹中骨肉。试问夫人,少夫人都这么做了,她又怎么可能铤而走险的去养野汉子?”
几句话如天雷劈头一般,满氏脑袋上登时嗡的一声,险些跌倒。
赵明千更是脸色苍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双眼呆滞,呆呆的望着躺在地上的娄氏。
有孩子了?
就这么没了?
他晃一晃身子,双眼通红,依稀可见泪光。
踟蹰半响,他方蹲下身子,将娄氏抱在了床榻上躺着。
娄氏面上全无血色,下半身的衣裳全是血迹,浑身更是冷的吓人。
此刻,他只觉后悔极了。
若真是有了身孕……
那他的孩子就是他亲手杀的。
秋红已经请来了府中的厨娘尉氏。
这尉氏颇懂女人妇科上的事儿。什么有孕了,保胎了,接生了,她都懂。
尉氏进了内室要行礼,满氏忙一把拉住,急道:“你先去瞧瞧少夫人,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语气嘶哑,心里仿佛烧了火一般的难受。
只盼着娄氏好好的,若真是有了身孕,能保住才好。
但若不是有了身子,只是被踢坏了,那道好办多了……
尉氏垂首走至榻前,先替娄氏把了脉,又撒开纱帘,细细的替娄氏检查了下身。
娄氏亵裤上皆是血迹,血流不止……
尉氏掀开纱帘摇头,面色十分难看。
“怎么样了?少夫人可有大碍?”
满氏一手死死的握住了尉氏的胳膊,仿佛捏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尉氏长叹一声,摇头道:“少夫人流血不止,腹中胎儿已经是保不住了。现在只能用药止血,保住大人一条性命。”
满氏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登时瘫倒在地上,恍如被抽干了精神一样,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赵明千更是腿如灌铅,浑身冰冷。
小产了……
他还未出世的孩儿,竟然是他亲手害死的……
杜鹃已经哭成了一堆,跪在塌前喊道:“小姐,你做女儿家的时候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那时候金贵的跟掌心里的夜明珠儿似的……现在却……”
秋红看着也直掉眼泪。
好好一个人,真是说遭劫就遭劫。
而且她看的明白,这事儿必定有蹊跷。
娄氏那么老实一个人,对公婆好,对下人也宽厚,从来都是本本分分,做事极有分寸的。她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糊涂到养汉子啊……
而且娄氏素日里时常吃斋念佛,是个清心|寡|欲之人。
秋红摇一摇头,一面抹泪,一面搀着满氏道:“今儿是夫人的寿辰,外头那么多人,夫人还是将此事压住,再悄悄的请了大夫来给少夫人开药。毕竟尉大娘也说了,少夫人出血过多,别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到时候后悔莫及啊。”
一语点醒满氏,满氏抽出帕子擦一擦眼泪,眼神立刻变得坚毅起来,厉声道:“现在在场之人,今儿个此事要是走漏了一点点的风声,我定不放过。”
一面又在赵明千后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骂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来,再晚月华可就小命不保了。”
当时赵明千只是想闹腾闹腾,让娄月华自己知道羞愧,自己主动从赵家离开,哪知道会闹到这个地步。
死了个孩子,大人要是再死了,他就当真是一手染两条人命了。
抹一抹眼泪,赵明千不敢耽搁,忙跑出去请大夫来。
尉氏又道:“奴婢先去厨房给少夫人熬一碗红糖鸡蛋汤来,才小产了,非的吃热汤才行。”
“快去快去……”满氏心烦意乱,摆手让尉氏去熬汤。
秋红扫一眼娄氏,给满氏出主意道:“方才您匆忙离开,想必在座的客人早就心里有疑了。现在少奶奶晕着,您就是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就让杜鹃和尉大娘守着,您先去陪客。等散了席,您再过来。”
满氏正有此意。
她也不想在这里呆着,方才她也动手打了娄氏,现在她多看一眼娄氏,心就会多颤一下。
“也好也好,只是老爷那边,先别告诉他。”满氏眼神黯淡,瞬间老了十几岁,看一眼杜鹃,道:“好生伺候你家主子,等散了席,我再来。”
秋红扶着满氏先去了满氏房中梳洗,满氏就如木头一般,提不起一丝丝的精神来。
娄家势力也不可小觑,这么几年,香满楼的佐料香料用的都是娄家的。
娄家可是分文未收过。
如今娄氏小产,还是她和他儿子害的……
纵然娄氏有错,可那野|汉子已经跑了,没有证据,娄家人也未必肯信啊……
而且,一个刚怀身孕的女子,怎么可能偷|汉子?
再想一想娄氏素日举止,满氏更觉自己当时太莽撞了。没有查明就动手,只怕真是冤枉了娄氏了……
揉一揉太阳穴,满氏只觉焦头烂额,浑身都觉累极了……
等再回到席上,满氏明显短了精神,凡事只是赔笑,言语也少了许多。
秦木青看在眼里,暗自得意。
看来她想的计策得手了,也不知道娄氏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被休了?
她口角多了几分得意之色,染着豆蔻的手端起酒盅轻咂一口。
她现在就等着成为赵明千的正妻,然后再操控赵明千,慢慢和他赵明达斗。
她受的委屈,一定会十倍百倍的还给赵明达和柳素娥……
…………
娄氏再醒过来的时候,尉氏正端着热汤,一勺一勺喂她喝红糖水。
浓稠的糖水从唇齿间流过,甜得发腻,但她的心却苦涩急了。
杜鹃扶着她的身子,双眼早就哭成了核桃,哽咽道:“小姐,你身子可好些了?”
私下里,杜鹃还是会亲热的称呼她为小姐,这是在娄家的称呼。
娄氏只觉嗓子眼发紧,艰难的咽下一口热汤,她一手摸一摸平坦的腹部,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杜鹃,孩子……孩子是不是……没了?”
“没了”二字,她几乎是含泪迸出来的。
初为人母,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却又马上让她失去。
这种如从天堂坠落地狱的感觉,粉身碎骨的感觉,让她狠狠的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五指深陷,指甲掐入肉内,都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疼痛。
尉氏满眼的心疼,平常娄氏对府里所有人都很好。
尉氏阴雨天腿脚发疼,娄氏还曾给过她一瓶儿舒筋活血的油。
“少夫人,您还年轻,养好了身子,孩子以后还是会有的。”尉氏拿帕子替娄氏轻轻擦了擦嘴角,叹气道:“您失血过多,身子弱的很,往后这一月,一定要好好养着才行。”
“好好养着?”娄氏两行清泪如雨在下,冷笑一声道:“养好养不好,谁有知道心疼我的?”
她心里只觉一阵阵的冷,一阵阵的失望。
连自己的男人都不肯信任自己,养好了身子有什么用?
“小姐,您可别说傻话。”杜鹃吸一吸鼻子,擦干了泪水道:“您不是还有老爷夫人疼爱吗?身子是自己的,可作践不得。”
正说着,却见赵明千引了大夫来。
赵明千见娄氏挨着杜鹃坐着,看他的眼神满是愤怒和哀怨。
那眼神,他实在不敢看。
只看了一眼,就避了过去。
娄氏也不和他说话,只配合大夫瞧病。
大夫说尉氏的说法一样,都说娄氏是小产了。
不顾娄氏常年保养的好,所以经历过小产,体子也还算能撑得住。
赵明千让大夫开了最好的药给娄氏,娄氏只冷笑一声:“多谢好意,用药的钱,我用自己的陪嫁就行。”一面吩咐杜鹃打开了自己的箱笼,从内拿出个赤金簪子给了大夫。
她是有意打赵明千的脸,也是对他心冷了。
赵明千又不敢发怒,送了大夫走后,他方进来,皱眉道:“月华,你这又是何苦……”
娄氏也不言语,只对杜鹃道:“杜鹃,我累了。”
杜鹃明了,打发额尉氏离去,有对赵明千道:“二少爷,您先回去吧……”
赵明千不敢强留,怕强留下会让娄氏心里不痛快,叹一口气,只能离去。
娄氏背过身子,早就哭成了泪人儿。
想不到夫妻几年,遇事他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
可怜她还一直真心待他,将他视作手掌心的宝贝一般。
手指从小腹上划过,身子一阵阵的痛,如刀刮过一样。
为了怀这个孩子,她吃了多少补药,私下里拜了多少菩萨……
眼底闪过一丝绝望,她问杜鹃道:“那个男人的脸,你可看清了?”
杜鹃摇头:“奴婢当时吓坏了,而且那男人背着身子跑的,奴婢并未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娄氏满腹疑惑,她房中怎么会忽地多个男人出来?
而且,还如此的巧合。
偏巧儿赵明千要来换衣裳,偏巧西跨院没人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