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赁了个铺子……”夏湘微微笑着,喝了口热茶,心里却发寒。背后有双眼睛,总是盯着自己的举动,换了谁都不会舒坦。
苏姨娘还未开口,老太爷就惊讶地问道:“赁个铺子做什么?你哪来的本钱?”
夏湘也不避讳,便将如何去镇上卖小吃和瓜果蔬菜赚了银子,如何在镇上赁了铺子,安排了什么人去铺子照看生意,做了多少新鲜的菜式,事无巨细交代个清楚。
夏湘说的仔细,老太爷听了也能放心些。
“是不是月例不够用?不然,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折腾这些做什么?传出去不好听。”老太爷叹了口气,看向苏姨娘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满。
夏湘连忙解释:“怎么会不够呢?湘儿的月例比苏姨娘和柔姐儿两个人加一起的都要多,哪里会不够?”
苏姨娘眼底多了一丝欣慰。
老太爷眼中的不悦也减少了许多:“那你还折腾个铺子作甚?”
女儿家小小年纪就想着经商,这不是好事。再者,抛头露脸传出去难听又难看,日后找婆家被人嫌弃就不好了。
“湘儿做出新鲜菜式,总想着让别人品尝品尝,也不图挣钱,只想找点儿有趣事来做。您放心,我让周先生帮忙照看,湘儿不会抛头露面的。”夏湘笑的喜气洋洋,将老太爷担忧的事都一一解释了。
要说抛头露面,夏湘倒是真的不愿意,可“不图赚钱”这四个字可是天大谎话儿。
为什么开这铺子,夏湘可没有造福天下吃货这样高的觉悟。开铺子就是图赚钱的,赚钱养活自己,养活越来越多的人,只有攥着足够的银子,才能挺直了腰板儿跟那些放弃自己,坑害自己的人划清界限。
老太爷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夏湘便跑到老太爷跟前笑道:“祖父,今儿晚上住庄上罢,正房还有两间空屋,过会儿我让采莲和碧巧收拾出来。最近,湘儿琢磨出许多新鲜小吃,正好借着晚饭的功夫让您尝个遍。”
听夏湘这样说,采莲满脸欢喜,碧巧一张小脸儿就显出三分失落来。
夏湘看在眼里,抿嘴一笑,当着祖父和苏姨娘的面儿也不好说破,只是瞅了碧巧一眼,意味深长。碧巧显然看到了夏湘促狭的眼神儿,脸一红,将头垂了下去。
“祖父,苏姨娘,您们先坐着,我去厨房瞧瞧去……”说着,夏湘就要往外走。
老太爷一把拉住她:“用得上你?”
夏湘摇摇头:“我只是瞧瞧去,不用亲自动手。她们的手艺我不放心,怕把味道做坏了。到时候湘儿还怎么跟祖父显摆?”
老太爷这才作罢。
夏湘给碧巧和采莲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便跟着夏湘出了宴息处。
“碧巧,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夏湘促狭地望着碧巧,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口。
“哪有?”碧巧脸一红,头低的更厉害了:“老太爷来给小姐过生辰,奴婢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
夏湘“噗嗤”一笑:“看你那样子,还说没有。不高兴便不高兴,有什么不敢说的?但凡当着我的面儿,没有外人,心里有什么话儿便说,我又不会怪你。”
这一说,碧巧更不好意思了,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
夏湘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而问采莲:“那你有没有不高兴?”
采莲摇摇头,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不高兴啊?出什么事了?老太爷还惦记着小姐,这是好事啊,说明府上没有忘了咱们。”
夏湘微微一笑,一手抓着采莲的手,一手抓着碧巧的手,先是望着碧巧:“祖父和苏姨娘来了,你们不能上桌儿吃饭了……”
“小姐,小姐……”不等夏湘说完,碧巧便急急接过话去:“奴婢哪敢想这些,主子和奴婢本就不该一桌吃饭,平日里大小姐宽厚,允了咱们一块儿吃饭,奴婢哪是那些贪得无厌,不分尊卑的?”
看来,碧巧是个懂事的,只是偶尔会流露出真性情来。夏湘对碧巧的真性情和小任性小泼辣并不反感。
她抓着碧巧的手又紧了紧,避过这个话题,而是笑着吩咐:“过会儿,你去厨房告诉乳娘和许氏她们,说菜要多做些,另外手脚麻利些,早点儿上菜,等我陪着祖父和苏姨娘吃完,咱们再去东厢好好热闹热闹吃一顿。”
碧巧的脸上立马露出笑容来:“嗳,奴婢这就去。”说着,就朝厨房跑去。
采莲忍不住笑道:“小姐,你这吃两轮儿,会不会撑坏了?”
“哪儿那么容易撑坏,待会儿跟祖父吃饭的时候我少吃点儿不就成了?”夏湘抓着采莲的手抿嘴一笑:“采莲,祖父惦记咱们不代表府上没有忘记咱们。”
听了夏湘的话,看着夏湘微涩的小脸儿,采莲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她明白,老爷没有来,大小姐不是混不在意的。
“可是,”夏湘脸上丝毫不见落寞:“咱们也不需要府上惦记,祖父记得,苏姨娘记得,柔姐儿也来了,我便知足了。”
采莲用力点点头,明白了夏湘想说的话,明白了夏湘话里的意思。她相信大小姐,相信大小姐不需要府上的荫庇,依然会过的很好。这种信心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是这大半年来,夏湘用所作所为一点点构筑起来的。
“你也去帮帮忙罢,早些陪祖父和苏姨娘吃完,咱们好痛痛快快吃一顿!”夏湘松了手,放采莲去了厨房。
刚要进门,就听到有人站在门外喊:“湘儿妹妹!”
夏湘还未转身,就猜到来者何人了。也只有那便宜世子,总是湘儿妹妹湘儿妹妹地喊她。夏湘揉了揉眉心,心里生出一丝无奈来。而此时,戴言正从厨房出来,手上拎了只褪了毛的野鸡。
戴言望着门口的李毅,李毅望着厨房门口的戴言,两人双双蹙起了眉头。夏湘转过身招呼道:“世子爷怎么得空儿来我这儿了?”
李毅刚要开口,戴言便走到夏湘跟前,微微笑道:“天儿冷了,出门也不多穿些,着凉了怎么办?到时还得辛苦我给你熬粥煎药。”
熬粥煎药?这货没事儿就跑来混吃混喝,什么时候熬过粥?什么时候煎过药?
夏湘惊讶地望着戴言,戴言的眼睛却眯了起来,笑容看起来挺危险。她心里咯噔一下,再转头望向李毅,发现这货已经带着木头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了。
“来,披上。”李毅径直走到夏湘跟前,脱下身上的灰鹤色锦绸披风将夏湘仔细裹了起来。
戴言眼睛眯起,越发像个狐狸了,他忽然上前几步,大大方方笑道:“湘儿,你那汗巾昨儿落我屋里了,过会儿给你送来。”
“汗巾?什么汗巾?”夏湘脱口而出,随即便明白过来。根本没有什么汗巾,这小子故意的。
然不等她再开口,戴言便从容笑道:“就是那个绣了重瓣儿莲花的绉纱汗巾,藕荷色的……你回屋儿等着,我回家去拿。”
说完,看着李毅微微一笑,便朝门外走去了。
夏湘刚要发火儿,戴言已经跑出门去了。这会儿,若跟李毅解释,李毅不见得会信。再者,自己也不需要跟他解释,若惶然解释了,李毅或许还会生出别的想法,以为自己对他动了心思才急于解释。
夏湘只好沉默,心里却一阵窝火。
戴言说起谎来真是如鱼得水,信手拈来。无中生有说出的话儿跟真的似的,什么绣了重瓣儿莲花,什么藕荷色的,什么绉纱汗巾,还有方才说的熬粥煎药,这混吃混喝的腹黑白眼儿狼搅屎棍的功夫真是了不得!
再看李毅,脸色已经阴沉的要下雨了。
夏湘连忙笑道:“咱们进屋儿罢,祖父和姨娘也来给我过生辰了。过会儿咱们一起吃顿饭,让你尝尝我最近琢磨出的新鲜菜。”
听夏湘这样说,李毅脸色稍霁,却依然难看。
二人刚要进屋,夏湘忽然想起一椿事:“对了,我在青河里赁了个铺子,你不要告诉别人东家是我。铺子叫精品美食生活馆,环境好,菜式新颖。你可以带着朋友去尝尝,算你七折。若是你自己去吃……”
李毅被她那小奸商的模样逗笑了,方才的阴霾消散殆尽:“我自己去……自然是不可以收钱的!”
“那不行,”夏湘撅着小嘴儿算计着:“怎么也得够本儿才行!”
李毅又笑了:“走,进屋,给老太爷请安去。”
见到李毅,老太爷一愣,旋即笑意愈盛:“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不耐烦那些虚礼,过来坐。”
李毅也不见外,几步跑到老太爷身边,挨着老太爷坐了,两人有说有笑聊起了学问来。夏湘觑了个空儿偷溜了出去。李毅瞟着夏湘,无奈被老太爷抓着,不得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夏湘跑出去。
出去做什么?李毅眉头皱了起来,蓦地想起戴言口中的汗巾,一时心塞。
而此时,夏湘正把戴言堵在门口,咬牙切齿质问道:“什么汗巾,你胡说八道什么?何时把汗巾落你那儿了?”见戴言只是微微笑着,夏湘气的不善:“你又什么时候给我熬过粥,煎过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