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日到了京城先去了临川王府,第二天便和重宁去拜访了任辉,毕竟任辉是有恩于李家的,来了京城不来拜访,非常不合适。当然,地位相差有些悬殊,任辉公务也繁忙,重宁也做好了不得面见任辉的准备。但至少他的姿态要做出来,绝对不能当个忘恩负义的人。
不过事情过去也没有多久,任辉显然没有忘记青州的事情,又正值沐休,在繁杂的公务中抽出了点时间见了兄妹两个一面。长安和重宁奉上一份丰厚的礼物,又有不少青州土产或者一路上的风物等,未必显得有多贵重,不过绝对也不显得简薄。
任辉不收,还道,“你们兄妹不易,京中花销大,并不需要如此的。我当初也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重宁便笑道,“并非特别贵重之物,多是我们从青州带来的特产,或者一路上经过的地方的风物,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而已,还望大人不要推辞。而且虽然京中花销大,我入了太学自有一份钱粮领,家中虽然不算十分富裕,倒也还过的去,只要不攀比虚荣,也不会觉得紧张吧。”
“还叫大人吗?叫伯伯就行了。”任辉也没坚决拒绝,他知道李家还是很有钱的,虽然在京中算不上好,又给重宁打预防针,“你有这样的心思倒是很好,有许多学子刚来京城,被这里的浮华迷眼,丢了本心,不专心学业,倒是学会了种种吃喝玩乐的手段,十分可惜啊。”
“太学中总不至于如此吧?”重宁试探着问道。
任辉喝了口茶,苦笑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小儿如今正在太学里,也知道些国子监的情况。如今国子监里分为几种,达官贵人名门世家出来的最多,这些人因为出身的缘故,从小儿就荣华富贵,也有好学的,也有好玩的,但总体来说还是一起的。”
“其中有没有难相处的?”重宁小心的问道。
“就我所知,情况也还好。”任辉叹口气道。“反而是自己家中本来就有势力纳钱粮进来的有几个刺头,这群人家中巨富,来国子监就是混个人脉,不说各个精通吃喝玩乐吧,也差不多。再有有些原本有些天赋的学子,其中又分了几波,倒有不少跟着这有权的和有钱混的,剩下的也有随波逐流的,也有刻苦学习的,这些就少了。”
“果然各地都差不多,看来天下学堂也总有些相同之处。”重宁听完,心中也有个数了,他又不打算做个大儒,还是要入世的,也并不打算做个死读书的,但是也不想跟着某些人学会吃喝玩乐,最后一事无成,这其中就要认真甄别了。
“你们这会儿是好多了,我那时候在国子监的时候,可碰到好几个跋扈的,其中有几个权贵出身的,十分难相处。”任辉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那些人如今也不嚣张了,只是有几个好的也确实可惜了。”
长安听出他话中有话,便问道,“可是昔日云氏三子?”
“你也听过?”任辉面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当初,您来之前,我怕新任巡察使又是个窦秋河,便请人查了查一些您的情况。”长安眨了眨眼睛,“任伯伯您不会在意吧。”
“嘿,你都叫我一声伯伯了,我还会在意吗?”任辉挺理解的,当初他决定和老家那些人分宗之前,也把当时地方官的情况打探了个通透。
“听说云氏三子当时都是为一时翘楚?”
“可不是。”任辉提起当年事依然觉得十分遗憾,虽然如今的皇帝严格说来对他有提拔之恩,不由叹道,“云氏确实是可惜了啊,那兄弟真是譬如芝兰玉树,明月白璧,各有所长啊,不想最后都罹难。”
“听说云氏长子已经娶妻,难道就没留个后代?”长安继续问道。
“没,云氏那把火,事后我去看过的,确实没有活口,他儿子也确实遇难了。”
“是儿子?”
“是啊,如果是个女孩儿,或许……”或许皇帝能容得下?
任辉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想再提那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既然都来了,也在我这里吃一顿饭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重宁沉默听了一会儿,此时笑着道,“听说任伯伯是北地人?家中面食必然做的不错。”
“那你可真是说对了,我家中别的做的都还寻常,唯独面食还能上的了台面,我娘有一手拿手的炒面,又交给了我家厨子发扬光大。”任辉笑道。
“那我们这回可有口福了。”长安笑道。
“你们口福一直不浅吧,你母亲林夫人的厨艺可是相当不错啊。怎么这次,林夫人没有和你们一起来京中吗?”任辉最近正为公务所苦,且隔得太远了,倒把自己那点心思放在心里,不过此时长安和重宁一来,自然又想起来了,开始拐着弯打探了。
“这事您也知道的,就是云姐姐的事情最后引出陈家的事情,不是闹的很大吗?如今事情虽然有了圣上发话,还有些事情没了结,且家中许多家务都要处理,之前铺子田庄刚刚要回来,也要安排妥当了,此次就没来。”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写信回去,也要叮嘱林夫人多主意身体啊,你母亲毕竟不容易。”任辉听说林氏没有来,心中难免有些失望,脸上甚至露出了一点儿。
长安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心里不由有些猜测,不会吧?不过她也只做不知,继续和任辉说话。不过在任辉介绍他家中情况的时候,稍微留意了一下。
任辉家中正房夫人已经去世了两年了,好在家中子女也不算很小了,长子十五,长女十三,次子十岁,小儿子八岁,小女儿是庶出,还不满周岁。姬妾也有,只两个,都很年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一个生的清秀而已,因生了女儿,看着倒是更有面子一些,那个生的美貌些的也颇为低眉顺眼。
家务却是家中老夫人,也就是任辉的娘主管着的,老夫人年纪有六十多了,早年很是吃过一些苦头,如今倒是养尊处优。长安观其家中行事,仆役下人都还颇有法度,便知道这位老夫人还是有些水平的。再看任辉的子女,长子入了国子监,并未回来,其长女任琦却生的颇为秀美,人也细心。
任琦不很知道长安的底细,却不会因为长安和重宁是京城外面来的土包脸色异常,反而待人十分亲切,因觉得长安年纪小,还额外照顾长安一些,帮长安布个菜什么的,又拉着长安问青州一些风俗趣事,很好相处。
任老太太人也挺温和,见任琦拉着长安说话,也笑道,“我知道你稀罕这个妹妹,可是你也别老拉着她啊,长安年纪小,还要好好吃饭,长个儿呢。便是你,也要多吃点,免得长不高,你阿婆我就是吃的太差,总吃不饱,才长得那么矮。”
任老夫人个子确实不高,十岁的长安只比她矮一点儿,不过她这般说,倒是惹得任琦笑起来,“阿婆就老拿这事说我,我哪次不好好吃饭了?倒是二弟经常挑食呢,都长成小肉墩了,还不多吃点青菜。”
任老夫人就笑道,“你不知道,他这个年纪多吃点不要紧,等十来岁抽条长个子的时候就瘦了。”
“我看阿婆就是偏心呢。”任琦小小的吐了吐舌头,看见长安和重宁都没说话,又笑起来,“很吃惊吗?我们家不是那等世家,本来就是草根出身,也不管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
“并不是吃惊,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长安把口中饭咽下去,喝了口茶道,“只是觉得你们家气氛真好,非常欢快呢。”
“都是阿婆的功劳呢,我娘临死之前还说,嫁到这家里,有了这么个婆婆,真是她一辈子最幸运的事。”任琦笑起来,“因为娘去世前,一直过的挺开心的,所以连难过都少了许多。”
看来这任老夫人倒是个十分厚道的人,不过,长安还是小心的问道,“我看家中也有姬妾啊?”
“是我娘死了后才进门的。”任琦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避讳,“罗姨娘是我娘去世满周年后,外面买来的,毕竟我爹还年轻,没人照顾也不像话,另一个柯姑娘却是皇上赏的。”
长安心中有了数,这皇上赏的美人儿反而不得宠,其中可能还有些门道,倒也不多问什么了,转而问起任琦都读什么书,玩什么游戏。
任琦挺坦率的,比起某些装才女的可讨人喜欢多了,“说实话,我倒不像他们兄弟那么聪明,许是随我娘?反正读书上不太行,不过字还是认得的,玩也不过是和她们偶尔来往罢了,多数情况还要在家中照顾家务,给阿婆打下手。”
“看来任姐姐以后肯定是个贤妻良母。”长安笑道。
“我也不想当什么贤妻良母,能嫁个对我好的就行了。”任琦也不做什么羞态,叹道。
长安还要说话,前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任琦叫人去问,人还没出门,就有丫环进来禀报。
“老夫人,小姐,大喜,老爷升任参政知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