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屋里的姥姥和屋外的李大柱,同时大声欢呼,急忙看沙漏,腊月初八子时三刻!
商大夫微笑点头:“声音洪亮有力,生于腊八子时,这孩子----不错不错!”
慧娘自门口递进热开水、温开水,稳婆清洗孩子,抠掉嘴里的秽物,剪掉脐带栓好肚脐,称重、量体长在备好的红布上写下,套上小衣服、小裤子,用襁褓裹好捆上。胎衣收进小罐子,抽掉沾血的脏褥子,热草灰铺床,铺上干净褥子、被子。姥姥为丽娘擦洗全身,换衣,撸发,缠头,做好这一切,稳婆令丽娘闭上眼睛坐床上。
“喝----”黑暗中,有一碗热燥燥的液体,递到丽娘唇边,这股味道----怎么会有股子尿骚味?
浓密的睫毛眨动,丽娘欲睁开眼,姥姥出声:“别睁眼,喝掉碗里的东西~~~快!”
可怜的丽娘,想着姥姥总不至于害她,闭气一口喝光碗里的液体,说不出是个啥味道,又有一碗东西贴上嘴唇,丽娘闻出来了,是白粥,老老实实的喝光。
“躺下---”稳婆见丽娘已经躺好,搓热双手,贴肉自胸口一直向下推至耻骨,连续推了九十九次,丽娘双腿间流出许多热热的液体,懂了---这是在褪恶露。
精神了些想开口问孩子的情况,被姥姥噤声:“别开口,三个时辰后才能开口说话!别问孩子,别管是男是女,要日上中天才能问。“
一稳婆的声音:“睡觉!安心的睡。一切有我们!”
而后姥姥用火钳夹进一块烧得红红的砖头,泼上陈年老醋,浓烈呛人的酸醋味,在闷热的屋子里弥漫开。丽娘缓缓呼吸,疲累的精神,掏空般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沉入甜甜梦乡。
收捡生产所用各类物事,产房收拾妥当之后,稳婆给孩子喂下几口温开水,促使他顺畅的拍出体内的胎毒。等小人儿入睡后,大人们也赶紧收拾收拾睡觉,维全、老桑大夫也在李家住下了,太晚懒得回家,很快,整个李宅都安静了。
甜香梦境之中,再次来到白雾世界,丽娘明了:光收钱不办事的孟婆托梦,二度登场了!
双手合抱在胸前,漫不经心的丽娘也不主动开口,作为烧了无数纸钱、元宝的投资方,没有得到一点点收益回报,不需要掉价,姿态尽可摆高点。
“恭贺你顺利产子---常鹃~~~~”孟婆态度良好,面带微笑的主动招呼,再没那么高深莫测,故弄玄虚的端架子。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最近得了丽娘烧的大量纸钱、元宝,孟婆一跃成为地府第一富婆,自然要对金主那个---客气些。
“常鹃?孟婆美女~~~您是不是搞错了?现在---我,叫李丽珊~~~~您可以称呼丽娘,毕竟---您,也是这肉身的“老”娘,对不?”姿势不变,不带一丝火气的丽娘,懒洋洋的为孟婆纠正。
套近乎?好,我主动入“套”!
此话很噎人,“呃---呃~~对,常鹃已经是过去式了。”孟婆见丽娘那副姿态,自然知道为何。
“噢---最近呢,地府很忙!”
丽娘不动声色,等着孟婆继续往下讲。
“崔家直接将几个中等家族连根拔起,加上那些个浑水摸鱼的,趁机排除异己的----骤然添了不少的冤魂!那死得凄惨的,个个怨气冲天,不肯去投胎,找阎王要什么公道!唉,中元节时还差点冲出几个恶鬼~~~”
丽娘觉得孟婆这老鬼真是可恶,你一熬汤站锅头边的,那些个怨鬼、恶鬼啥的关你屁事?难道一打工的,还能抢了老板阎王的活去干?打量着她很蠢,拿这些莫名的理由来搪塞她。
干脆一屁股坐下,微眯了大眼,等着听孟婆如何自圆其说,她从不在乎这些,靠自己最实在。
“稍微疏忽了那么下下,结果你还真就挨了一刀----哎,你这运气”
丽娘气乐了,是她自个儿运气差、太倒霉?责任成了她的?跟孟婆没丝毫关系?很牛很能掰。
“我倒觉得自个儿运气挺不错的!能白捡一条命,白捡个皮相不错的肉身,白捡个二十四孝疼女的爹,白捡个疼外孙女的姥姥,还能白捡个大胖小子。很多人都没我运气好,对不?”
拍拍额头,丽娘慢悠悠的再加一句:“瞧---还白捡了个阴司殿的幽冥之神‘老娘’,这运气还不好?都好到要逆天了!您,不能再说不好了,那得招来多少鬼呀人的妒忌!”
被堵得哑口无言的孟婆很郁闷,这个常鹃贪财、怕死,心眼还特别小。
“您这次托梦,为的哪般?”她刚刚生产完,是新鲜出炉的产妇,快些结束谈话好睡觉。
孟婆目光流转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秀丽已返回天庭!而今,你也顺利生产,真是双喜临门。”
原主上天了,这肉身自然是彻底归她了,她们不会过河拆桥?孟婆是这么个意思---吧?不对啊,孟婆自己上次说的,因为原主入了阴间,灵魂沾了阴气----算了算了,什么鬼什么仙,跟她没关系,她就一凡人。
默默点头表示知道了,丽娘也不觉得需要说些什么好听话去迎合孟婆。
“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比如上次的问题,想知道哪些人穿越的、重生的不?”孟婆抛出诱饵。
面无表情的丽娘摇头,看了律令、邢典之后,已有隐隐的猜测,只要她坚持小富即安的原则,不去作妖作死,难道谁还会注意到她,发现她的不妥?
“……真是不好奇?”这常鹃竟然转性了?孟婆大奇。
翻个大白眼,丽娘悠悠道:“好奇心害死猫。”
“噢---对了~~~孟婆大人,我呢,打算将您的分身母亲嫁了,她还年轻不是?并且,为您的分身丈夫找个第二春,最好啊,能来个三年抱俩!有不同意见赶紧提啊!”
脸色变幻几次,孟婆洒然一笑,而后黯了目光:“我应该谢谢你。”这刻的孟婆,显得很有人气,很真实。
终于得了她一句真话,丽娘心里头舒服了那么一点点,“放心,每月的纸钱、元宝呢,我还是会照旧孝敬的。钱是人的胆,钱也是鬼的通行证,大家呢---互惠互利,方便就伸把手,不方便就算了!也无需勉强。”
刚穿越那会,确实起过些心思要干点名堂出来,现在有了孩子,想法自然改变了!这就是女人的母性本能,但凡会对孩子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可能性,都会自动规避。
孟婆噙笑颔首,“你---还是要小心!”她这话,令丽娘心头犯了嘀咕,什么意思?探询的望着孟婆,见她面无异色目光平静,好似就那么随口一句。丽娘点点头,没多问,问了也白问!
腊月初八,日上中天,确定真的是个男娃后,李大柱在大门左边挂上一弓三箭,放响九挂万响爆竹。
维全受了六块年糕,六块五色饼,八两红糖,八两茶叶,六钱金果子,九钱银果子,十八两五花肉,三十六个红鸡蛋。他乐颠颠的拎着红红的篮子家去了,没想到只是来撒泡尿,得了恁多好处!看官,应该明白丽娘刚生产完那会,喝的第一晚是何物了吧?
为孩子把脉观气色,全身上下再检查了个遍,老桑大夫颔首:“是个健康的壮小子。”整整四斤六两的大胖小子,丽娘那瘦瘦小小的个子,能一丝波折也无的顺产,真是运气!
“过十天我再来,到时大人、孩子都看过!”
“洗三您也得来,吃上一碗面,给小子添添壮气儿~~”李大柱送上与维权相同礼品的红篮子,老桑大夫欣然答应。
被爆竹声惊醒的丽娘,恍惚了好一阵,侧头看枕头边的小娃娃,红彤彤皱巴巴的,刚生的孩子皮子皱得如小老头,并不好看。但是,在她眼里,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从此的命运牵系,血脉的传承生命的延续,有了他,人生才是完整的有意义的,才是光亮的温暖的。
“醒了?来,喝了这碗催奶汤,胀得厉害时,姥姥热敷通奶,得让娃娃吃饱啰。”守在床榻边的姥姥,立即递上一勺子汤,丽娘想抬起上半身,结果软绵绵的动弹不得。
“张嘴即可,头三日身子不能动。”丽娘一一照做。
喂奶是侧着身子喂,小小的娃娃第一次吸奶,吸得很费力,奶道不通畅,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吃饱。娃娃额头、鼻子都冒汗珠了,丽娘也累得不行,出了一身的毛毛汗,着急的。
两个稳婆进产房,再次为丽娘和孩子收拾了一番,告辞回家,得的礼品篮子和维全、老桑大夫的是一样的。她们洗三还要来,主持“洗三礼”的收生婆,得的“响盆”银钱都是落进自个儿腰包的。
产妇的月子房,除了血亲女性和稳婆、大夫能进,余者一概不能进,怕奶娃娃“惊魂”。丽娘也乖乖的一切听姥姥的,如此年轻可不想落下月子病,脑子更是彻底放空,想多了以后会得偏头疼。
洗三就不过多讲了,常理的风俗和桃花镇没太大区别,登门道贺的客人,奉上的礼品里必定有弓、马、葱、蒜,以及文房四宝,材质看各家心意。酒席和平常有所不同,每客添上一碗什锦面,客人还必须得吃完,连汤都得喝光光,这是规矩是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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