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他酒醉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们残忍地杀死了慕容氏。
如果慕容氏是周三公子杀死的,周五爷却编谎话瞒他,那周五爷指定是知道实情的。
有人杀了慕容氏,他不是该替妻子报仇么,竟替凶手隐瞒。
果然,周五爷和前世一样,都是无情无义之辈。
周八看罢,将锦衾重新盖上,看着那一张再不会说话,再不会笑的熟悉脸庞,看着又一个亲人死在他的面前,他在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韩元帅重新调整的布防图,整个军中知道的人并不多,为什么敌人会绕过防线进入白塔关屠杀百姓,要不是慕容大哥听了他的告诫,在他们可能会进来之处设下关卡,否则整个白塔镇的百姓都无一幸免。
一次被敌人冲破防线是巧合,两次、三次……就不会再是巧合,调整前冲破是有人走漏了消息,这调整后又能这么快被他们知道,那只能说明在军中的将领里有人给敌人通风报信。
那这人……又是谁?
慕容焕绝对不会这么做,慕容大哥、二哥都死在白塔关一役中。
刘将军不会,他是韩元帅的侄女婿,情同父子,好几次刘将军身陷险境,都是为了救韩元帅。
韩元帅忠心卫国,绝不会背叛大周。
那么,剩下的将军里就只有周五爷、周子迁。
周八想到这个可能,立时就被吓住了。
要这个猜测成立,那么他怀疑前世的慕容焕父子不是真正死于沙场,而是被人算计迫害至死。
周八呆呆地跪着,将前世的点滴记忆与今生发生的事贯穿、融合,许多想不明白的事,却很快就透彻了。
能让他们狠手杀死慕容氏,除非是慕容氏知道了什么秘密,杀人是为了灭口,那慕容氏到底知道什么?
周三公子来边城本身就显得很奇怪,又是在冀王与三皇子权争之下而来,就让他疑惑,他想着,想着,猜到一些事。
外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啼哭声,一个美丽的紫衣少女跌跌撞撞地进了偏厅,头发凌乱,连连磕头道:“少将军饶命,是婢妾不好,婢妾不该引诱将军!要不是婢妾的错,夫人就不会寻了短……”
周五爷挥着宝剑从外头追来,却在院子里被周三公子给拦住。
周八心上冷笑。
连一个女子都要配合他们演戏么?
他一把拽住紫衣少女的衣襟:“是你害死我母亲的,你与她说什么了?竟逼死了她,说啊!”
不是说,只要她认了这事儿,周将军就给她一个好处,让她做一个风光体面的中郎将嫡妻。
可眼下这情形,周八似要杀她一般。
周五爷厉声道:“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夫人!是我迷上了美色,小八,你怨我是应该的,是我不好,这个贱婢就交你处置。”
周八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他绝不能让自己与唯一的儿子生出芥蒂。
“交给我处置?”周八反问着。
周三公子看着那女子,我见犹怜,可大事要紧,道:“八弟,是我思虑欠妥,早知道会惹出这等麻烦,我……我一定会不会送美人来。为了给五叔母一个交代,你要怎么处置她都行。”
周八愤怒的眸子里喷出火苗,是仇恨、是愤怒,可他现在必须得忍,不能坏了全盘大计,他如果道破自己看到和猜到的事,那么下一个可能就会被他们害死。
周五爷连结发妻子都敢杀害,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也许,在周家人的面前,所有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为了他们想要的荣华富贵,所有的冒险也都是值得的。
“我要把这个女人剥光了送到军营去,她不是想引诱父亲么?我就让她光着身子引诱数万将士,既然她那么想要男人,我就送她几万个……”
周三公子被他的话怔住了。
这周八,果然够狠!
能说出此等狠决的话。
紫衣女子被吓得浑身一颤,立时一扭头就想求情,周三公子却厉声道:“来人,还不照少将军的话做!”
这怪不得我!
要怪,就怪你虽是女子,却不该做了他们的爪牙。
有些事我也不必问,问了你,只会惹来他们的防备。
今生,我还是会相助我的亲人,即便难以改变,我也会尽力而为。
周八故作不信地对周五爷道:“父亲,你明日便去军中瞧,要是她不在军中,我与你没完!她是害死母亲的凶手,我要她生不如死!”
果然,周八就是个莽夫。
这出戏一唱,他就将紫衣女子恨得半死,认为是紫衣女子害死了慕容氏。
如此,也好!
至少说明周八比周五爷要容易掌控得多。
紫衣女子还想求情,却被下人们拖出了偏厅,不等她开口,周三公子拾起一块砖头,一把就塞到她的嘴里,没有半分的怜惜,顿时唇皮破裂,鲜血直淌,只惊恐地看着他。
为什么,明明说好的,只要她承认是自己引诱周五爷,引得慕容氏吃醋误会,夫妻俩争执后慕容氏上吊自尽……
到时候,周五爷与周三公子就让她做中郎将嫡妻,现下却变了模样,被送往军营为营\妓。
昨日,她还在笑黄丽娘蠢,勾引周三公子,竟被人当成东西一般换回了十五个女人,黄丽娘连那些丑女人都不如,现下她却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悲哀。
原来,她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
借处罚她来消了周八心头的怒火。
管家站在外头:“将军、少将军,夫人已去,还得入土为安,慕容家也得报丧。”
周五爷道:“着人安排,去城西订制一口最好的棺材,再备好所需一切。”
慕容氏死了,周八似乎连周五爷也不大搭理。
因在任上,不敢误了军中要务,周八每日都要去军中各处走走,军中都知慕容氏没了的事,也不敢再与周八玩笑、打趣。
慕容焕听说慕容氏归西的事,吃惊不下,在头七时赶到了雁城。
那时,慕容氏已经入土为安了。
边城之地,也没什么和尚、法师,倒是白塔镇有一座白塔寺,那里有几个和尚,慕容夫人过来时,带了两个和尚来做法事。
出殡的那天,经慕容氏保媒的新婚夫妻都来了,浩浩荡荡送的送殡队伍甚是壮观。
慕容氏的坟头,周八久久地跪着,纸幡在风里飘飞、呼啸,想要挣脱木竿,却怎么也不能够,有几片纸被吹破了,在空中跳着绝艳的舞蹈。
“舅舅,母亲是自尽的,她以为父亲又要纳妾,你知道她对父亲的感情……与父亲争执了几句,没想她如此想不下去,竟拿自己的命……”他垂首。
“鸣儿,人死不能复生,她已经去了,你要节哀。你娘那么疼你,她不会希望你这样消沉的。”
慕容焕对一边站立的周五爷道:“妹夫,你先回城,我劝劝鸣儿。”
周五爷应了声“好”,出了密林,上了马背扬鞭而去。
确定柱子在远处,与慕容焕同来的卫兵也在数十丈外,他们在四下转悠,确保周围的安全,但凡有人靠近,卫兵都会察觉。
“爹。”周八轻唤了一声,眼泪含着眶里,“姑母不是自杀,她的脖颈上有被卡的印痕,还有一道被绳索勒过的痕迹。”
慕容焕一惊:“她是死在周家的,是谁要杀她?”
“周家人!”
那周宅内,几个下人是慕容焕给慕容氏的陪房,早前的慕容家不过有些田地,能吃饱穿暖罢了,也只是一个小户人家。
“爹,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这几年敌人一再偷袭,每次都令双方伤亡惨重,偷袭长门关、偷袭白塔关,甚至是围困白塔镇,任我军如何调整布防图,他们却总能知晓弱点,我怀疑有人私通敌国,把我们的布防情况漏了出去。
朝堂那边,圣上赏识冀王殿下的才干,可三皇子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容小窥,已经得到大部分臣子的支持,这个时候,周家二房的周三公子却来了边城。
姑母又突然死了。
我猜测,姑母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他们为了杀人灭口才会对她下手。
爹,如果周三公子的到来是为了助三皇子得到兵权为夺帝所用,那么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姑母一介女流,为何被杀?除非知道他们的秘密,而令他们非杀不可。我思来想去,这个秘密,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想要对付爹和三哥等人,只有这样,以姑母的性子,知道周将军要害你,姑母就不可能沉默,而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就必然会杀人灭口。”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
“不!”慕容焕大喝一声,“这只是你的猜测,子迁不是这种人,他不会的……他不会……我与他在战场上可是过命的兄弟,我还把妹妹嫁给了他……”
“爹,周家人与慕容家的人不同,慕容家的人重情重义,可他们都是无情无义之辈,在他们眼里,荣华富贵、名利权势重于了一切。
爹,你忘了我与你说过,早前的玉花原是周四公子所生。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为什么要害死姑母?”
沉默,久久的沉默。
慕容焕只觉得压抑,如果周八所说的一切属实,那他的两个儿子就不是对抗敌贼而死,是被人算计而死。
只一想,他就觉得心口好痛。
他的两子……
每一个儿子,都是他用心培养的,就那样惨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