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本是柔和细腻,如丝如烟如雾,如飘渺的轻纱将世界朦胧笼罩着,积水成渠,雨水落到了地面,点起一圈圈涟漪。
"啪,啪,啪。"
急促的脚步踩着积水,溅起了无数水珠子,鞋面已经湿濡了,来人的脚步却更快了起来。
初春刚有些回暖,又下起了雨,寒气便随着雨水一丝丝泌入肌肤。
楚襄却觉得心跳快得不了,心底有一种莫名地兴奋,促使着他脚步越发快了起来。
背后替他打伞的奴仆心底却暗暗叫苦,只能一个劲够长了手替他遮雨,自己却完全淋在了雨里。
文谦从房里出来,看到楚襄如此疾步而来,不由怔住"怎么如此着急?"
"文谦!"楚襄见到文谦,立即上前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眼底是藏不住的兴奋"快进屋,我和你说个事。"
文谦有些疑惑,但是还是随着楚襄进屋。
其实自从他们都入宫为官之后,他和楚襄的来往并没有之前那么多,还是头一次见楚襄如此兴冲冲到他府里来,不由思及到当初在食邑园两人日夜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不由一软。
文谦嘴角含着笑,给楚襄倒了被热茶"来喝点茶暖暖身子。"
楚襄接过茶并没有喝便放到一旁,双眼热切地看着文谦"你和溪齐关系如何?"
文谦听到楚襄直呼其名,不由皱了下眉头"还不错,公子溪齐倒是难得是个~"
楚襄不耐听闻,直接打断道"那他信任你么?"
"自然。"文谦眉头越皱越深,心底有丝不悦。
"太好了,文谦!"楚襄双手再次紧紧握住文谦,"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人忙!"
"什么忙?"
楚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助我杀了溪齐,以及卓子,迎公子重耳归位。"
"你开什么玩笑!"文谦心一跳,立即甩开了楚襄的手,桌上的茶杯亦被他甩了出去,碎了一地,只是俩人皆没有把目光转移到这上面来。
"我没有开玩笑!你也知道现在宫里多乱,太子死了,晋献公也死了,众公子皆驱逐在外,现在晋国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只要我们把溪齐杀了,接公子重耳回来就是众望所归,自然能顺利继位,那时晋国不再混乱,我们亦是新君主面前的大功臣,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不为?"
文谦面色铁青,听着楚襄越说越兴奋,最后大喝一声"不要再说了!我是绝对不能可能图谋杀害公子溪齐的!身为故友,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走出这个门,我将当作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
楚襄没有想到文谦会拒绝他,态度看起来竟还如此的坚决,不由心底有些着急,他的计划中文谦是很重要的一环,他能轻易地接近溪齐等人,到时候无论下毒还是刺死简直易如反掌。
"文谦,你忘记了吗!你之前还曾经劝过太子提防远离骊姬,你现在怎么反而离那妖妇这般近,还要保护她的儿子!而且你想想,先是太子莫名自杀,等众公子皆逃亡在外的时候,晋献公又离奇死亡,我看这一切都是那妖妇搞得鬼,我们晋国怎么能让这么一位心狠手辣歹毒无情的妇人之子继位?如此你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晋国贤士?!对得起在天的晋献公!?"
"晋献公之死绝对和骊姬夫人没有关系,与公子溪齐更没有关系!"文谦抬头,眼神有些深沉"晋献公死前,曾经嘱咐过我要尽心辅助公子溪齐。公对我恩重如山,我这一生决不会负他!"
文谦最后一句说的平静,楚襄却心神一震,以他对文谦的了解如何不知其中的坚定,但若就这么要他放弃,却有些不甘。
"文谦,你以为以你一人之力真能护得了他们母子么?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骊姬妖妇之名是坐定了,朝中不知多少人摩拳擦掌欲除妖妇而后快。没有了晋献公保护,一个妇人又能翻起什么浪花,不然你以为她会宁愿让溪齐背负着不孝罪名,也要让他尽快登位,不就是因为怕死么。我坦白告诉你,这件事我不做也会有别人做,倒不如让我们兄弟俩占了先机,功名成就,荣华富贵还不是措手可得?你以前不就想名留青史么?现在不就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么!"
文谦静静地听楚襄说完,他不得不承认楚襄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但是~
"我不管他人如何,但是要杀公子溪齐,就必须从我尸首上踏过去。"文谦神色淡然,似乎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但是,他不能失信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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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重耳得知晋献公之死,将自己一人关在屋里嚎啕大哭了三日,亦不食不喝了三日。
这件事情,艾萧是听他人说的。说实话艾萧想象力有些不足,没法想象重耳那有些冷情的性子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的模样,也许重耳就是为了避免形象破灭所以才把自己一人关在屋子里?
但是不食不喝应该是真的。
三日后,艾萧随着狐宴赵榱进去看望重耳的时候,重耳躺在床上瘦得不成人样,反而显得双眼格外大,不知是否真是因为哭了三日,眼里多了一丝哀愁少了几分清冷,依旧高挺的鼻梁在侧面撒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显得有些失神落魄。
两个丫鬟一个撑着重耳起来,一个慢慢地喂着清粥。
重耳见见狐宴等人进来,错开了脑袋,不愿再吃了。
"公子不着急,多吃一些,我们到外头等着就是了。"狐宴见此,连忙说道。
"不用,吃不下了。"
两个丫鬟见此才帮重耳擦拭了嘴巴,垫高了枕头让他舒服靠着,才起身退下。
狐宴看见重耳如此憔悴,不由心疼道"哎,公子应该保重身子才是,现在正是多事之时,万一身体撑不下去怎么办。"
重耳垂下眼脸,嘴角苦笑一声"父亲惨死,我却不能在跟前行孝送别,实在枉为人子。"
赵榱闻言,也感叹着"公子如此有孝义,公在天之灵定能看到的。"
艾萧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并没有开口说话。
终于等一阵安慰过去了,重耳才开口问道"先轸还是没有传来消息么?"
艾萧这才提起了精神,抬头看着,正好撞进一双似深潭的眼里。
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只是一眼看去便收不回了,艾萧不由背后一阵寒栗,这双冰如寒潭的双眼哪里见得到方才的哀伤。
幸好,重耳很快就挪开了视线,阖下睫羽,留下了一对浓烈的阴影,对着淡如花瓣般的双唇,还是之前那副脆弱忧伤的模样。
赵榱听到重耳问起,便回答道"并没有消息,但是已经确定几日前林娇就不在晋宫了,所以先轸应该早离开晋国了。"
"但是如果先轸已经离开晋国,按着日程应该也到北狄了。"艾萧不由有些担忧说道。
赵榱瞥了艾萧一眼,"也许俩人路上耽搁了。"
艾萧双眼倏地睁大,脑海里瞬间冒出孤男寡女,日日夜夜,游山玩水等等亲密的事情。
"不可能,先轸决不会耽误的,他一定是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艾萧有些气恼地瞪了赵榱一眼。
赵榱面对艾萧的怒视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不咸不淡说着"那怎么解释先轸林娇皆不在宫里,却还又未到北狄的事情?"
艾萧咬唇回答不了,转头看向了重耳。
重耳依旧是刚才的动作,只是阴沉着脸看得出来心情并不好。
"公子,你最近痛疾还在犯吗?"艾萧突然问道。
重耳微微皱了眉头,有些疑惑"倒是奇怪了,这三日躺在屋里没有外出,却是一次痛疾也未犯过。"
"这就好,我有关于林娇的事情要禀告公子!先轸亦知情,所以我相信他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还请公子明察。"艾萧跪了下来,行礼说道。
"艾萧!"狐宴出声想要阻止,却被重耳一手按下。
"说。"
艾萧并没有受狐宴阻止,执意说道"艾萧怀疑,林娇是骊姬之人!"
"为何?"
艾萧跪拜在地,看不见重耳的表情,听着声音还算正常,便又继续说道"艾萧曾经见到,杏儿半夜约见了林娇,给了林娇一个包裹,还说夫人让我提醒你,莫忘了是什么种!"
重耳眼神缓缓扫过艾萧,看向狐宴"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艾萧还在食邑园时候便知道了,而狐宴先生和先轸则是在离开蒲邑的那晚得知的。"
艾萧声音清清脆脆,没有一丝心虚不安"起初艾萧怕公子不信便想得到具体证据再说,之后公子身子太弱,不敢直言,但是先轸却是知道后执意要将林娇带回来。他说,他只是依公子行事,林娇到底是谁与他无关。"
艾萧这话说完,良久都没有声音,但是狐宴并没有动作,想来重耳应该是没事的。
"起来吧。"
"你说的这些,我早已知晓。而且,还是我离开晋宫之前她亲自告诉我的。她并非骊姬什么人,而是优笑之女,优娇。"
"什么!"艾萧难以置信地抬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