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殿全轰起老土匪们刮脸剃头,擦桌抹凳,填路扫街,要求所有人振作起来。婚事,一切按山里喜事的规矩套路大办。
丁半仙、伊方臣做了大媒,找公玉东提亲。“提亲”?公玉东木木然然。见状,两个老土匪也十分索然,干脆自说自话,当日给公玉东送书子(传柬),胡乱塞上一些物件,算做彩礼。婚约已定,择吉日成婚也就是了。李小全乐了:“查什么日子,择什么吉日?逢日不如撞日,就是明儿个!”
李殿全一摆手,头一扭:“就这么办吧!”
于是,全营上下忙了个脚不沾地。
“热闹热闹吧!咱绺子可多年没有热闹了。好好办办!”老少土匪欢欢喜喜,一齐忙活开了。杀牛宰羊(可惜,粮少年贫,山民大都不养猪了,只有一些耕牛和放牧的羊群被枪上山来了)、垒砌灶台、扎席棚、摆酒桌、刷喜联、摆天地桌、封遮碾台孤石,布置喜房。
小爷要娶媳妇喽!
少营一片欢腾,少营一片胜利了的欢腾。还是咱小爷厉害!还是咱少营厉害!
喜子、狗子、学子一伙小土匪决定趁机热闹庆贺一下,便寻找竹片、桑皮纸,弄五颜六色,扎糊彩灯,抽人组织训练,晚上跑灯耍耍。又从被俘山丁和关押的山民中找出会吹吹打打的人来,把山寨原有的锣、鼓、钹、铃、笙、板、笛子唢呐、板胡渔鼓凑齐,组成乐班子,安在新扎的席棚里吹打起来。喜子做主:“好好吹打。管你们酒饭。错了曲调或不卖力气,扔下崖去!”
李小全“娶媳妇”占用的是包布新的杂货铺。这是去年夏天完工的建筑。新房子,李小全占用前。又重新清理粉刷了一遍。北屋三间改做了住房:东一间做了新房,南窗上贴着红红的喜字,靠窗摆放着一张新做的椿木大床;外二间原是杂货铺,梦莲当闺女时来过几次,现在将货架柜台清到院东侧放杂物的厦棚里,摆上家具,充当着客厅、饭厅、起居的多种用途。西厢房二间住奶娘和两位抽来服侍梦莲的女人。两个女人三十五六岁,一个姓彭一个姓宋,都是山上公家门的媳妇。彭氏和梦莲一辈。宋氏小梦莲一辈,两人和梦莲平日交往较密。
丁半仙做了男家的主婚。公玉东的两个儿子早已带着老婆孩子下山溜了,公玉东又傻傻愣愣,李殿全一皱眉,让公方忠做女家的送亲大客。公方忠忙剃头刮脸,修饰一新,做了大客。而四合院老头营的老土匪们选出两个头脸整爽一点的弟兄,做了新嫁娘娘家的陪送人。
一时间,老少土匪真像好人家人物似的。真像村庄里操办公事的寻常百姓似的,洗净头脸,换上新衣,人五人六。见人道喜,见人作揖,一派彬彬有礼。
凶恶毒狠、面容狰狞的一些老土匪被抽出来去东寨值勤。看押山寨的男女。这帮老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轰一声笑了:“咱丑呀咱丑呀!”心里也高兴。一高兴,发下了善心。多分给了被关押的男女比往常多了一倍的水、粮,东寨内南北两个死院人圈的男女一片喜极而泣的欢声。老匪大吼:“办喜事,哪个敢哭?扔下山去喂狼。笑起来!欢起来!”男男女女们就发出似哭的笑声,就做出比哭还难看的欢容。
李殿全坐坐站站,站站坐坐,糊里糊涂被人换上了新衣,戴上新帽。他看看自己这身不太合身的长袍马褂,估计可能是公玉东的,不由得哭笑不得。日他妈妈!这不是山长公玉东发送闺女,倒像自己在发送闺女哩!突然间,他似乎对梦莲真的产生了一种父亲般的感情。真是怪呀,和这个妮子在一起才几天的时间呀,这是咋的了?他默默地回屋打开箱笼,从箱底里把所有的古董玩器一件不留统统拿出,齐放到梦莲的箱笼里作为陪送。
疤子皱眉,不满地说道:“大哥,咋啦你?你不留点底儿啦?值得吗?”
李殿全就扶住他,闭上眼长叹连声:“孽!孽!”
梦莲的闺女屋,收拾一番,第二次作为待嫁女的坐房。二度准备作嫁,梦莲已成了妇人!爷耍过的,其儿小全又要娶做新娘,乱伦啊,天下恨事!难堪事!但难堪已经发生过了,再发生一次,又有什么?要说难堪是土匪们的难堪,是他们这些畜类们的造孽和无耻。
恨,只有压在心底了。梦莲不哭。现在不需要哭;将来,也不需要哭。自己的武器就是自己。
撞日还真是个黄道吉日,未时,吉时。那天吕家来迎梦莲的花轿被擦洗一新,两名锦衣锦帽的小土匪抬着进了公玉东的老宅里。红席做毡,铺到了梦莲的闺女屋门口。
吹打声响彻云霄,由于有酒饭吃,有土匪的督压,乐班子吹打得十分起劲。
公方忠立在闺房门侧,充当着娘家大客的角色。唢呐声响起来,梦莲站起身子,两名拉来充当伴娘的女人正要给梦莲搭下盖头,公方忠低声喊:“梦莲梦莲!梦莲妹子!”
梦莲见是公方忠,笑了:“哟,方忠哥呀。哦,多亏哥的成全,看,我成了压寨夫人了。”
公方忠觉得梦莲的两道目光像针芒一样刺来,一时手足无措,无地自容,几乎乱了应尽的礼仪。原本他想趁这个机会给梦莲一个提醒的,把包布新的祸心告诉梦莲,一时慌张张不开口了。再一想梦莲已归了李小全,不说也事儿不大了,心才好过一些。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乐意梦莲跟了李小全的。但梦莲不哭反笑,他心中大起疑忌。山里风俗,新娘子自出门到入洞房,是不能笑的。笑是破福,主一辈子没好日子过。他想梦莲怎么不哭反笑呢?
丁半仙的赞词响起来。公方忠方才记起了自己的职责,忙慌慌地前引。铺捡红席,导引轿子。丁半仙唱:“落——入——起——!”二人抬的山轿举起来,出门绕着寨墙走。
迎亲队伍的前导是乐班子,鼓着腮,努着力,吹打得十分卖劲儿。
李小全暗插双枪,外貌悠闲喜欢。他头戴藏色礼帽,帽上簪花,身着青色长袍。十字披红,骑着一匹还没被土匪杀了吃的青骡,“得得”地走在迎新队伍的前面。他的骡后是二十四名相貌较好的小土匪,持枪护拥在花轿的前后,二十四名头脸干净的老土匪抬着梦莲的嫁妆,乐滋滋地颤颤摇摇随在后面。陪送嫁妆有箱有柜有被有梳妆台,还有洗脸架一类的日用品,均是在崮上临时搜罗的。
李小全一出门双手便插到了袍下,内心紧张。如临大敌。他听从了公方忠托喜子传过来的劝告,不但注意包布新、妞儿、疤子一类人的动作,而且暗中布置了兵力控制了全寨的要害。少营精锐没出面,隐在几个碉楼里。刀出鞘,枪上膛,土炮抬枪冲向了东寨。做好了应变的准备。他要防着老头营,防着李殿全。防着一旦炸窝的被俘山民。他想的更深更多。
迎亲队伍出四合院向东,在东寨内绕寨一周。再出内寨奔西寨喜房。
梦莲悄悄在轿里掀开盖头,居高从轿门帘缝中向外望去,百感交集。身前身后是欢呼雀跃的土匪,两侧是南北人圈中圈押的山民。由于得到了比往日多些的食物和饮水,圈押的男女有力气挤到窗前门边观望。几十个老土匪哄赶着山民欢笑,山民们脏污憔悴的脸上浮着僵硬的笑容。人们已经麻木。从女人堆里,梦莲看到了麻木中的羡慕和妒忌,看到了迟钝中的愤怒和仇恨。
梦莲不禁心中紧搐。唉,人啊人……
包布新被带到西寨墙北端的碉楼里,由学子看着守寨。听到欢快的唢呐声,他双目如血,下唇被咬出了一排血印。
李殿全百感交集地参加了仪式,表情复杂地接受了李小全、梦莲的叩拜,应答着李小全、梦莲的唤爷叫爹。
疤子、妞儿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喜子、狗子殷勤地贴在两个老土匪的身边,招呼两位老叔入席。
反正送亲迎亲是一伙人,婚事是土匪们自说自话的一家操持,婚礼程序也有了一些变革,送亲酒和迎亲酒不再分界,东西寨一个伙房,一样的酒菜,一样的规格,一色的山丁传盘提壶,服侍照应。入席的老少土匪们开怀畅饮。能有个机会放纵吃喝,这才是实的。吃呀喝呀,爷们儿!吃到肚子里才是真的!
李小全面容冷肃地告诉少营弟兄:不闹房。不闹新房。弟兄们愿玩,就都去跑灯吧。小匪暗笑,这么急着和媳妇耍啊?连房都不让闹了?连这老辈子传下的老风俗都省了?不闹你俩可是一辈子不吉利呀!弟兄们不过瘾呀!手痒痒呀!非闹你不可!再看看李小全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大家都了解他的脾气,不可逆他。不让闹,自有他的道理。算了,算了,别找不愉快了!
李殿全无滋无味,两杯酒后便推说头痛,辞席回了四合院。一进屋,疤子就一下蹲在了地上,抱头长叹:“小土匪抢开了老土匪。老头营的气数尽了!”
妞儿不语,想着心事。
入夜,全山寨灯火一片。
锣鼓声热烈地响了起来,东寨中心空场一片欢腾。少营的小土匪们乱放鞭炮,吵吵嚷嚷:“耍灯喽耍灯喽!”能跑来的老少土匪齐集过来,前面的围成圆场,后面的站上碾台,高呼大叫:“好啊!好啊!”
锣鼓急急如风,八名打扮成八仙模样的小土匪,身前身后各挂灯身,手执八种鸟兽头形彩灯,翻翻滚滚,冲进场来。
彩灯内燃牛油蜡烛,显出各色花纹。即:头灯汉钟离,手执蓝色的麒麟头,背挂宝扇;二灯吕洞宾,手执黄绿色的狮子头,背挂宝剑;三灯曹国舅,手执红色蛟头,背挂手板;四灯铁拐李,手执黄色虎头。背挂宝葫芦;五灯张果老,手持黑色驴头。背挂渔鼓;六灯何仙姑,手持花色仙鹤头。背挂荷花;七灯韩湘子,手持黄色鹿头,背挂笛子;八灯蓝采和,手持黑褐色象头,背挂花篮。
何仙姑由一个十六岁的面如少女的小匪来扮,他在衣内胸前吊了两只蝈蝈葫芦,充当仙女双乳,一扭一拧,引得老少土匪笑得喘不上气儿来。
这叫做“跑八兽灯”。又名跑八仙灯。是蒙山沂水间流行较广的一种古老的艺术形式,历史悠久,是以传说中的八仙赴王母娘娘蟠桃会为背景的民间舞蹈。灯是用竹子、桑皮纸扎糊而成,再用颜色画出花纹。
一声断喝,锣鼓声歇,八灯占定八方,分立在场中。忽听头灯念道:“小仙出洞来,遍地黄花开,忽听云板响。众位八仙来。今天王母娘娘幡桃大会,各位仙长前去赴宴者?”众仙齐应:“愿去不辞!”
锣鼓再响,灯就跑了起来。忽而单花忽而双花,忽而四门斗忽而五盏灯。忽而分灯忽而炸灯。群灯起舞,犹如蹿山跳涧腾云驾雾之势,形象逼真。各有特色,让人眼花瞭乱。
围观的老、少土匪狂呼乱叫。声声喝彩。
跑灯完毕,接演“下三场”。是老、少土匪的合作节目了。第一场跑旱船;第二场锢漏子挑,也有叫《王大娘锔大缸》的:第三场孟老虎,也有叫《王老虎娶亲》的,主要看相公打扮的小丑的表演。在这里这个“孟”字似为“蒙”字,因为相公打扮的小丑一直被人蒙哄而露乖出丑,惹人笑谑。这都是山里的民间表演形式。老、少土匪们边歌边舞,唱念结合,插科打诨,互相逗乐……
群匪乱舞,直折腾了一两个时辰。
被囚男女蹉跎感慨,夜不成寐。
匪众围观耍灯时,公方忠溜出人群,扶着老婆,贴着墙根,悄悄向东门爬去。
新房中,红光摇曳。果然没人前来闹房打扰。
屋内点了两只火盆,暖融融的。
李小全拿起小土匪预备好的缠着红纸的一支枣木秤杆,挑去梦莲头上的红盖头,突然,一种索然无味的情绪涌上来,叹口气,起身来到外间闷坐饮酒。
梦莲看看屋内,床头上摆着一沓女人换洗的小衣裳和一袭红嫁衣,墙角支着一个脸盆架,架旁放着一只洗澡洗衣的大木盆。盆沿上搭着一条新毛巾,架上放着一块山里少见的香皂。
梦莲想了想,暗暗点头,叫一声奶娘,程奶娘又有几分清醒,梦莲说:“让人烧些热水吧。”
几个被充当伴娘的女人忙烧下热水,灌到了大木盆里,梦莲在奶娘的服侍下脱去衣衫,坐到盆里,细细地慢慢地清洗着身子,换上了新衣,这才安咐伴娘扶程奶娘去院中西厢房里歇下,自己挽着头发默默坐到了李小全的面前。其实,梦莲早已在与李殿全分手后就洗过身子了,而且是用薄荷香草熬水清的身子。看到了屋里的摆设,她想她明白了李小全的暗示,不觉嘴角挑起一丝冷笑。马上又警告自己,既做了狐狸精,就得“精”到底!马上又沉静下来,按自己捉摸的章程办。
屋外传来几声狐叫,再听,又无了动静。
经过千折万磨,朝思暮想的闺女终于到了自己的手里,李小全却高兴不起来了。
为了这个闺女,他兴起改道进城几乎丧命;为了这个闺女,他放弃了父仇没杀山长公玉东家一口;为了这个闺女,他与义父李殿全反目为仇,几乎火并。今天,终于如愿以偿,把这个女孩弄到手了,但李小全既无胜利后的兴奋,也无得到意中人后的欢欣和满足。他感到心里空落落的。这个闺女虽然进了他的屋里,坐到了他的面前,但他总觉得是镜中花、梦中人。这是真的吗?自城里分手到这仅两个来月的时间,对这闺女的感觉怎么截然不同了呢?难道这一切真是场梦幻?她和他,是命中注定还是一场孽缘?这么费力巴事,该还是不该?
李小全默默举杯,一饮而尽。垂着目,哑声说道:“我,送你下山去吧!”
“不。我不下山。”梦莲平静地说道。
李小全抬起眼来,眼光蒙胧:“为啥?”
梦莲微微一笑,认真地说道:“因为我是你的媳妇。”
媳妇?李小全感到一股暖流涌来。再次强劲地冲激着他心中的冰坝。方才梦莲的一盆热水洗浴已暖和过他的身心,现在冰坝在迅速的塌下、粉碎、融化。是啊。他费力巴事,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梦莲立起身来。款款移到他的面前,倚在李小全的肩头,望着他说道:“难道不是吗?”
梦莲小手软软地抚摸着他的肩膀,一股好闻的体香直沁李小全的鼻龛。
李小全全身颤抖起来,颤声问道:“你是我的媳妇吗?”
梦莲肯定地说:“我是你的媳妇。”
李小全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一条汗巾来,递到梦莲的手中。
丝质汗巾还带着身体的温热。灯光下,一朵红莲花艳红如血绣在汗巾的一角,汗巾曾沾上的血污如莲花落瓣散在莲花的四周……
李小全侧头让梦莲看他刮得光光头皮上的伤疤。哽着嗓子说道:“你可还记得起它?”
梦莲呻吟道:“天哪……”
李小全一把抱住梦莲,头贴在她的胸前,泪流满面,说道:“我把它贴在身上,一天都没离开过啊。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了呢?”
梦莲一呆、一愣、一颤、一阵冲动,一下抱住李小全,感情复杂地放声大哭。她原本发誓永不再哭的。“冤家冤家呀!”
李小全也哭着低唤:“媳妇媳妇……”
李小全取出汗巾,抱着梦莲哭诉,一时。梦莲心想,这可真不是冤孽不聚头啊!同时又升起几分希望:与小土匪好了,也许能报仇能救出些族人乡亲?
半晌,李小全才把梦莲抱上床去。帮着梦莲脱完了衣裳。当那一身白嫩如脂的躯体呈现在他的眼前时,李小全被惊得一下跪到了床下,连声呻唤娘耶娘耶。及至捏住那对小奶。李小全情不自禁,呜呜哭了起来:“莲妮子莲妮子……”梦莲娇声颤抖:“小爷。你可管节点,俺还是第一次哩!”李小全十分诧异:“哟?难道李殿全没动过你?”梦莲头一歪。流出泪来:“俺说他敢动俺,俺就死!他就没敢再……”李小全气粗起来:“这么说,咱俩还真是月老牵就的姻缘来!来,我好好疼疼你!”梦莲双手搂着李小全的脖子,随着他的一用力,一声尖叫,接着是一声接一声的呻唤,若不经状。这更鼓励了李小全,只觉得腾云驾雾,如醉如痴,妙不可言。他从来也没享受过如此百依百顺、爱意绵绵的女人啊。
李小全伸出右手托起梦莲的小脸,说:“别再叫我小爷了,叫我一声小全,叫我一声郎君。”
“俺不敢……”梦莲偏开头去。
李小全又托起她的脸儿,认真地说:“你是我的媳妇,就该这样叫啊。叫吧,不怕!”
梦莲望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像蚊子那样发出一声唤:“全子…”
“哎!”李小全兴奋极了,不觉猛冲了她一下。
“哎哟——!”
事毕,梦莲哎哟着抽出铺在床上的褥单,咧着嘴羞怯地说:“你看你你看你!”烛光中,褥单上猩红斑斑,李小全喜出望外,正要细看,梦莲咽了一声,羞惭惭地将褥单团起丢下床去。李小全不由得又冲动起来,紧紧抱住了梦莲:“天意啊!天意!”
事前梦莲说是“第一次”时,李小全装做喜欢,但他并不相信。落到李殿全这个老私孩子手里的女人还有囫囵的?但梦莲这样说,李小全还是高兴:看来她还是看重自己这个男人的。这样一想,李小全对梦莲更多了几分怜爱。其实李小全并不多看重女人的初夜权,即使梦莲被李殿全染指过,但只要这个女人是真好,能夺到手,而且这媳妇真有个媳妇味儿,原装不原装的,李小全真的不在乎。乱世谈什么贞节?都谈这个,人怕早绝了几辈子了。被土匪糟蹋大了肚子的女人,大都还不是在原来的家庭过?生下儿女照样养着当自己的孩子,也没见哪个丈夫、公婆去计较。这怪不得女人!她,她们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他自己玩过又让给小兄弟玩的女人还少吗?无所谓的事。女人,小玩意儿,同好枪一样,难道别人用过你就不可以再用了?这年头,值不得大惊小怪。男人们都乱了套了,再去要求女人?什么道理?不公平嘛!
眼下见到这斑斑猩红,李小全还是喜出望外,高兴地几乎要把梦莲捧到天上去,便对梦莲轻怜款爱,生怕碰坏了这朵花骨朵儿。梦莲却悄悄流下泪来。这斑斑猩红是李殿全的预设方法……看来,这个老土匪对她还真的动了真情。
半夜人静后,山寨里怯怯地响起了一缕凄楚迷茫的笛声,吹奏的是二八调的乐曲,笛声低沉悲哀,如泣如诉,无所依傍,在沉沉黑夜中如漫漫的山雾将瞭阳崮遮罩,扰得一些人心乱如麻。
丁半仙懂得各色各种的乐调曲牌,听到笛声,一惊,连啐几口:“丧曲丧曲!凶日凶日啊!”忙掐指细算,今日是正月二十七,干支戊午,五行属火,是黄道吉日,但值日星宿不好,是心月狐寇恂。书曰:心星造作大为凶,事事教君殁始终,埋葬婚姻皆不利,三年之内祸重重。“看似吉,却是凶!”丁半仙赶紧唤醒陪侍他的两名小匪,告诉他们,他做主让他们赶紧趁空下山逃回老家去吧。两名小匪清醒过来,十分感激又十分无奈,说道:“半仙爷,咱往哪儿跑?咱土匪们聚在一堆还是个人;散了,还有什么挣头?还是窝在一堆里吧!”又倒头去睡。
丁半仙睡不着,思前想后,一目单闭,浊泪独流:“死无丧身之地也……”
突然,东门方向爆了一声枪响,接着一个女人的惨叫打破了山寨的沉寂。少营的小土匪们从各个方向一齐咋呼起来:“谁?开枪啦!”
是夜,少营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第二天早上巡山的土匪在东门崖下发现了一具女尸。东门悬架的辘轳上,一条大绳缒下,没有收卷,经人辨认,死去的女人是公方忠的老婆。怪不得这个女人被摔死了,这女人身穿着不知从哪扒来的两条棉裤三件棉袄,山高崖陡,岂能便利?
崖下散落着几枚银元,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公方忠已不明去向。李小全要追,李殿全看着公方忠家里屋里屋外堆积如山的破烂,止住他,悲悯地说道:“走了走了,了了吧。穷哈哈几十年,也够惨的了。”
李殿全看看山势,立命李小全派人将东门的这根大绳收好,并再三叮嘱一定将爬山用的几条大绳收妥,要专人管住,能保证随用随取不误事。
公方忠老婆摔死,公方忠逃跑的消息被关押在死院的男女山民知道后,许多人十分畅快。突有一人说道:“唉,大家要是早里能对他好一些…… ”顿时,众人默然,缩身不语。
下午,西门方向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吕悦松召集的团丁开始向瞭阳崮大寨运动,占据了瞭阳崮下西侧一些有利地形,封死了西门。不多会儿东门方向也传来了枪声。
山上山下,枪声不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