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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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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千世界如此的神奇和美丽,就是因为它每天都在变。

人也需要变,王小鱼也觉得他需要变,自从他开始变得和以前的自己不一样之后,他发觉他的人生竟然变得充满乐趣和生气。

饭是香的,茶也别有一番味道,就连每天醒来都用快乐替代以往的忧愁和不满。

世界如此的美丽,人儿如此的有趣,他决定重新认识大千世界给他带来的感观。

他只身一人,登过韩城最高的山,徒手爬过最险的削壁,也独闯过深山中诡异的秘洞……

他不需要别人认同他为什么要用生命去冒险,他只知道那一次又一次冒险的旅途中,他的世界就像开了一扇窗,不断涌进他曾经的生命中所欠缺的。

他不是想超越极限,也不是寻找刺激,他只是想挖掘关于生命的另一个层次的东西。

也许是珍惜与感恩,也许是得与失,又也许是贪婪与知足,他没有答案。

他也不需要答案,因为他生命中剩下的最年轻的每一天都是晴天,每一个明天都与今天不一样。

今天一定也会是晴天,天还没有亮,王小鱼便踏着细碎的步伐,顺着黑夜与白昼之间的那一道光向前走。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随意的走动。

这一走,居然就回到了那些年曾经最无忧最有痕迹的花海。

韩阁学院后院的这片花海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一直都在,不会凋谢,不会枯萎。春夏秋冬四季变换,在这里好像都失去了它 应有的力量。

风无情,花无语。风吹过花也点头。

王小鱼好像忽然听到花在对他呼唤,他便走进去躺在花海中。

一种花香便能勾起一个回忆,各种层次的花香共舞又汇聚成更浓烈的味道。

旭日早已爬过山头。骄阳下,花海前,嗅闻着一阵阵浓郁的花香,就像回到摇篮中听着母亲哼唱的婴儿时代,他正想闭上眼 睛,用心去聆听鲜花的花语。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一次次徘徊在鬼门关的冒险,他的听觉和反应已经细腻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感觉到。

顺着花枝间的缝隙看过去,这一看,他吃了一惊,差点作出动静。因为他看到蓝隽老师正慢慢走过来,而另一头走过来的郝然是本该死去的梅子坞。

王小鱼没有动,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因为他又有了那种感觉。

他记得那一次他又闯入秘洞的时候,不巧跌落一个也许是很久之前猎人挖下的陷阱,而陷阱内爬满各种各样的毒蛇,他只要 起了个小小的动作,也许就要了他的命。

这里没有毒蛇,他却感觉到,状况是一样的。

没有说话,只有风声与花语,仿似久别的重逢,他们好像有很多的话要向彼此说,又好像已不需要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梅子坞先开口说话。“好久不见。”

千言万语演变成四只字,多么浓烈的好久不见。

蓝隽说。“我们好像最多才十来天不见而已。”

梅子坞说。“对我来说,过去的好多年都没有这十来天那么长。”

他笑得很真挚,一点都没有做作的模样。他敢这么说,也许因为他活到了这个年纪,比任何年轻人都更懂得生命的重量。

蓝隽说。“那天传来你死亡的消息,我就知道一定又是你在向这个世界开玩笑。”

梅子坞说。“如果我生命走到了尽头,我一定让我身边的人来得及说再见。”

蓝隽说。“可是,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你刺痛了很多你身边的人的心。”

梅子坞说。“我知道,但是我一定要这么做,因为有些事情我非做不可。”

蓝隽的神情变了变。“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过非做不可的事情?”

梅子坞说。“因为我一直都没有认真想过,十年前你为什么会找上我去探索韩昱在蒂南山结下的灭道阵法。”

蓝隽深邃的眼睛里已渐渐露出一种感伤和内疚。“现在,你已想到?”

梅子坞又露出他自以为很有趣的笑脸。“因为你就是三百年前,跟在韩昱身边的那个小女孩。”

蓝隽说。“上次我让你帮忙结下‘越界’阵法救韩昱的时候,你就已猜到我和韩昱的关系?”

梅子坞说。“我还知道你继承了瞳月族另一个血统‘无生’的天赋。”

蓝隽这才真正的吃了一惊,吃惊的看着梅子坞,眼睛里的内疚瞬间融化成泪点。“你已经知道?”

梅子坞的眼睛好像也模糊了。“我已知道,我也庆幸自己有这个荣幸得到你的青睐。”

“我却觉得你的存在,对瞳月族人这个贵族是种耻辱。”

花海前,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又儒雅又高贵的年轻人,蓝隽看见这个人,她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仿佛看到了血花 纷飞的画面,而她陷入两难的余地。

王小鱼认得这个人就是韩城最出名的四大年轻人之一的蓝廷。

蓝廷慢慢的走过来,他走路的步伐和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种高贵和儒雅。“我知道你来自一个很神秘的地方,这个身份不见得你可以高攀瞳月族。”

他又说。“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还要逗留在韩城,但是这个地方的所有一切都不属于你的。”

梅子坞说。“就这两个原因,你就冒险杀我?”

“不能说冒险。”蓝廷说。“上天是有趣的,如果你想要得到一些满足,你总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来跟它交换。”

“尘世间的很多事情,你好像都已看得很透彻。”梅子坞笑了笑。“那么,你又看不看得到危险已渐渐向你步进?”

“他没有看到危险,他只是看到三百多年前的一位叫韩昱的男人来找他。”

花海前又多了三个人,韩昱、卓别离和宁崇阳。

宁崇阳没有跟在韩昱身后,他来到了这个地方就靠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他又变回了风迹。

蓝隽看到韩昱走过来,她只低声的唤叫了一声昱哥,她什么都做不到。

蓝廷直视着韩昱的眼睛。“你就是三百年前,弄得韩城满城风雨的那个韩昱?”

韩昱说。“我就是韩昱。”

蓝廷说。“闻名不如见面。”

韩昱说。“你却比我印象中更像一位瞳月族人。”

蓝廷说。“可是,瞳月族人未必就是你的敌人。”

韩昱看了一眼花海,说。“我也希望不是。”

静,无风无语。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也不需要再说话。这一刻,只有一战才能解决所有问题。

起风了,一片花海翩翩起舞,花香飘浮,硝烟也起。

风迹的这个名字也许也跟风有个故事。风起,风迹也动了,他的拳头挥向梅子坞胸膛。

拳头却空了,梅子坞的身形这么高大,这么笨拙,风迹忽然出击的拳头居然空了,难道他曾经由风迹变成了宁崇阳,他对梅 子坞的恨也变了?

梅子坞居然笑了。“我很高兴,在你身上看不到那种恨。”

风迹冷冷说。“怨和恨根本就杀不了人,是你告诉我的,何况你已不值得我去杀你。”

梅子坞说。“你变了,至少你再也不觉得你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他又说。“也许,你更应该学会放下,放下所有一切,做一个真正的宁崇阳。”

风迹说。“宁崇阳十三年前就已死了,现在只有风迹。”

梅子坞好像第一次皱起了眉头。“现在的风迹,也是仅为韩昱而活的风迹?”

风迹说。“没有韩昱,十三年前风迹也死了。”

梅子坞又笑了。“那么,我也该谢谢韩昱,如果没有他,我也许就没有荣幸看到今日的师徒之战。”

师徒之战?

风迹没有否认,也没有动,他好像也认同了这种师徒之战。

他们的这种师徒关系的来由就是神奇又奥妙的阵法,也许阵法之战就是最能诠释他们师徒之情的缘深缘浅。

若断绝,也只有这种战役能让两人之间的情义从深心处真正的放下。

没有动作,也没有起风,阵法已结成,两道水柱便平地冒起,幻变成各种模样,交缠碰撞,奇幻而浩荡。

这不是魔法,阵法远比魔法更神奇更不可思议。

水柱溃散,顽石又生,一堆顽石集聚成一座巨人,挥舞着狂野的拳头,好像在呼唤痛快的一战。

王小鱼曾经见过许多不可思议的异象,可他从来没有想象到,原来最不可思议的是人。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看到的是真的,因为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完全违背了他对人的认知。

那种同样不可思议的敏锐感觉又涌上心头,王小鱼知道这种气息不是来自刚才看过来的韩昱,而是像风一样的风迹。

下一刻,又起风,这阵风起得很不寻常,花草没有摇曳,石巨人却已在踉跄的后退,王小鱼便看到石巨人身上的一道道触目的痕迹,就像刀痕。

这阵风居然幻化成刀刃!

一位阵法大家真正令他自豪的并不是专研出更不可思议更完美的阵法,而是教出像风迹一样的高徒。

名师出高徒,本就是件值得任何人高兴的事,何况风迹简直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深谙结阵的奥义,对破阵更有他独特的法子。

也许,梅子坞只是太懒惰,但风迹无疑已似超越了他。

石巨人又吼叫,刀痕再深,顽石也难点头。笨拙的石巨人跨着笨拙的脚步继续前进,它的拳头也似蓄着一股力量,将对手摧毁。

梅子坞看着风迹淡定的模样,不禁一笑。这不是嗤笑,更像欣赏和安慰的笑。

风迹是他最得意的高徒,他更相信他以后再也遇不到能超越风迹的高徒。

这段师徒之情却因为一个无可避免的误会,变成带着仇和恨的陌生人。

梅子坞看得出来这段师徒之情还在彼此的深心处,并没有恩断义绝。他更看得出来风迹的这一手风刃留有后着,他期待风迹充满奥妙的变化。

风迹还似没有任何动作,他冷静平淡的眼睛里已流露出睿智的眸光。

石巨人还在前进,它的动作却已渐渐显得更加笨拙。

梅子坞又忍不住笑了,因为梅子坞终于看出来刚才风迹用幻化出来的水柱猛烈的攻击他幻化出来的水柱,然后又突然败亡的奥义。

奥义就在石巨人的脚下,石巨人的脚下渐渐被渗透的水。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土克水,水也可逆袭土,风迹便做到。

用携带梅子坞气息的水慢慢渗透石巨人,卸去梅子坞对石巨人的操控,瞬间使顽石点头。

石巨人身上的刀痕更深更阔,一条条林木从刀痕中萌芽窜出,缠绕着石巨人巨大的身体生长,仿佛可以看到石巨人渐渐被抽干灵气的躯体又在无力挣扎。

然后,一团豪火,将一切化为尘埃。

这一切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梅子坞却已看到一种永恒。

蓝隽的心却一直为梅子坞担忧,她并没有知道得太多,她只看到两个阵法大家出神入化的阵法,仿佛生死相对。

她想以瞳月族人独特的妙法相助梅子坞,就像这些年梅子坞为了她忘记生与死一样的无私。

可,她面前偏偏有一个卓别离。

这个男人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她身旁,却无疑已锁住了她任何的动作。她一动,他一定比她更快。

蓝隽无疑也看出来了这一点,所以她唯一能够伤害的人只有她自己,用担忧、自责或者内疚伤害她自己的心。

韩昱和蓝廷两人居然还没有动,他们锋利又尖锐的眼睛只是对视。

也许,又已经动了,这场最锋利最震撼的交战早已开战,他们的心在对战,无招胜有招。

尘世间最锋利最可怕的并不是刀剑之战,正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战。

躯体上再深再重的伤,不致命的,总会愈合痊愈,心伤却是永恒的,没有流血没有伤口,一个人的生命已走向尽头。

心战也到了尽头,真正的战斗也许就要开始。

一战将起,天地也为之失色。

蓝廷也许高傲了些,也许年轻了些,他先动,韩昱比他更快,仅快一点,却足以扭转胜与败。

韩昱不能不快,三百年来他历经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生死战役,就算面对让他真正嗅闻到死亡气息的绝尘,他都不曾这么渴望胜利。此刻,他却全力以赴。

蓝廷绝不能和绝尘相比,只是面对对手他没有绝尘这么坦诚,何况他还是瞳月族人,瞳月族人的神秘血统几乎是韩城所有人的恶梦,韩昱也不例外。

因为韩昱的心里已经萌生活着的生气。因为那一天已不远。

这也是人的劣根性,当知道死亡来临时,人才懂得活着是美丽的,才姗姗来迟的觉悟珍惜生命。

——多么悲哀的迟来的觉悟。

蓝廷也没有后退,他高傲的血统也不允许后退,他反而高傲的迎上韩昱出神入化的变化。

所以,蓝廷败了。

因为他的对手是韩昱,三百年前,只凭一个人便让整个韩城的高手陷入恐慌的韩昱。

也许,经历过那一年大战的人都看得到韩昱是怎么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但绝对没有人能明白他从那一条路上走过来,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历经了多少的磨难和折磨。

他一次又一次的从死亡边缘爬回来,不是上天的眷顾,更不是他命不该绝。个中也许有运气勇气和毅力,更重要的是他深心处涌动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他是韩昱。

在那一刹那后,他蜕变了,就像破茧成蝶的虫,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从生死之战中逃离死亡。

蓝廷战败,他一定也觉得虽败犹荣,与韩昱这种人交手,战败本就是一种比胜利更值得开心的事情。

蓝廷受的伤并不轻,他仍然微笑,微笑得又儒雅又高贵,纵使面对死亡,也以高傲的姿势离开这个世界。

韩昱又再次攻击过来,这一次,也许就是死亡。

没有死亡,没有战斗,就在那一刹那间,蓝隽忽然就在卓别离眼前消失,出现在韩昱面前,用她的身体替蓝廷接下这种死亡。

卓别离好像也想不到蓝隽居然还有一手,他更想不到在那千钧一发之势,韩昱也收回了杀手。

“放过他,好吗?”蓝隽的眼睛仿佛淌着泪,真挚的看着韩昱,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将这种奢望的请求说出口。

听到一个女人如此真挚的请求,蓝廷好像也不动声色,他只是看着韩昱。

韩昱的眉头已皱起,他眼睛里的情感更加复杂,他居然也有种为难的表情。“小蓝,你虽然救过我的性命,可是,他必须死。”

“他必须死?”蓝隽居然厉声说。“他必须死,难道就因为他是瞳月族人,会成为你救小颖的变数,你就要杀他?就像三百年前,韩城里的人阻止你和小颖一起,你不惜与整个韩城为敌?”

韩昱没有说话,他眼睛里的情感渐渐冷了,也渐渐被悲伤淹没,无穷无尽的悲伤,只有爱能将这种悲伤从这个人身上驱逐出来。

可惜,这种爱,三百年前就已变成了遗憾。

三百年后的今日,他背负了三百多年的遗憾,即使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也看得到一处的阴暗。

韩昱已离开,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蓝隽感激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更自责自己居然说出这么样的话伤害韩昱,千言万语她却只说出五只字,谢谢,对不起。

阳光下,花海前,一片飘零的花瓣,没有人,没有痕迹,韩亦轩和张小妤赶到时,就只看到这种境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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