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至,闻春意穿着素雅暗菊襦裙,头上用两个银花小骨梳子挽着两个小发团,后面散的发,织成辫子又挽了上去。她这般清爽模样,晃到闻朝青和金氏的面前,让他们眼前明显一亮,夫妻双双笑看初长大的女儿。
闻秀玉赞赏的说:“从前听人说,女子要俏,就要一身素。雪朵这样穿出来,气质格外的出众。”闻秀峻和闻秀节双双点头,闻秀峻皱眉说:“雪朵,出了孝期后,你平日还是不要这般穿着,太过打眼了。”闻春意听他的话,瞪眼瞅着他说:“平日里,我是那般不识趣的人吗?再说穿着这样的素衣,处处要小心行事,免得一不小心,衣裳就不知在何处染了尘埃。还是那些色彩斑斓的衣裳,穿在身上,行动方便许多。”
闻春意颇有些嫌弃的低头瞧了瞧身上衣裳,闻府夏天新做出来的襦裙,美则美矣,可是穿上去人显得太过飘逸虚空。闻春意一直喜欢那种脚踏实地的美,哪怕美得浓烈一些,她都觉得比轻淡来得自然大方。闻秀玉轻轻叹息着,自家妹子不说话,美上加美,只是她一开口说话后,那美就清浅了好几分。闻秀峻欢笑起来,说:“雪朵刚刚那般淡雅笑着进来,我还以为你换了一个人,心里吓了几吓。你要这般模样不说话,我可不敢拉着你四处乱跑。”
闻秀节在一旁点头说:“这般的姐姐,我不敢伸手去碰,怕碰碎了。”闻朝青瞧着两个小儿子,说:“胡说,你们姐姐这般模样,那有一处不好。”“哼哧”两个小儿子都哼给他听,闻秀峻直言说:“爹,雪朵在你心里,从来没有不好过,每次那个不好的人,一定都是我。明明我和她做一样的事,最后在爹的心里,好事都是她的,坏事一定是她受我所累。”闻朝青老脸都被儿子说得红起来,他瞪向闻秀峻说:“胡说,我待你们一模一样。”
闻春意早挨着金氏坐下来,跟她商量着说:“娘,我们把家里人的内衣全做了,这手也不能闲着。我想了想,我们不能做色彩艳丽亮色的络子,就做那种男人用的暗色络子。我们把络子做得大气一些,我觉得一定会有人瞧得中。”金氏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这么几个月,手里不曾进帐,她心里都发慌起来。母女两人商量事情定下来后,金氏眉眼都舒展开去,她笑着说:“我叫人去跟你青寻姨说去,快快拿一些暗线进来用。”
闻春意笑着听她吩咐下去,见到进来听信管事妇人的眼里都涌上喜气时,她想起金氏做这些活计时,从来都算了院子里妇人们的份。青寻店铺里,虽说寻了别人做络子,可终究没有金氏带出来的人,做出来的络子精致好看经用。闻朝青由着这对母女行事,他的眼神温暖瞧向他们。闻秀玉兄弟原本迈出去的脚步,重新收回来。闻秀玉笑着说:“娘,那我们从祖父那里回来,帮着你一道分线。”
金氏笑颜灿烂得耀目,她欢喜的点头说:“好。”却在闻秀玉带着两个弟弟离开后,她脸上笑意收敛起来几分,稍稍有些失落感的说:“等到儿媳妇进门后,不知他还能不能有这份体贴入微。”闻朝青失笑的瞧着金氏,他轻轻的摇头。闻春意立时明白婆媳争端的起源,曾家小姐还未曾嫁进来,金氏对她已醋上几分。别说金氏,就说她想着这么好的哥哥,将来眼光全落在曾家小姐的身上,她都觉得失意了好几分。
闻朝青瞧着她们母女,对金氏说:“我听大哥说曾家小姐行事端正大方,嫁过来之后,用不着担心她处不好家人关系。将心比心,我们待她如家人,她待我们也会如此。你瞧瞧大侄子媳妇,如今在府里,谁不觉得她贴心体贴。”金氏眉头稍稍松一松,笑着说:“我觉得她已经做了百分百的好,可是也有人挑出毛病出来。雪朵身上的这块布料,是她大嫂先为她瞧中的,她觉得雪朵穿着一定素雅好看。”
金氏一脸闻大少奶奶眼光好的神情,惹得闻朝青眼神暗了暗。闻春意挪了挪身子,父母大人如今瞧着有些象是恋爱一样,神情举止总带有几分**之情。金氏暗瞪一眼闻朝青,转头对闻春意说:“雪朵,你大嫂这般护着你,你不能让她失望,一会穿着这身衣裳,去她面前转一转。”闻春意轻笑着点头,闻六夫人为一块布料,差点要大闹大房的事情,她也听人说了一二,只能说她对闻六夫人的认识,提升到一个新高度。
闻六夫人这一次回来,仿佛是松开身上的捆绑一样,为人处事非常的随心所欲。闻大夫人和闻大少奶奶处事一向周到,而帮着打理管事的少奶奶们,也都是非常注意细节的人。闻六夫人实在寻不到太多的毛病说话,每次她只能拿各季衣裳置办说事情。从前每季衣裳定制,闻大少奶奶一般都让当家的夫人或少奶奶去大房挑拣布料决定下来,大家都商量着行事,从来不曾在这上面有什么不舍适的地方。
而这一次,闻六夫人早已经选定了一房人衣裳布料和样式后,她无意中瞧见只能做一件衣裳素色暗菊布料,她执意要为女儿们每人都做上这么一身衣裳。闻大少奶奶只是把这块布料另外放置一旁,早跟众人说明了,这块布料是她私自定下来的。因为布料花样不错,只是尺寸不够给人家里人挑拣,她又喜欢这块布料的花样,就自个掏腰包要店家直接送了过来。原本这样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公中的定例只有这么多,各房不够用的就私下就街上选购。
闻大少奶奶有时瞧见布料不错,尺寸不够一府的人挑拣,她认为特别适合家里的那些人用,她习惯了先定下来,随后自付银两做下来分下去。三房和六房这些年不在府里,别的四房,早已习惯闻大少奶奶的行事,也不曾觉得她偏私过谁,反正每一房,都有人接受过闻大少奶奶的这份体贴心意。大家瞧着那块布料,都只是笑着瞧了瞧,心里多少有数,知道闻大少奶奶是为谁人打算。
闻六夫人闹起来时,私下里先特意去挑拨闻三夫人一起行事,她诚挚的跟闻三夫人说:“三嫂,一府都是自家的兄弟,就显得我们两房人不亲近。明明花的是公中的银两,大侄子媳妇嘴上那般会说话,说得一碗水端得太平。那可能这般的的公平,最吃亏是我们两房的人,我们多年在外面,原本就少花了许多公中份额,现在回来后,还要受着这般的隐瞒。你的心里服气吗?”
闻三夫人这次回来,心性沉稳许多,她的儿女如今日子都过得不错,她心里大事也放下来了。闻秀炎后娶的妻子,家世不显,可为人识大体懂事,她掌着家里的事情,又处处体谅闻三夫人的尊严,时常软语陪着闻三夫人说一些话。一来二去,婆媳交情相当不错,闻三夫人就是有心想给儿子房里添置新人,想着儿媳妇待她的周全,她又生了儿女,她也下不了那个黑手。
闻三夫人回到闻府后,瞧见闻大夫人脸上舒展的神情,再瞧见闻大少奶奶待闻大夫人种种殷勤体贴入微。真心和假意,已经瞒不过闻三夫人这般经过事的人。闻三夫人深有体会,想到自家长媳妇待她的种种好,她在闻大少夫人面前,不再有低落的心绪。闻秀炎夫妻美满,对闻三夫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心灵安慰。她曾经想要儿子荣光,结果差点毁了儿子一生。闻朝磊为闻秀炎定下这门亲事,闻三夫人近年来,已深深感受到这种好处。
或许人在外地,反而能静下心思索一些事情。闻朝磊虽然对闻三夫人的处事,有着各种的失望心情,可是他心里也明白,闻三夫人只不过是太好面子了,为人却不是那种阴毒的人。有儿女们在当中掺和着,闻三夫人又愿意静心下来过日子,又因儿女们日子欢和,她待闻朝磊渐渐的有些上心起来。夫妻俩人在外地,开始学着互相对话起来。闻朝磊原本就不是一个好色之人,见到闻三夫人的转变之后,很是自觉的把身边人全放手出去。
闻六夫人的心里,闻三夫人还是从前的那人,只要让人轻轻的挑拨一下,就会随风起舞不已。闻三夫人回到府里后,自是瞧明白大房待四房的诚意,与嫡亲弟弟一家没有太大的区别。闻朝磊一直与闻朝青私下交好,在外地时,没有少麻烦过闻朝青一些事情。闻朝磊这些事情,都不曾避过闻三夫人,他跟她说得分明:“四弟性子憨实,我当他是亲弟弟,他待我自是用上十分心。
你瞧瞧,他为我们从京城采买过来的礼品,都是精致实用的好东西,银两还用得不多,瞧着他就用十分的心思,为我们这般的谋划节省出大方得体的礼品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