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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入洞房——”
拜过天地,拜过长辈,新郎官牵着新娘子手上的红绸慢慢向后院正房走去。
两人都很单薄,新娘尤显娇小。事实却也如此,新郎官才十五岁,新娘子十四岁。
厅堂中依然热闹,一群盛装少妇脸带满足笑意目送二人离去。
新娘子忽然顿住步子不走了,新郎官随之一愣,硬扯了两下,半拖着继续前行。
新娘哭了,新郎也是一副臭脸。
来到后院新房,下人们尽皆退去,新娘低着头坐在床沿上,抽抽嗒嗒的低声哭着。
新郎剪烛,外面天色尚早,他不明白为何房里点着蜡烛,不过这是大嫂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他只是照做罢了。
摘下花帽,解去衣带,敞开衣襟,嫌弃的瞪她一眼:“楠妮儿,你哭什么?你以为我想娶你啊?”
“你以为我想嫁你啊!”新娘一把扯下绣着鸳鸯的红盖头,提着裙摆走到新郎面前,仰着头道:“你去跟你大嫂说清楚,趁咱们还没洞房,立刻把我送回去。”
新郎冷哼一声,轻蔑的瞄了她一眼。
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那时候她更小,他总拉着她上街去玩,每回回家都是她粉嘟嘟的脸上挂着泪珠,大人们不用问也知道谁欺负她了,然而或许是因为他经常欺负她,竟没人在意了,也不责骂他,只觉得是常事。她也渐渐习惯了被欺负,并不装着可怜求大人惩罚他。
可是说来也怪,不管他怎么欺负她,她都不会真的生气,她逻辑稚嫩的小脑袋里思考过这件事,得出一个她很不满的结果,她喜欢他。
不满意的根由在于,她清楚的知道,他不喜欢她。这个是她不能接受的,她虽小,但也想过婚姻大事,她必须要嫁给一个把她当宝贝疼爱的人,他不是。
她再怎么听话,不哭不闹的跟着他,甚至还说过要帮他洗脏衣服呢,他都没有喜欢她,所以她不想嫁给他。
虽然玩过家家时她每次都要嫁给他,可真正在她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矛盾的是,二宝和大头对她那么好,过家家争着抢着要她做媳妇儿,她死活不愿意,还要他们滚蛋。
从去年开始,一个很大的问题便萦绕在她脑海,是嫁给喜欢她的人,还是她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还没有解决,一个更大的问题到来了,爹爹要她嫁给苏家的老七苏沐,就是那个每次带她出去都要弄哭她的苏七。
苏沐是个怎样的人?即便她和他那么熟悉也说不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知道很多时候苏七不允许别人欺负她。但是她受他保护的时候太少,因为在金凰镇上没有几个人敢欺负她。她爹可是镇上最大赌庄的掌柜,谭镇长见了还要露着黄牙嬉皮笑脸的主动过来攀谈。
他欺负她,她却喜欢他,多么荒唐的事!而现在,他的大嫂和她的爹爹竟然都同意他娶她,她感觉极度的委屈,尤其是听到苏七在家摔盘子骂下人,甚至绝食来抵抗,难道他还委屈了?她那么美,连镇长的儿子二宝都为她神魂颠倒,其他的小伙伴见了她也是走不动,眼巴巴的想要和她玩,她魅力这么大,为什么要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自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天,她和苏七便断绝了来往,她已经准备好,等苏七来找她的时候她一定要狠狠摔上门表示不满。可是苏沐再也没来找过她。
大人们为什么要如此?搞得他们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
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哭了,可他非但不知疼惜,还说风凉话!难道你真的以为我阮婉婻想要嫁给你?
苏沐不想娶她,他看着这个从小被他欺负大的女孩,突然感觉很可笑,苦笑。
阮婉婻很漂亮,清秀的五官已有几分妩媚之态,又不失童稚。身体也比别人发育的早,他还记得去年在草场骑马,玩的汗流浃背,纷纷脱掉外衣,躺在一处休息,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当时是被体内一阵骚动扰醒了,发现阮婉婻正趴在他身上,两个羊角辫垂在他脖颈,痒痒的。不过这并不足以扰醒他,让他躁动的是胸前的触觉,从那天他才知道阮婉婻已经渐渐的成为女人了。
他人生的第一次骚动就这样献给了她。
第二天便忘得烟消云散。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娶她,他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可以炫耀自夸的对象,在她面前他总是很有自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加上每次她都是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越发让他痴迷和她在一起的感觉,那感觉就是……强大。
这种令他着迷的强大感觉源自他内心深深的自卑,他的丹田和镇上所有孩子一样都硬不起来,他不能当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师。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格外迷恋一切可以让他感到强大的理由。楠妮儿就是其中之一。
他心高气傲,至少不认为他应该娶一个类似于跟屁虫的丫头。但是大嫂说,苏家陷于危难,阮家财大气粗,日后能多帮衬些,不然苏家很可能会彻底沦落。心高气傲的他醒悟,相比于家境潦倒在大街乞食,晚上与浑身腥臭的老乞丐抢墙角睡觉,还不如娶阮婉婻为妻。
大不了以后再休了她。
他转过身去不看她,抱着臂道:“我才不去,大嫂让我娶你我便娶你,反正我以后不会叫你娘子。”
“我也不叫你相公!”阮婉婻不甘示弱的同样转过身,仰着小脸道。
她婴儿肥的鹅蛋脸上滑下一滴泪,落入鲜红的唇角。
苏沐被她的态度搞得一愣,跟屁虫起义了?竟敢这么跟我说话,岂有此理,要不是嫂子们求我我会娶你?明天我就学着二哥嫖妓去,给你点颜色看看。
苏沐也想过不少,前些日子大嫂的一通话对他很有震慑,就算大嫂不说他也看得出来,苏家真的不是以前的苏家了,家里的生意愈发惨淡,没有妥善的信得过的人打理,因为男人们都死光了!
十年前苏家是华凤国金凰镇上最显赫的家族。
而今,苏家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丫鬟生的排行老七的苏沐。
苏大老爷晚年纵欲过度,在女人怀里嗝屁了。
紧随其后,他的两个弟弟一个中风,一个被人敲了闷棍,当场死亡。中风的二老爷在一个月后能够勉强下地走路了,满大院的跑,偏还逞能不让搀扶,一头栽倒,再也站不起来,终日郁郁寡欢,疾病缠身而死。
三个老爷共有七个孩子。
苏七的大哥死于重病,二哥成天花天酒地,染了花柳病死去。三哥死于战争。老四老五在阮婉婻家的赌庄玩牌,得罪了过路玩两局的格斗武师,被活活打死。老六死的最离奇,据说当晚他带一群小厮捉一只雪狐,追到山里再也未回来,有的说雪狐是妖怪,将他们吃了,有的说是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的,老六他们一定是被迷住了不肯回来。
家中便只剩下老七了。
苏七现在有六个正房嫂子,二十二个偏房嫂子。
至于那些婶娘,被苏七的大哥一同安置到另一处院中养老了。其中并没有苏七的娘,很可笑,他不知道他的娘是谁,只知道他是大老爷晚年与丫鬟风流一夜诞生的。按说大老爷一生驰骋花丛,是个中高手,不会有此失误,以为是那丫鬟想做主子暗中搞的鬼,致使此事传扬出去,让他失了德行,一个不悦便赶出了家门。
悲剧的是,六个哥哥没有一个有后。外面都说苏家祖上好事干的太多了,上天惩罚他们后继无人。
他的哥哥叔伯们就这样在十年内相继死去,传染似的。
说来可耻,随着哥哥们死去,苏凤凰在家中的地位急速攀升,已经能够与目今掌管家业的大嫂平起平坐了。出门在外大嫂也要退居其后,事事由他‘做主’。毕竟在男人的世界中,哪有女人说话的份。
苏家的血脉只剩下他一个,大嫂唯恐他也早早嗝屁了,苏家后继无人,便半施威半央求的让他结婚了。
宾客一走,六个正房嫂子偷偷摸摸的来到后院,蹲在窗沿下听着动静。
苏家现由苏七的大嫂梁氏掌管。梁清荷是名门闺秀,娘家是河西镇的望族,有个在沿海做官的哥哥。她自小知书达理,是个忠贞的烈性女子,夫家虽亡,却矢志不渝,坚决不回娘家。有她在这个家才没有零散。
其他几个正房嫂子也都忠心,不愿再嫁,不过按当地风俗,她们也嫁不出去了….倒是那些偏房后来都渐渐的被梁氏打发走了。
“怎么没动静?难道是完事了?”五嫂叶氏心直口快,首先开了口。
梁氏又把耳朵使劲贴了贴,皱眉道:“我昨晚嘱咐过老七,新娘子请进房,日不归西不能行房。现在日头刚落,应该还没行事。”
三嫂徐氏吃吃笑道:“怕是老七不懂什么男女之事,不知从哪下手。姐姐,要不我进去教教老七?”
梁氏失笑,瞪她一眼,道:“老七性子生硬,脸皮又薄,况且这种事哪用得着别人来教?他一个大小伙子连个女人都不会碰?先听着,一会儿要还没动静,找个人进去暗示一下。”
想起老七可能在房里一筹莫展不知如何下手的画面,几个少妇一齐掩嘴笑了。
如今的苏沐在命运的颠沛流泪下已经没什么志向,时刻准备着下一次对命运的妥协,但是他肯定自己不愿意一辈子呆在金凰镇,他想做个武师,然后出去闯闯看看,渴望大风大浪把他塑造成一个男子汉。可是婚姻成了他最大羁绊,他觉得阮婉婻阻止了他未来的步伐,他开始恨她了。
自两人进房后,桌子上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他们吵了几句嘴,阮婉婻重又将盖头盖上,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生着闷气,心里后悔的想:“不该自己掀盖头,再生气也不能,那是苏七的事,自己掀掉算怎么一回事啊。就这么坐着吧,他不掀盖头大家就僵到天明,别以为就你有脾气。以前可以迁就你,结了婚一定要你学会好好待我,不然总让你轻看了我以后在苏家哪里有我的地位?”
苏沐手捧一本书,旁若无人的看着。
两个本是好友却感觉不对的人,一方表白以后这段友情立刻会变得不知所措,像大海里一段浮木劈成两半,各自飘走。又何况是结婚。
月亮像出阁的闺女一样浮出黑暗,面目渐渐清晰,窗沿下的嫂子们等得不耐烦了。
她们捅破了窗纸,窥探到了一切,不由得又气又笑。
大嫂梁氏忧心道:“看来老七真是不懂男女之事,得找个人提点一下才行。”
三嫂徐氏扁嘴笑道:“我进去倒没什么,我也拿得出那个脸,就怕老七和婉婻觉着尴尬。”
梁氏决然道:“此乃传宗接代的大事,无需拘泥,再说婚都结了,还不是早晚的事。你进去吧。”
三嫂徐氏是个媚眼生春的女子,精于房事,嫁入苏家不久,丈夫自愿征兵入伍,她已空窗多年,时常幽怨。按说她这种擅长服侍的女子男人都如获至宝,可偏偏苏家老三早早的便参了军,而且是主动请缨,不免让她大为惆怅。苏家老三在军中与人谈起此事,叹道:“家有色妻,堪猛于虎,一日五次不懈,她容光焕发,我日渐消瘦,我哪里是来参军,实乃避祸也!”
徐氏推了门,不开,柔声道:“老七,睡了吗?”
“谁啊?”
“我,三嫂。”
苏沐拉开门,笑道:“三嫂还未歇息?夜来何事?”
他两手虚掩着门,宽只露出两条缝隙,显是不愿她进来。
徐氏最擅长与男子打交道,苏七这点道行岂能奈何得了她,对他的冷淡全然不觉,腰肢一扭,肩膀一斜,那女性的风姿顿时便展露了出来,她媚眼一横,娇笑道:“老七,你今年多大了?”
“我每年生辰都去三嫂房里磕头,我多大你都不知道?”
徐氏两手掐腰,佯怒着嗔笑道:“你十五了三嫂当然知道,关键是你要知道,男子到了十五,正是对女人好奇的时候,好奇了怎么办呢?找个女人办了就是了!你屋里现成的坐着一个如花似玉,你就不动心?”
苏沐略知三嫂的性情,喜欢讲些让人耳目一新的话语,虽然微觉不好意思,倒也不甚在意,低声道:“我屋里坐的是楠妮儿,那是女人吗。但凡我对女人有点好奇心,一看见那张脸就全没了。”
徐氏一副个中老道摸样,神秘的笑道:“老七,这你就不懂了,不管你跟她多熟,那都是表面的,有没有兴趣非得深入了解了才知道。”
“怎么深入了解?”
徐氏神秘的笑道:“就是一种忘我的交流,风云交汇,直至升华。”
“三嫂,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徐氏急了,推他道:“直接上啊!”
饶是苏沐再迟钝,听了这话也是脸色一红,支支吾吾的道:“不……不好吧?”
那边大嫂梁氏担忧的道:“这个徐丫丫,让她给点暗示都不会,还是我去吧。”
二嫂张氏一把将她拉住,道;“所谓贻羞不与三人,嫂子再出现显得突兀,不就是洞个房吗,徐丫比咱通透,就让她看着办吧。”
梁氏素来听她劝,也就压住了性子,乖乖的蹲在原地不动了。
苏沐见三嫂没有离去的意思,便请进房中,倒了茶,低声道:“三嫂,我都说了,我对楠妮儿实在没有兴趣,既然已经娶进家门,权且就这么着吧,回头再让大嫂给我加个床。”
徐氏偷望一眼内房中安坐床上的新娘,呸了一声,道:“你真傻还是装傻,大嫂为什么给你娶媳妇?”
“楠妮儿家有钱,能帮咱们。”
“还有呢?”
“大嫂喜欢她,听说早年差点认了干亲戚呢。”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徐氏装腔作势的白他一眼:“给咱苏家生个白胖小子啊。”
“她还小呢,过两年再说吧。”
“小也能生啊,隔壁顺子家媳妇十三岁就怀了孩子,镇上像婉婻这么大生孩子的多得是。苏家最缺的不是钱,是人,是男人!听你这意思你以后也不打算碰她?”
苏沐阴着脸嗯了一声。
徐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拉着苏沐就是一顿打,不过下手极有分寸,粉拳都未落在实处,倒像是撒娇打自己情人一般。
“你个不醒事的臭小子!嫂子们都守了寡,而今你娶了媳妇还想让人守活寡吗!去把盖头掀了,快去。”
苏沐任由她打,死活站着不动。
“三嫂,你别逼他,他既然这么说,以后想碰我还不让他碰呢。”内房中传来阮婉婻愠怒的声音。
徐氏顿觉尴尬,她自觉将声音压得很低,没想到被她都听了去。
她勾着脖子干笑道:“阮妹子,咱们不太熟,但也不是外人,三嫂说句话你仔细听着,老七现在是苏家唯一的男人了,几百年来苏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可谁知到了这辈一下子就歇菜了,这不,他六个哥哥没一个有后,全家就指望他了。他现在是一时稚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哄哄他,一会儿你们就行房。”
阮婉婻老老实实坐着,在盖头下冷笑道:“嫂子可别那么说,若真为这种事哄他,不仅让我轻看了你,也是轻贱我自己。”
徐氏两眼一睁,立刻明白这个阮婉婻不简单,最起码口舌很有分量。这话往左说是奉劝,往中说是警告,往右说那就是骂人,狠就狠在连带着将自己也骂了进去。
只这一句话她就败下阵来,自问对付不了,这事得二嫂出马了。
她匆匆走了,片刻后房门被打开,大嫂梁氏带着五个妯娌一齐走进来,笑道:“老七,前面事情都忙完了,过来看看你们,不打扰吧?”
梁氏在苏沐心中等同于半个娘,对她从来都为怠慢过,一见到她就立刻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道:“大嫂,忙了一天了,先坐,我给你倒杯茶,嫂子们也都坐,我去厨房煮一壶热水。”
“七弟别忙了,都是喝了茶过来的,我们来就是看看你和婉婻相处的怎么样。”梁氏微笑的面容一敛,作色道:“看来你们相处的并不好,这是什么样子?新娘子的盖头为何还在?老七,当着婉婻的面,我来问你,这门婚事你满意吗?”
依着苏沐平时敢说敢做的性子,肯定要说不满意,可是他明白大嫂这么问的用意,他不敢说不。
“满意,只要是大嫂交代的事,苏七都欣然接受。”
梁氏正要开口,忽见二妹张氏淡淡一笑,知道她有话说,便住了嘴。张氏的口才在金凰镇是出了名的,上至镇长,下至浑蛋,没有她不能应对的。
她端起桌上一杯凉茶,放在嘴边浅酌了一口。
苏沐忙道:“二嫂,那是凉茶,我去给你倒杯热的。”
张氏轻叹一声,惆怅的道:“亡夫之妇,有杯凉茶喝就不错了。”
如果对大嫂是满心尊敬,事必躬亲,那么对二嫂张氏,苏沐则是又敬又怕,二嫂是玲珑剔透心,事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说话总能一语中的,直击人的心底防线,用金凰镇镇长的对她的评价来说就是:“张妹子这辈子亏得是个女人,若生成男儿身,莫说给将军做说客,便是在帝王老子家也不逊色。”
苏老爷子在世时最偏爱的就是二嫂,别的嫂子有的她都有,别的嫂子没有的她也有。就连贴身丫鬟也比大嫂多了两个,后来苏老爷过世这个规矩依然不改。
凭着她那张嘴,她为苏家做过的贡献难以细数,早年夫妇俩跟随苏老爷去大西北采买茶叶来贩卖,一群男人谈了几天硬是没讨到一份便宜,张氏一出马,十马车的茶叶整整降了一成价,等于是白白赚了一辆马车的茶叶。此后家中生意的大采购张氏成了缺一无二的主事。
在生意上的才能令张氏在苏家地位大大攀升,除了苏老爷没有人敢对她说个不字。不过有得必有失,她常年跟随车队在外联络生意,荒了夫妻感情,丈夫每日偷偷摸摸在风月街厮混,染上花柳病身亡。也成了她心中恨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