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韵搂”休闲室里,谢公子与贾绍辉越谈越默契,刚才参观二楼琴室和纪念室,他们谈起了古琴曲,谈到了周朝时,女歌手韩娥在去齐国的路上,至雍门时断了钱粮,她卖唱求食,其凄婉歌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后来,有一位叫华元的人将一把琴命名为“绕梁”,献给楚庄王,楚庄王弹着“绕梁”古琴作乐,陶醉于琴乐声中,七日不上朝,后经王妃提醒,他才醒悟过来,觉得能再沉溺于琴曲了,必须上朝,于是,他将“绕梁”敲碎,从此,就再也没有那把古琴。
更让谢文德感兴趣的是,贾绍辉讲起了“绿绮”古琴的故事,据说,汉代著名文人司马相如,原本很贫穷,但他赋写得极好,他写了一篇“如玉赋”赠与梁王,梁王见该赋词藻瑰丽、气韵生动,非常高兴,便将自己珍藏的“绿绮”琴回赠给司马相如,琴内刻着铭文“桐梓合精”,司马相如得了那古琴如获至宝,有一次富豪卓王孙慕名设宴款待司马相如,请他用“绿绮”弹琴,司马相如知道他家里有才女卓文君,便弹起琴曲《凤求凰》,而卓文君早就听说过司马相如的卓越文才,听到琴声后知其琴意,同时也羡慕他的琴技,便心领神会,感到知音难遇,夜里,卓文君便从卓府私奔出来,悄悄与司马相如相会,成就了千古佳缘。
谢文德说:“小弟亦闻说东汉有‘焦尾’古琴之传奇,而且,至今有名士还珍藏有这把古琴。”
原来,东汉末,文学家、音乐家蔡邕因朝廷事变,在逃亡中“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曾于火灾中救出一根梧桐木,此木声音异常清脆,他将该木制成一张七弦琴,弹奏起来琴声优雅,他见琴尾巴还留有焦痕,便取名为“焦尾”,蔡邕后来惨遭杀害,“焦尾”被收藏于皇家内库,三百多年后,齐明帝在位,特命人取出“焦尾”,让琴家王仲雄弹奏,王仲雄连弹五日,并即兴创作了《懊恼曲》献给明帝,后来齐亡后古琴便流落民间,不知由谁收藏着了。
当然,让谢文德和贾绍辉共同兴趣的是嵇康临刑前弹奏《广陵散》的故事。魏晋时期,曹氏与司马氏斗争激烈,嵇康娶魏长乐公主为妻,属于曹氏阵营的,当时司马氏正筹划篡权,大将军司马昭曾想拉拢名士嵇康,但嵇康没有答应,整日与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在一起,酣饮为乐,人称“竹林七贤”,司马昭手下大将钟会羡慕嵇康名气,想结交他,被嵇康婉言拒绝,便怀恨于心,找机会陷害嵇康,嵇康入狱,不久行刑,行刑当日,洛阳东市行三千名太学生请求赦免,被钟会拒绝,午时三刻将至,嵇康弹奏一曲《广陵散》,嵇康被斩时,琴声仍在回响着,但从此《广陵散》便失传了。
古琴曲的话题让谢文德这位文质彬彬、颇具才情的豪门公子非常激动,他感觉到眼前的贾绍辉就是他的知音,激动之中,他拉着贾绍辉的手说:“仁兄请随我来!”
贾绍辉跟着他,他们上了楼,走进纪念室,谢文德对着谢安的塑像鞠了一个躬,然后走到墙壁边,转动谢玄画像的檀香木画轴,这是,彭绍辉惊奇地发现,画像往旁边自动移开,壁中一扇门也自动开启,门后露出了一个洞口,原来,这里有个地下密室。
谢文德拉着贾绍辉的手,进入了地下秘室。
地下室内,摆有几个大书架,还有花梨木古书案、紫檀木家具和几把古色古香的琴,谢文德领着贾绍辉到香樟木书架前,打开一个黑檀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两本书。
谢文德说:“这才是珍贵的,楼上琴房里的曲谱,皆是摹写复制的,这才是原版!”
贾绍辉一看,大为惊叹!谢家居然藏有如此珍贵的古琴谱。
原来,在他眼前呈现的是唐初手写卷子谱《碣石调·幽兰》,这古琴谱相传为孔子所作,这是减字谱发明前的所能见到的最早保存于文字上的古琴谱,贾绍辉一翻,见里面记载着演奏手法,如左右手的指法、弦序、徽位等等,真是太珍贵了。
还有一册是《白石道人歌曲》中的《古怨》琴曲,这是宋代姜夔所作的词曲谱集之一,书中原收有祀神曲《越九歌》十首,词调令、慢、近、犯十七首,《古怨》是唯一留传下来的一首。
贾绍辉大饱眼福,非常激动,差点儿忘记了自己进谢府的特殊任务,他非常高兴地对谢文德说:“谢府果然是豪门望族,在此能见到如此珍贵的琴谱,是三生有幸,贤弟如此待老哥,十分感激!快把琴谱保存好,千万别损坏了,我瞧瞧别的书!”
贾绍辉扫视了各书架,突然瞥见另一书架上有一个非常古旧的奇怪木盒,他装着看别的书,乘谢文德不留意时打开了盒子,盒子上有很多灰尘,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只见里面放着一些凌乱的宣纸,上面书写着很多字,他拿出来看了看。
谢文德说:“仁兄别看那些了,那是当年重修谢氏族谱时留下的一些草稿,并非经史子书,没有什么好看的!”,
贾绍辉做贼心虚,以为自己偷瞧手稿被发现,急忙掩盖说:“谢氏有非凡族史,令人敬仰,了解一下也是一件乐事。”
他随手翻阅着草稿,突然,眼前的草稿让贾绍辉的心激烈跳动,他从草稿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族谱的草稿上记载着:“裒公、鲲公后,尚公、奕公、据公、安公、万公、石公、铁公拜相封将,光耀门庭;再后,韶公早亡,朗公好文章,玄公、琰公皆为将领,四公以小名合称“封胡羯末”四才子,玄公负大任,以建武将军建北府兵,监江北诸军事,领锐师于淝水败秦军。玄公于练兵中遇一奇人,得一秘籍,但因战事繁忙,无暇照秘籍修炼,随即以奇木做一木盒,将秘籍藏于其中,设置秘符机关,传秘诀于后代,由琰公、玄公两门后裔各存一秘诀,秘诀一合,木盒方能打开,如强行开启,将毁秘籍……。”
贾绍辉正待往下看,谢文德已走过来,他拿过草稿,放入盒中,说:“仁兄别再看了,此草稿已存多年,气味不好,咱两上去吧,此为谢府密室,家父一般不让外人进入,小弟与兄长有缘,特请您来看古琴谱,耽搁久了,家父来找,实是不便!”
贾绍辉只好依依不舍地与谢文德离开地下密室,刚在楼下休闲室喝了一杯茶,谢文德的仆从杨飞飏就来喊话了:“贾大人安好,公子在上,老爷令小的来请二位过去,众人已不再喝酒了,不知贾大人是否还喝,等家大人示下。”
“十分感谢,在下已酒足饭饱,正与谢公子在谈论诗文,这就过去!”贾绍辉回答说。
三人很快到了主楼客厅,众人在那里喝茶,侯爷在爽朗地说话,众人附和笑着,彭浩泽见谢文德和贾绍辉回到客厅,便说:“两位书生意气风发,十分投缘,是怕我等酒气熏天吧?躲到哪里去谈诗论文了?两位雅士不削与我们这些俗人在一起吧?”
侯爷说:“你这洒脱的醉鬼,何止是他们两个想避开你,很多人也是怕躲之不及!哈哈!”
“侯爷说得对,还是谢管家聪明,他把在下引开了,好让大家清净!”彭浩泽说。
谢易之表面上说:“尽性就好,尽性就好!”但他因被彭浩泽逼得默认当汉奸,非常尴尬得苦笑着。
武修文陪谢敬熙送走了侯爷,又与谢敬熙回到客厅,此时,安海侯走了,武修文腰杆挺起来了,他举起茶杯说:“诸位同仁,今天承蒙谢大人邀请大家至谢府一聚,佳肴美酒,大家很尽兴,请诸位举起茶杯,这杯茶就代酒,谢谢谢大人及府上各位的盛情款待,泉州府有谢大人,增加了许多乐趣,大家干!”
谢敬熙和谢文德举起了茶杯,谢敬熙连声说:“武大人不必客气,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清诸位见谅!”
武修文最后说:“谢大人和府上各位今天忙了一天了,诸位告辞吧!祝各位快乐!”他是泉州府府尹,此时最有资格也最合适来讲这告辞的话的。其实,作为官场老手,武修文一直觉得,今天的谢府酒宴,有不寻常,如此用心办一场这样的宴会,并非只是答谢那么简单,但他实在又琢磨不出到底为了什么?此外,船舶司副主使彭浩泽今天也显得很奇怪,似醉非醉,关键时是清醒的,但有时又狂妄得难以理解,真是怪!武修文百思不得其解。
一场热闹欢乐答谢酒宴,就这么结束了,在美酒佳肴面前,众人频频举杯对饮,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心事,谁也搞不清楚,在宴会中,谁是真正地感到满意、欢乐?谁又是更多地体验到了忧郁、忧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