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季长歌变了脸色,王玦也觉得异常尴尬,这里毕竟是个小娘子的闺房,不免让人觉得有些逾越了规矩,迅速起身,想伸手去扶温璟,又觉得很不合适,就这么窘迫的站在旁边!
温祁冉一脸惊呆的表情,想严厉的喝斥一番,但是嘴巴张了张,又说不出口。他是收到五娘的小报告,说七娘请了一个画师画灯面,他起了兴趣,就过来瞧瞧,想看看温璟找的帮手是何人,眼前这场景却让他措手不及。
倒是温璟表现得十分泰然自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王玦致歉道:“真是对不住,七娘久坐腿麻,连累王公子摔倒!”
这句话多少打消了一些误会,只是各人心中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不得不说,王玦是一个很有威胁性的竞争对手,不仅容貌俊美,飘逸出尘,才华更是横溢,县试夺得案首,乡试夺得解元,是众多举子当中,状元呼声最高的。别看王玦现在还没有任何官职,只要一中状元,必定进入内阁,当成未来的辅君重臣、国之栋梁来培养,到那时候,就不是他这个大理寺卿可以比拟的。
这种对手,势必要扼杀在摇篮当中。
“有没有伤着?”季长歌脸色缓和了些许,大步流星的走到温璟跟前道,不由分说的扶着温璟的手臂,坐了下来,丝毫不避讳王玦还在旁边,语气温和道,“你总是这么不小心,真是让人不省心,平日里就叫你小心点,你就是不听,痛不痛?”
温璟一怔,这话说的十分暧昧,再看看一旁一头雾水的温祁冉和王玦,心道,小公爷,我跟你很熟吗?
况且她本来就是坐得太久,腿脚麻木才摔的,现在让她又坐下来,自然大感无语,季长歌的那点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瞎子都看得出来。
“咳咳咳,七娘,季大人过来找你有事……”看见这一幕,温祁冉再也不能当哑巴了,轻咳几声,季长歌才讪讪收回手。
温璟望着季长歌,用眼神询问了一下。
“再过两日便是上元佳节,圣上在奉天殿举行大宴仪,宴请群臣,我想请你一同前去。”
还没等温璟开口,王玦就接茬道:“说来也巧,京城梅园举行上元诗会,届时,各地举子都会来参加,谈诗论赋,饮酒赏灯,七娘,你可否与我同去?”
温璟大感头疼,这两个男人要是当众争了起来,真不知道怎么劝才好。
“哦?”季长歌狭长的眸子里寒意毕现,看来这王玦是真的对七娘有企图,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怕过谁,当即道,“举子宴会,人多嘴杂,七娘身为女子,混迹在一群男人中,又是饮酒作乐,王解元此举,似乎不妥当吧。”
“季大人此言差矣!七娘如果去参加上元宴,一样要饮酒不说,还要混迹在一群老男人中,岂不是更不妥当?这是其一!”
王玦有理有据的反驳道,刚才看到季长歌伸手扶温璟,他心里还真被刺了一下,但温璟接下来的一声“季大人”,又让他轻松不少,比起“十七郎”这个称呼,“季大人”更加显得客气,那就是季长歌一厢情愿,既然没有确定关系,王玦自然寸步不让。
“那其二呢?”季长歌微微一笑,淡淡道。
王玦不慌不忙道:“其二,大宴仪规定,正五品大臣可以入殿就坐,五品以下的小官,就只能坐大殿之外了,这大冬天的,让七娘一个弱女子在殿外吹西北风,看鹅毛雪,季大人告诉我,此举哪里妥当了?”
季长歌总算见识到王玦嘴皮上的厉害,果然这解元不是细想一下,邀请七娘参加上元宴,的确很不妥当,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反驳理由,只得说:“你我各执一言,还是听七娘自己的意见吧。”
这时,温祁冉开口道:“天子赐宴,这是莫大的荣焉,岂能多言?七娘,这是礼数,万万不能推辞!到时候,为父也是要去的。”
温璟迟疑了,她是想去梅园的,因为,裘袭也可能会到场,到时候,可以在暗中观察他。
季长歌道;“温大人,我觉得王解元所言有理!天子赐宴,也并非一定要参宴,七娘只有七品官身,在京城这地界,四处可见,她不大可能收到礼部发来的请柬。”
季长歌也是实话,如果七娘答应他的邀请,他就去礼部弄一个请柬来。
“你们自行决定吧。” 温祁冉见到这种情形,只能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王玦视季长歌如无物,走到书桌前站定,展开宣纸,挥墨画了起来。
“季大人,我在此处,是画画的,你留在此处,是不是要欣赏我的画技?”
真是得意忘形!季长歌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冷哼一声,暗暗祝他春闱失利,又朝温璟道:“七娘,一切小心。”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玦表情不变,心头却闪过了一丝快意。
大雪一夜未停,翌日,青石板上的炮竹纸屑已被掩去。
温璟怀里抱着暖炉站在温府大门前,望着正在梯子上忙碌的父亲,花灯悬挂是个彩头,他要亲力亲为的。
门前悬挂四盏花灯,两盏靠外,两盏靠里,靠里的花灯较大。由于灯面出自王玦之手,温璟一人就贡献了两盏,毫无悬念的得到了“靠里”这个荣庸。
这让温五娘大感愤怒,她的灯面是亲手画的,可是孤零零的靠边挂着,怎么看都像是在“陪太子读书”。
温九娘一脸喜悦,让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这时,远处一乘红顶小轿摇摇晃晃的抬了过来,从中走出一个太监,尖声尖气的捏着嗓子道:“温家七娘何在啊?”
大宴仪的请柬还是下达了,指名道姓的邀请温璟,温家正堂中,一大家子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吃惊。
“听送请柬的公公说,这事是太子要求的。”
温祁冉将它递给了温璟,一脸疑惑的望着女儿,也不知道,太子赵允泽为何会点名要她参加?
温璟解释道:“七娘与太子只是泛泛之交,也不清楚他此举何意。”
温祁冉点了点头,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焦虑当中,太子这个举动,不会是无端放矢,难道,他也喜欢七娘?
想到这里,温祁冉有些奇怪,季长歌就不说了,但为什么突然之间,王解元,太子也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尤其是那个王解元,一天来一趟,真是咄咄怪事!
崔姨娘皱起了眉头道:“七娘,别怪崔姨多嘴,你一会儿是季大人,一会儿是王解元,现在又来了个太子爷,这不清不楚的,有损女儿家的名声。不如辞了官身,像五娘九娘一样,静待闺中为好。”
温五娘性格跟母亲崔姨娘如出一辙,立刻接茬道:“母亲,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几个姐妹,哪比得上七妹?”
“怎么又提这个了,圣上御赐的官身,说辞就能辞?统统给我住嘴!”温祁冉低声喝斥了一句,很快又换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准备旁敲侧击,“七娘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温璟眉头一皱,面露痛楚之色:“唉呀,父亲,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间了。”逃也似的溜了。
……
从上午开始,文武百官只要够得上品级的,悉数到达了奉天殿外,但是宴会现在没开始,只能干等着。
一直到中午,奉天殿内正殿摆上御座,铺就黄麾,皇帝赵构缓缓走了出来,礼乐齐奏。
接着依次进殿的是皇亲国戚,太子赵允泽,宣王赵允拓,齐王赵允烨,再后是公爵侯爷,季长歌也在队伍中,跟随在父亲宁国公之后。
温璟品级太低,只能站立在殿外了,很快,她也发现了王玦的身影,温璟心中一动,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王玦隔得远远地向她点头,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接着,百官行大拜礼,光禄寺寺卿开爵注酒,先敬皇帝。
紧接着,是一番繁琐的礼仪,亢长的乐曲,歌女的舞蹈之后,终于等到布膳了,食物原料,均是全国各地运来的山珍海异,时鲜食物,更是快马加急送来的。
待宴席进行的差不多了,皇帝便吩咐撤去宴席,移步天和园,欣赏百花。
牡丹,寒梅,杜鹃,芍药等等。
在这凛冽的冷风中,百花齐放,这是何等壮观的景象,群臣都震撼了!温璟亦是如此,何谓皇室?挥金如土,不是升斗小民能够想象的。
这时,宣王走上前去,低声向皇帝说了什么。
“允拓,你有何事要奏?”赵构挑了挑眉。
宣王赵允拓站了出来,弯腰回答道:“启禀父皇,儿臣友人画了一幅《山河社稷图》,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国泰民安。”
“好,还是允拓有心,快快呈上来。”赵构大喜。
闻言,王玦捧着一个卷轴,走上殿前。
温璟心道,不愧是今科状元的最热人选,他想投奔宣王,这么快就搞定了,并且,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画出《山河社稷图》,实在是才华横溢。
那日商议的结果正是如此,温璟怀疑,疑凶可能涉及到龙子夺嫡,各派党争当中,所以,她让王玦假意结交某个王爷,看能否引出凶手。
当然,这并无真凭实据,只是试探一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