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维拉城。
虽然伊恩大公识相的让出了府南的三厅一院,供纳奇尼王起居之用,但年青的王者只睡了两个时辰,就又精神奕奕的爬起身来,披挂上了全身铠甲。
"你——,不,王上,天都要黑了,您为什么还要穿戴盔甲?"艾梅利绕到他的背后,为其系好甲衣的丝带,纳闷的问道。少女明显没适应如此突兀的身份转变,脱口而出一个"你",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有些别扭的改口。
"你不用称我为'王上';,和以前一样就可以,"纳奇尼王温声说道,"我稍后还要领军作战,你暂且呆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那些下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艾梅利扯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问道。她可不想刚刚相聚,又再次分离。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纳奇尼王揉了揉她的头发,从案上拿起长剑,挂在腰间。
艾梅利从衣架上取下披风,踮着脚尖为其披上。纳奇尼王顺势握住她的小手,侧头轻轻一吻,柔声说道,"我走了。"
他一拢披风,转身走出卧房。等候在外厅中的苏尼亚,上前禀告道,"王上,诸位将军,正在议政厅中待命。"
"还有一事,"纳奇尼王郑重的交代道,"我已经命'火神之怒';做好行军准备,你立即去城外大营,带他们到东城门集合。"
"是。"苏尼亚领命而去。雄心勃勃的年青人,在昨夜的战斗中冲锋陷阵,如今战袍上依旧血迹斑斑,但他走动间步履矫健,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纳奇尼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刚步出外厅,忽而心中一动,转眼就看到长袍佩刀的中年人,正站在廊道之下。
"卡特罗曼将军?"他停下脚步,试探着问道。
"王上,"卡特罗曼转过身来,淡然说道,"主教诺恩斯率圣堂骑士负隅顽抗,我已出手将其制服,因为没有您的命令,所以暂时关押在俘虏营中,听候您的发落。"
"很好。"纳奇尼王夸赞了一句,却想不到该如何继续。卡特罗曼也没有接话,只是负手立在原地,目光扫向他身后,似笑非笑,眸中却一片清冷。
"咱们...走吧。"纳奇尼王主动招呼道。他当然知道,背后是艾梅利,正在探头探脑。
而卡特罗曼,除了前线总帅的身份之外,还是他,纳奇尼的岳父大人。虽然平日里从不提起,但这层关系确实存在,他当着对方的面,与其他女孩沟通感情,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两人皆不出声,场面顿时尴尬起来,艾梅利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的向后缩去。
"你好,艾梅利小姐。"突然,卡特罗曼轻轻一笑,躬身施礼,随即头也不回的向议政厅走去。
"你可要小心啊。"少女松了口气,小跑着靠近,脆声叮嘱道。
"我知道了,"纳奇尼王愣了片刻,然后抛开心头的烦扰,挥手向自己的小情人告别,"再见。"
******
议政厅中,诸将大声谈笑,互相吹嘘着自己的战绩。
直到纳奇尼王快步走来,他们方才收敛了少许,不过还是有人交头接耳,如此一场大胜,也确实值得炫耀。
"诸位,"纳奇尼王以手击掌,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击溃光明新军,攻下塞维拉城,我军形势一片大好,不日即可南下进军,占领伊恩全境。"
"全赖王上运筹帷幄,早早就说降了敌方大将,我军方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塞维拉,"科斯塔扯着嗓子喊道,"否则,若是敌军缩入城内,又将是一番苦战呐。"
容貌粗犷的禁卫军统领哈扎尔,也出言奉承道,"王上雄才大略,战场内外尽在掌握,那因涅迪尔小儿,又岂是对手?"
"好了,"纳奇尼王笑着摆摆手,说道,"凛冬将至,不宜再战,所有步兵军团,便驻扎在塞维拉城,以此为根据地,分兵肃清圣伊马斯河以北的残敌,为明年开春的南下决战做好准备..."
"是。"厅中的步兵将领同时起身,高声应道。
"另外,我打算在绿河谷,举办一场叙功宴会,在座诸位战功赫赫,尽在封赏名单之中,"纳奇尼王环顾周围,笑道,"我许你们将前线战事交于副将,可莫要忘记到场领赏。"
厅中将领皆欣然大笑,纷纷道,"不会如此。"
"不过在此之前,"纳奇尼王话锋一转,轻拍腰间长剑,"我还要给骑兵部队一个立功的机会..."
稍一停顿,他朗声问道,"沙漠骑兵,屡屡袭扰我军后方,如今塞维拉战事已定,我欲率军奔袭其老巢,利亚伊奇城,诸位可愿出战?"
"愿随王上前去。"骑兵将领们同声应道,旁边的步军将官则艳羡的望向他们。在叙功封赏之前,再立战功,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步军行动缓慢,等他们走到利亚伊奇城,敌军早就反应过来了,因此连抢功都无从下手。
纳奇尼王高声喝令道,"兰斯,哈扎尔,起身领命。"
坐在角落处的兰斯子爵,有些惊讶的站起身来。他可没想到,作为一名降将,自己还能受到重用。
"兰斯,你继续担任城防统领,哈扎尔,你协调留守诸军,"纳奇尼王挨个指派道,"比拉诺奥大师也会坐镇此地,以防光明教廷暗中捣鬼。"
兰斯子爵终于放下心来,有传奇法师在,他就不怕因涅迪尔展开报复了。
"事不宜迟,"纳奇尼王一甩披风,当先而去,"即刻召集部队,我等连夜出发!"
******
河谷小城,名为"天国之光"的妓院。
图兰泽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雅致的隔间,坐在对面的高大青年,也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天空殿堂,上位法师,图兰泽?"马斯图尔饮了一口红酒,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剑圣门下,上位战士,马斯图尔?"图兰泽除下兜帽,露出真容。伪装成一个嫖客,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因为他们都喜欢遮遮掩掩。
布亚达帝国,最为惊采绝艳的两个年轻人,就这样隔桌相望。他们最大的区别,不是剑与魔法,而在于其中一个是情感白痴,另外一个则是花丛圣手。
"长公主殿下的命令,"马斯图尔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纸卷,"于恰当时机,布设'万里长空';法阵,控制'风之塔';为帝国所用。"
"在...此地?"图兰泽蹙眉问道。他可不认为,阿莱格里会让他从容布置这一法阵,而且"万里长空"的布设,也有着诸多限制。
"未来半个月内,'风之塔';会从此地上空经过,"马斯图尔解释道,"这是法德雷瓦大师推算的结果。"
"原来是老师出手了。"图兰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布阵之时,由我负责保护,"马斯图尔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一位盟友,会为咱们提供充足的便利。"
"盟友?是谁?"图兰泽疑惑的问道。
"一个大人物,"马斯图尔将手一摆,不耐烦的说道,"至于是谁,我不能说,你也莫要问了...总之,你做好随时布阵的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我...知道了。"图兰泽勉强答应下来,他很讨厌对方颐指气使的态度,但却无法发作,只得赌气般的挥挥手,拉上兜帽,告辞而去。
"这家伙,不太成熟啊,可靠吗?"马斯图尔剑眉一挑,不满的问道。
"还可以。"一直坐在旁边的卢比昂,点头答道。说实话,他对这两个家伙,一点都不满意。
图兰泽也还罢了,虽然不擅长隐藏心事,但无论如何,也比这位花天酒地的大少爷,更值得信赖一点。
"没事了?那你还不走?"天色已晚,马斯图尔预定的姑娘也快到了,他敲敲桌子,直截了当的逐客道。
"我走了,有事再联络。"卢比昂暗自苦笑,他谨慎的观察了一番外面的状况,闪身而出,向不远处的酒馆走去。
******
喧闹的酒馆,身材火辣的舞女,摆出种种诱惑的姿势。
乱哄哄的冒险者们,在一旁狂呼乱喊,纷纷将手中的铜币抛出去,很快就积了浅浅一层。
"借过,借过。"卢比昂客气的说着,他一副商队首领的打扮,倒也完美的融入到了环境之中。
向酒保要了两杯麦酒,卢比昂尽可能找了一个阴暗的角落,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将酒杯放下,就像是在等待朋友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落魄骑士,熟稔的与他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坐在对面。
两人笑着交谈起来,偶尔碰杯痛饮,如同一对久未蒙面的老友。
"半个月内,就该启程了,"卢比昂低声说道,"你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骑士摇了摇头,"货物都准备妥当了,小伙子们也整装待发,随时都能发动。"
"我会提前通知你,可不要误事啊,"卢比昂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周围,又问道,"对了,那批焰火,数量足够了吗?能'砰';的炸开那种,价钱无所谓,雇主要的就是那种效果。"
"雇主一定会满意的,"骑士饮了一口麦酒,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答道,"我家大人,偷偷将发往前线的一批货给扣了下来,都是激活过的,如果还不够用,还可以从开垦队那边抽调,绝对万无一失。"
"那就好。"卢比昂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表现的自然一点。毕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对方在很多细节处,还是有所疏漏。
"嗯。"卡尔德拉点了点头,他不喜欢这个工作,但却毫无办法。
必须有人与布亚达的代表接头,而他,则是奥妮莎最信任的属下。
******
夜深了。
达尔尼昂坐在走廊的栏杆上,一晃一晃,阿莱格里没有大碍,这让他心情甚好。
不知不觉间,这位杀手已经习惯了河谷的生活,达尔尼昂甚至遗忘了,接单杀人是什么滋味。当然,在跟随阿莱格里期间,他也动过手,但那与为了金钱而杀人,完全是两码事。
组织一直没有联络自己,应该是大姐头的功劳吧。达尔尼昂轻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希望,艾莉克斯也能脱离"狼毒花",享受这种真实可触的生活。可她一去就杳无音信,连信笺都不发一封。
也是,居无定所的杀手,又如何收信寄信呢。
"阿莱格里怎么了?"半精灵的声音传来,伊尔洛快步走进小院,关切的问道。他刚刚自荒野返回,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是我疏忽了,孔特拉拼死出手,老师断了几根肋骨。"达尔尼昂坦率的答道。
"那没什么事,他体内有'光明神格';,几根骨头,三四天就长好了。"见他略有自责之意,伊尔洛出言宽慰道。
达尔尼昂点了点头,幸亏如此。
"奥妮莎,在里边?"伊尔洛坐在他旁边,并没有发动"灵敏触觉",这也算是对同伴的尊重吧。
"是的,她非要亲自服侍老师。"达尔尼昂回答道。
"唔?"伊尔洛思忖片刻,突然问道,"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我..."达尔尼昂张了张嘴,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是啊,自己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不会和我一样,也觉得奥妮莎不太对劲吧?"伊尔洛狐疑的问道,声音压的很轻。
"不,不,怎么可能。"达尔尼昂连连摇头,他相信奥妮莎对阿莱格里的感情,在医馆的时候,那种溢于言表的慌乱,绝对无法作假。
恰在此时,房门"吱呀"推开,奥妮莎见到两人,不由一愣,旋即招呼道,"不进来吗?"
"不必了,"见她眼角似有泪花,半精灵赶忙摆了摆手,拖着达尔尼昂溜走,直到院门之外,他方才嘀咕道,"难道真是我多虑了?"
"你说呢?"达尔尼昂耸了耸肩,显然,他也看到了。
"好吧,"伊尔洛搂着他的肩膀,叮嘱道,"过几天我还要出门,你多留个心眼,保护好阿莱格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