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特今天没有骑马。
他离开长老院的时候,乘坐了一辆朴素的旅行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凯旋大道熙熙攘攘的车流中。
这辆马车左拐右拐,偶尔还与其他马车并辔而行,经过一番倒腾之后,温斯特已经更换了三辆马车,车厢的外观更是截然不同。
在最后这辆马车里,莫德西奇早已等候多时,见他钻进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计划成功了,"温斯特坐在他身旁,刻意压低的声音中,掩藏不住那股兴奋,"那群老东西,同意了咱们提出的条件。"
"那么,事成一半了,"见他喜形于色,莫德西奇不着痕迹的提醒道,"但在此之前,行事还需慎重,以免露出马脚。"
"是我失态了,"温斯特点了点头,迅速沉稳下来,为其介绍道,"根据我获得的消息,他们会在两到三天后发动,届时各大贵族的私军部队将联合起事,而禁卫军则控制诺曼所有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常驻王宫的两千金袍卫士,以及少量治安军,根本不是贵族私军的对手,短短一夜时间,整个诺曼城就会落入他们手中。"
"所有贵族私军,都已潜入城内了?"莫德西奇问了一句。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以各种借口,从外地调私军入城,加起来达到了三万余人,虽说实力良莠不齐,但在人数上却占据了压倒性优势,"温斯特答道,"这些私军部队,分散在各大贵族的庄园内,都已发放了盔甲兵器,随时整装待发。"
"三万余人..."莫德西奇沉吟道,"若是任由他们占领诺曼城,会不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私军与正规军还是有差别的,"温斯特稍一思忖,就回答道,"只要把握好出兵时机,就能轻松击溃他们,扫平叛乱,夺回城池。"
"何时出兵,如何进军,还需要详细商讨。"莫德西奇吩咐了车夫一句,马车再次折返,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方才缓缓停下。
莫德西奇与温斯特走下马车,这是一处绿树掩映的院落,应该在城市外围,他们一前一后进入房间,底层的大厅内,正有七八人在相互交谈。
"大人。"见莫德西奇到来,众人同时起身,然后又与温斯特打招呼。这些都是留守诺曼的"铁狮子会"成员,其中四位虽然身着便装,但目光炯炯,身材健壮,坐姿笔挺,应该是军中武官。
"诸位,久等了。"莫德西奇笑着示意大家坐下,他们围坐在会议桌前,耐心听温斯特介绍贵族方的布置。
"四位统领,对此可有异议?"待温斯特讲完,莫德西奇清声问道。
那四位武官,正是禁卫军的四位统领,在表面上,他们与贵族势力有扯不清的关系。但事实上,他们却是"铁狮子会"创建初期的第一批成员。
"温斯特所言无差,"一位黑脸短须的统领,点头答道,"若是选准时机,这些散乱的贵族私军,根本不是我们禁卫军的对手,但是..."
"将军尽管明说,"见他欲言又止,莫德西奇疑惑道,"莫非有何棘手之处?"
"击溃他们容易,全歼却是难上加难,"另外一位统领接过话来,摇头叹道,"如诺曼这等大城,街巷纵横,人员复杂,想要挨个将叛军找出来,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无妨,咱们有的是时间,"莫德西奇断然道,"封锁诺曼城门,派兵全城搜寻,一天不成便十天,十天不成便一月,总要将叛军一网打尽。"
"可这样一来,走投无路的叛军,怕是会铤而走险,"黑脸统领倒是个仁慈之人,迟疑道,"不仅我军将士,会因此而增加战损,就连全城民众,也会蒙受无妄之灾。"
莫德西奇眉头紧皱,沉思良久,忽而从怀中掏出两件物事,掷在桌上,语气坚决,"此是兵符,此是王上亲笔签发的诏书,命我等不计任何代价,必须清除所有叛乱贵族...到底该如何做,应该不用我教了吧?"
"是。"在场诸人皆挺身应命,面色凛然。
莫德西奇同样站起身来,铺开诺曼城防图,与众人商讨具体的对策。四位统领的职责划分完毕,特意挑选出的精锐,则由温斯特亲自率领。待到议论已毕,那位黑脸武官,突然开口问道,"大人,此事可要知会库德兰老将军?"
"你们觉得,他会同意咱们制定的军事计划吗?"莫德西奇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老将军镇守诺曼多年,爱民如子,应该不会同意。"黑脸统领坦率的说道。
"那便不要通知了。"莫德西奇摆手道。
"可这样一来,老将军的安全,岂非得不到保证?"四位统领纷纷出言。以库德兰老将军的性格,纵使手下无一兵一卒,也会奋起抵抗,直叱其非。
见他们面有急色,莫德西奇知道自己固执己见的话,必会使他们心生嫌隙,便大包大揽道,"老将军那边,我会亲自出马,你们放心便是。"
"劳烦大人了,"四位统领叩胸施礼道,"我们必全力以赴,平定贵族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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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历三年的十二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南方,北方,沙场,朝堂,乱流奔涌,涌起又落下。
因涅迪尔沉迷于苍白之主编织的梦境,纳奇尼王磨砺着腰间的泣血长剑,光明新军与斯诺顿南征军隔河对垒,而决战的号角即将呜呜吹响。
在狮子王背后,有众志成城,也有刀光剑影。贵族阵营联手叛乱,从都城诺曼到赫尔修斯河谷,一张弥天巨网缓缓升起。
一尾尾鲜活的鱼儿,在罗网中蹦跳。
月歌森林的精灵,托尔姆联邦的商阀,南国公主,北地君王,剑圣门徒,天空殿堂,在这场天地赌局中,他们纷纷投下赌注。
高踞于"悲伤要塞"的冥狱邪神,饶有兴味的观察着手中的棋子。他是庄家,永不失败的庄家,当赌徒们输红了眼,流下了泪,他会狞笑着收下这一切。
那短暂如昙花盛放般的喜悦,与随之而来的永恒绝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