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就此止歇,唯有星辰闪烁,此后风平浪静,一夜无话。
由于睡的实在太迟,所以当阿莱格里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时分。窗外天空阴沉,雨滴摇摇欲坠,昨夜星光漫天的景象,似乎仅仅是一个渺远的幻梦。此时想来,那一幕实在太过玄奥,虚实之间的界限都已模糊,甚至让人怀疑自己的记忆力。
但阿莱格里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震天彻地的巨吼,清光流溢的星穹,普通人或许会视之为罕见的神迹,可他明白,那是魔法,是神秘而强大的魔法。原来,斯诺顿帝国在哈吉大师之外,还存在着一位更加超卓的魔法大师。
而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如此一位强者,将发挥出何等巨大的破坏力,真的令人难以想象。
难道天命护佑,斯诺顿必将一统大陆吗?
这个问题,阿莱格里无法回答。他怔忪良久,方才摇头挥去烦杂的思绪,随手套上一件魔法长袍,走出了自己的卧房。
身材微胖的科林,立即迎了上来,看他的样子,显然在门廊外守候了很长时间,只是因为阿莱格里睡的香甜,才没有敲门打扰。
"发生什么了?"阿莱格里驻足问道。从其脸色判断,应该不是多么紧要的事务,但为什么他有些疑惑难解的模样。
"有两件事,大人,"科林上前一步,扬了扬手中的卷轴,"这是今天清晨,帝国律令司通过外务省发来的文书,他们对于达维德子爵无故寻衅一事,表示由衷的歉意,并希望这不会对双方的既定协议产生负面影响,同时传达了王上签署的处罚令..."
"如何处罚?"阿莱格里伸手接过,神情平静的询问道。他使用的伤药,是专门调配的上好货色,一夜之间,面部的淤青和红肿都已大为缓解,但他对达维德的恶感,却早已深埋心中,难以纾解。
"罚俸,禁足,"科林简练的概括道,"总而言之,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还能严重到哪里去,"阿莱格里摆摆手,似乎对此全不介意,"处罚令下达的如此之快,足以证明王上还是重视的,这就足够了。"
"话虽如此,"科林打量了一圈,发现四周无人,压低声音答道,"但根据我的了解,帝国对河谷的态度,似乎不仅仅是善意,方才外务省的官员,就从侧面进行了试探..."
"哦,他们怎么说?"阿莱格里目光一凝,轻声问道。
"他们像是随口一提,说南征一旦开始,河谷必将成为光明教廷的眼中钉,肯定会派出大量强者,进行破坏甚至暗杀工作,"科林一字一句的复述道,"他们告诉我,帝国对此十分关心,也制定了详整的防备计划,问我们是否愿意接受帝国的安排。"
"你...又是怎么答复的?"阿莱格里负手立在廊柱下,望着庭前的玉兰花树,此树三月花开,如今尽已凋零,唯余青枝碧叶,疏落有致。
"属下以此事还需您亲自裁定为由,暂时推脱掉了,"科林挠挠头,苦恼的叹道,"不过他们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若是帝国以势压人,恐怕咱们..."
"恐怕咱们也顶不了多长时间,早晚有一天,得把河谷乖乖的让出去?"见他犹豫不敢言,阿莱格里笑了笑,主动补充道。
科林低下头去,沉默无语。他是最早来到河谷的难民之一,数年来,亲眼看着河谷一步步发展壮大,早已产生了浓浓的归属感。现在,他已经在此安家落户,并且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这对于几年前还颠沛流离的他来说,是绝不忍割弃的财产。
"不舍得?"阿莱格里侧头望向他,和声问道,"科林,你也是河谷的老人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千万不要隐瞒…若是在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比如圣血河附近的平原上,给你一块更加肥沃的土地,让你迁移过去,你还愿意留在危机四伏的河谷么?"
"不..."科林一愣,纳闷的抬起头来,迎上他征询的目光,思忖片刻,方才犹豫着摇了摇头。
"是啊,河谷中的大部分人,应该都不会拒绝吧。"阿莱格里似乎对此早有所料,轻声喟叹。
"不,大人,"科林像是反应了过来,有些匆忙的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不会离开河谷。"
"为何?"这次,轮到阿莱格里疑惑不解了。说实话,经历过这些波折之后,他已经生出了放弃的想法。
"在来河谷之前,我是安蓝人,"科林的圆脸上,满是郑重之色,"留在河谷,还算是故国故土,若是迁移到斯诺顿帝国,那就真的是无根之木了。"
"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想?"阿莱格里认真起来,在此之前,他并没有直接询问过麾下治民的想法。因为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这些难民,本就是为了安逸的生活才来依附自己,若是有更优渥的条件,他们自然会更加踊跃的服从。
"大人,据我了解,难民里可没有斯诺顿人,"科林沉声答道,"如今河谷里,除了寥寥几个魔法学徒外,其他人都来自铸铁山脉以南的各国各领..."
"我知道。"阿莱格里点点头,他手里有安德烈统计的,更加详实严谨的数据。河谷所有治民中,来自斯诺顿的人数,是二十六。
"在过去的近千年里,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光明教廷所挟持,南方的各国各领,绝大多数都投入到了惨烈的南北战争之中,"科林声音低沉,缓缓言说,"我们这些难民,大多数是因为近年来的冲突流离失所的,但仅仅五年之前,南北双方还在征战不休,几乎每个人,都有至亲丧生在斯诺顿人的手中..."
"若是真的迁移到斯诺顿,我们寄人篱下,或许可以忍耐,"科林顿了顿,就继续道,"但周围的斯诺顿人呢?他们可也有亲人,死在南方联军的手里!"
"这..."阿莱格里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个问题,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如此深刻的民族矛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