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上海起义的兵源,主要来自于上海工商文艺各界组成的上海商界共和团。
起来或许让人觉得无法置信,可在这个本就没有平静过的时代,即便是艺伶女子中,也不乏习武善争的英雄人物。
更何况,这个原本掌握在上海道台手上,起初以宁波帮和潮州帮及江浙会党等头面人物组建的武装商团,可是名符其实地囊括了上海各界的精英人物,甚至就连青帮大佬陈其美,也要将精武会挂在这个商团的名下,才能暗中掩护着往来上海的革命党。
整个商团总会之所以会如此强大,是因为在经受了上海几大洋行乃至各国领事的循序善诱,朱葆三及李平书这种上海商界的领袖人物,愈发对清廷所谓“君主立宪”的骗局感觉不满,对上海合法获得自治地位的心情愈发迫切。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等到他们木然发现整个工商界期待的政治变革彻底无望后,自然顺理成章的倒向了同盟会。
而武昌首义的成功及其他地区独立的盛况,自然将这种导向变成了难以遏制的渴望。
所以,当旧的秩序愈发成为人们希望的障碍,当新的秩序即将全面建立之前,这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商界大佬们也终于痛下决心,使得上海商界共和团摇身一变,成为了革命党人光复上海的起义主力。
在为了尽快达成起义的目标,也为了保持各个地方势力商会及社团间微妙的平衡。在起义之初,便由几位商界大佬做出了详尽的分工,同时也决定将起义的主力兵分两路。
一路,由风头正劲的青帮大佬陈其美,率几千青帮子弟及精武会人组成的敢死队,正面攻打号称亚洲第一的江南制造局,另一路,则由李显谟率领商团主力,抢攻占领上海道及县衙门。
至于暗中响应起义的,自然还有刚刚潜回上海的王亚樵。及他麾下威震上海滩的斧头帮。
所以。当杨猛终于填饱了肚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独自行走在上海市区的时候,这座号称寸土寸金的东方魔都。不觉早已陷入了城头火起殃及池鱼的喧闹。与各人自扫门前雪的诡异宁静之中。
喧闹自然来自两处主要的战场和那些苦哈哈们占据的码头地段。而诡异的宁静,则几乎弥漫至上海所有的民居中。
善于在夹缝中求生的上海人,在这个时候固然涌现出大批能人志士。可更多的,还是奉行着‘家门一关,国事莫谈’的处世宗旨。
这是一个时代的崛起,但又何尝不是一个民族的唱响,人性在这里被一的放大并完全呈现出来……
杨猛形色淡然,就这么在喧闹与宁静中走了一个时,前方江南制造局的战火依然烧得如火如荼,只是偶尔才会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革命党,搀扶着一些浑身浴血的重伤员,撤向这座水泥森林的另外一边。
“形势看来并非一帆风顺!”
按照杨猛脑海中的记忆,上海起义好像应该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然而当他真正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这场革命,这才发现原来史书上记载的寥寥几句中,隐藏了多少的鲜血。
“硬碰硬的磕上一场也好,免得日后都是遇弱则强,遇强则弱一战击溃的软柿子……”
杨猛的耳朵不住颤动,轻松地捕捉到了周围细微且匆忙的脚步声,然而不管遇见的是革命党还是清军的逃兵,他都显然没有一丝出手的打算。
他的状态并不好,而从一路上的战局上看,革命党显然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如此一来,他自己自然要心行事,以免日后留下四处抢功的名声。
从原本的历史轨迹上看,这种担心绝非是无稽之谈,起码陈其美对于上海总督的**,便战胜了他与李燮和的多年交情甚至救命之恩。
“嗯,让陈其美在江南制造局吃苦头也不错,免得日后对这些同志们相煎太急……”
杨猛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一处巷以躲避大路上的溃兵,尽管在吃过了蛤蟆大餐之后,他的体力已经渐渐恢复了许多,可他的面庞和身体仍处于浮肿的状态……
这种状态看似无碍,可对心窍乃至脏器的负担却一不,也让他体内新滋生的气血,如今都在本能地修复着皮下与肌肉中的毒素,使得他的身体状态,勉强刚刚恢复了两成而已。
所谓不破不立,可当这种破坏达到了极限之后,恢复起来自然也是难上加难。
这一次寂灭般的浮沉旅程,虽然让杨猛对虚空真意的感悟愈发深刻,可也让他原本便处于低谷的身体,如今呈现出抱丹时都不曾经历的空窗期,也使得他身上的功夫几乎十不存一。
苦海妙可身上伤势或许比杨猛更为难缠,但经历了就地静修之后,此刻决然不会像杨猛这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脱力窘境。
是的,是脱力。
所以,杨猛如今境界虽然愈发高远,可踏在实地上的脚步,却变得如常人一样沉重。
不敢将心脏精窍满马力的开动,杨猛自然也无法快速消除掉身上的浮肿和脱力状态。
这就意味着,他此刻极为容易被善于听劲的高手发觉,必须要懂得趋吉避害。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骨骼经络更需要用动功来恢复,他恐怕连如今这种慢悠悠的漫步都懒得去做了。
佛经有云,苦海难度,一舟难求,在没有渡过苦海之前,这身皮囊无疑一直都是渡海的最大依仗。
所以,无论杨猛的心灵修行如今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只要一天没有真正打破虚空,他便无法真正进入生生不息的天人之境,更不能无视身体中的这些暗伤……
所以,依照他目前的状态,即便想出手恐怕也无能为力,别力克雪庭恒沙那般的抱丹宗师,就算来几个深通暗劲的国术高手,便足以让他手忙脚乱。
幸运的是,上海的环境之复杂,甚至还要在汉口之上,这样也就使得杨猛可以获得喘息的地形极多,并从容不迫地绕过江南制造局,向附近一处地势颇高的楼宇中走去。
临去成都之前,上艺学院几乎是倾巢出动,所以杨猛显然并不担心留守在学员的人,尽管若离可能还在汉阳或武昌并不知道自己的消息,但此刻的上海对于杨猛来,显然没有了必须一战的理由……
然而让他无语的是,他的运气显然已经在这次漂流中用尽,就在他刚刚走到之前看中的楼宇下面时,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危险的感觉……
前方不远处的阴影之中,一个黑乎乎的枪口忽然伸了出来,随即在杨猛身形一僵的时候,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不许动!”
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而面色本就浮肿僵硬的杨猛也不得不有些郁闷的举起了双手,面向着楼宇间的阴影乖乖地站在了原地。
阴影中的枪筒没动,但却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杨猛的双瞳微微一缩,忽然认出那个留着一根大辫子的汉子,依稀是在黄金荣的场子里曾见过的青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其身上的功夫距离通神入化,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
“这人怎么会躲在这里?是黄金荣授意的阴谋,还是他们见形势不妙准备逃出上海?”
所有的疑问只在杨猛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在的处境却已容不得他再多想,一旦那人安然走近身边,恐怕他除了束手就擒便再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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