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一名生还者!”
一声报告惊醒了增韫,这个来自蒙古的镶黄旗人,刚刚因为逆党一案出任了浙江代巡抚,却又迎来了大通学堂谋逆一案。
增韫脸上有些惊喜,急忙嘱咐仵作唤来医师,“赶紧全力救治!他们可都是宫里派来的侍卫,总不能这一仗下来便都死光了!”
“遵命大人!只是……这个人身上骨骼尽碎,怕是……”负责救治的医师走到近前,把躺在地上的黄马褂翻了过来,却是那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
增韫听了医师的话,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疾步上前温和地抓起了壮汉的大手,“牛侍卫忠心为国,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伤亡几何?”
壮汉胸骨和臂骨尽碎,此刻就连呼吸都极为艰难,“对方一……男一……女……都是……通神化……劲的绝高手……那男人光头……用……的是太极拳……轻伤而走……”
“十八名战场出身的大内高手,单凭一男一女,便生生被打死十七个,而对方却只有一人轻伤而走,这得要多高的功夫,又得多狠辣的手段……”
增韫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伸手擦了擦不知不觉便沁出在额头上的冷汗,看了看一旁的绍兴捕头,冷冷地道:“派人下去告知你们知府,着全城戒严,通缉一男一女两名雌雄大盗……”
捕头姓马,绍兴本地人。听了增韫的话不觉微微地愣了一下,只是看到巡抚眼中冷漠的神色,也只有了头,无奈的退了下去,等到吩咐下面的捕快时,不觉又胡乱地了些体征给画师,”虽然不知道巡抚大人的心思,可既然大人故意没交代那男性贼人的光头特征,老子也犯不上难为下面的兄弟……一男一女……又该如何通缉?”
清晨的曙光亮了大地,满地血腥狼藉的大通学堂。却因为清兵的撤离而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是守候在西子巷中的王亚樵,却与手下忙碌了大半夜,“巷子外面的血迹清理干净了么?……”
想起昨夜看见秋瑾一身伤痕,就连师傅也神色萎顿的模样。王亚樵的心里微微有些担心。只是在听若离了对方的伤亡之后。他的心情不觉又轻松了起来,“对方的高手全军覆没,想来定然无法连夜追踪到师傅的踪迹。只是如今之计,却是要想个法子安稳下来,急于出城,恐怕反而会引起怀疑……”
不知道增韫及马捕头那边的心思,王亚樵仍将对手当做同等级来看待,嘱咐了下面戏班中的学员们安心练戏,而他则换上了一身衣服,匆匆地离开了天君来客栈,按照之前的安排,向黄家的方向走去……
绍兴黄家,在绍兴当地不单是富绅之首,同时也算得上是大慈大善之家,这些年来铺桥修路接济乡邻,在绍兴端得是赢来了一副万家生佛的好名声,可任谁也不知道,这个以车马店和黄酒生意发迹的大富之家,实际上却与红楼在江湖上的地位相仿,乃是江湖暗八门中花字行的总堂。
花字行,前文便曾过,是以经营赌场为业,专门培养各种耍钱出千的职业赌徒的门派,所以也被江湖人称为千门。
清末时期的千门,是分南北千门的,且绝非只是后世影视剧中那般简单的纯以赌钱谋生的行当。
或许是总要涉及到脑力的关系,千门的分工与规模要比其他暗八门都要明确和正规了许多,其中,按照在赌场坐镇山头或是巡游流窜的出千团伙中所负责的事务及擅长的技能,又将千门中的弟子,划分出了八种不同的‘工种’,在江湖上,也算是名声远播,被人称为千门八将。
这千门八将,在南北千门的祖训当众,只有正、提、反、脱、风、火、除、谣这八个职业,至于后来江湖上吹捧的撞、流、天、风、种、马、掩、昆这下八将,则从来都不被千门正统所承认的。
所谓江湖暗八门,都是挂字一脉相承下来,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也往往是同气连枝,所以到了清末时期,八门之间的流动及‘客串’的现象,也往往超出了外行的想象。
所以,当王亚樵以葛字行总堂红楼的名义,到绍兴黄家拜山的时候,自然也受到了相当的礼遇。
原因无他,盖因为掌管整个千门武装力量乃至戒律的‘火’将和‘风’将,有百分之**十都是出身于葛字行。
实际上,千门虽然一直由八将之首‘正’将主理,但每个掌权的‘正’将,对门中的‘火’将和‘风’将也是最为倚重,何况王亚樵此次来绍兴,可不单单只是代表着红楼而来的。
在这个社会愈发动荡的时期,所谓的暗八门,也都开始纷纷寻找可投资政党或武装力量,因为地处江浙,其中的会党和同盟会员数量众多,所以,即便千门没有整个牵扯进这次的起义,可隐藏在门中的光复军,却也超出了杨猛之前的想象。
“按照王先生所,黄家明天便以老太爷交柜的名义,连唱三天大戏,随后再想办法混出绍兴……”
话的人,乃是黄家这一代的‘千王’-黄大千,手上的“腥儿活”据已经达到了祖师爷的地步,在整个南洋一带的赌场里,可谓是跺跺脚连天都颤的人物,只是因为这些年东南亚那边战乱也颇多,这才安心回老家里修身养性,只是因为越南和暹罗(泰国)那边还有几大赌场,所以与法国在上海的洋行和几个大买办关系极为密切。
王亚樵了头,轻轻地抿了一口碧绿如玉的龙井茶,这才伸手将袖子中的银票不着痕迹地放在了桌上,“神猴昨晚大闹大通学堂,恐怕会惹来些官面的麻烦,来之前,师娘特意嘱咐我要先给千门提个醒,这里意思,就给千门下面的兄弟吃吃茶……往后的日子还长,师叔若有什么用得着葛字门的地方……”
像清末时期千门的职业赌徒,特别像黄家这种在东南亚都有赌场的大家,下面的商队经常会兼职在南洋做一做麻匪,即便是黄大千这种千王,身上往往也有武艺在身,所以在面对着王亚樵这般联络人时,身上的江湖气乃至门主的气派还是十分到位的。
“亚樵师侄这就有些见外了,咱们花葛两门世代交好……何况,这一次神猴夫妇一举击杀十八名大内高手的事情,已经在同盟会和江湖的朋友引为以少胜多的经典化劲之战……”
看着王亚樵淡淡地笑着,并没有接下自己的话茬,黄大千在心里不由赞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将话题一转,“绍兴这边的官面,黄某还是有些薄面的,神猴要办的事情,只要上下好好打一番,三日后定然能让贵门的戏班安然离去,只是黄某这边,倒还真有一件关系到整个千门存亡的大事有些棘手,需要贵门的高手,最好是神猴亲自出马……”
王亚樵脸色一正,心里暗道一声‘来了’,嘴上却仍是那副平静的口吻,“既然事关千门的大事,黄师叔便不必客套,咱们红楼别的没有,就是高手众多,只要是红楼力所能及的事情,亚樵必然全力以赴……”
黄大千了头,挥手让周围的下人退去,这才低声地道:“暹罗和越南,一向都是法国的殖民地,我虽然与上海法国洋行的关系甚密,但牵扯到暹罗第一赌场的巨大利益,洋行最近却有了麻烦……”
到这里,黄大千略微缓了一缓,看王亚樵声色不动地举起了茶杯,这才继续道:“与洋行对立的另一派势力,一向都想掺进暹罗的赌场……就在前些日子,上海洋行在外贸上亏了一笔,被对方借机提出了要重新招标投拍暹罗赌场的要求,而按照洋行那边的意思,这次恐怕就不能像以往那样简单地走个过场,而是要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否则,怕是对国内的某个大人物脸上交代不了……”
“哦?亚樵虽然年轻,但也知道事关招标事宜,用得多是纯粹的财力竞争……”
黄大千摇了摇头,“千门虽然不才,却也不缺这些浮财,只是对方在提出招标的同时,还提出了要进行文武大比,来决定投标方入场资格的要求……”
看着王亚樵有些疑惑的目光,黄大千喝了一口茶,这才接着道:“所谓文比,自然便是在正经赌术上的比斗,对于这一,黄某和两位师弟还是有些信心的,至于武比,便是考校双方坐镇赌场的最高武力,以拳台生死斗的方式绝出胜负,而这方面,千门虽然也有风火二将两脉门徒,但比起对方请来的暹罗缠麻拳宗师八猜,却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儿了……”
“哦?”
王亚樵楞了一下,面色不觉也渐渐凝重起来,“事关宗师级高手的生死比斗,亚樵需得回去问问神猴,虽然咱们并不怕这种高手,但毕竟要先问过,方显得正式和得体……”
黄大千看着王亚樵虽然表情严肃,但却没有直接拒绝,心中不觉微微一动,“事关重大,是要好好地商量一番,绍兴这边的事儿,无论贵门答应与否,黄某都会办得妥妥帖帖,至于暹罗一事,只要能赢下对手,千门愿意拿出五分的干股,以示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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