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峘来到落石镇西口,本想到镇上买些食材顺便把苏柔叫出来,自首阳山回到矮树之地后一直忙于试甲想着铸甲,竟把苏柔之事给忘了,此时来到酒铺之前才想起来。岂知却见大门之前挂着大大的“待业”两字,原来挂着的‘苏家酒铺’白色布匾已被收去,觉得颇为意外:“这苏妹怎么走了也不告知我一声,况且我们还有图纸之约,这丫头向来不是一个会爽约之人……”
在酒铺门前四周观察了一下,墩身用手指抹了一下大门门侧一角上的灰尘,姬峘一拍脑袋,道:“几日前苏柔还有打扫过,若是我回到落石之地那天能记起苏柔之事,兴许还能见到…不知她与那苏老太到哪儿去了……”
姬峘问了旁边的几家店铺,也都不知苏老太的去向,只知道几日前这苏家酒铺便早早关门,第二日大清早苏老太与苏柔便走了,那隔壁的米铺大婶着着正要请教洗衣木机之事,见姬峘若有所思像是有心事,便只好作罢。
姬峘见问不到什么消息,便径直朝街道另一头的肉铺走去,边走边想道:‘苏柔不辞而别,想是有什么急事,不定过几日便回来了,眼下要紧之事便是将那臭老头口中的嵌甲之术给挖到手,这木机的事先暂缓,等装上外甲再也还不迟。’想到这,姬峘的脚步不觉加快了。
这独眼屠户的肉挡‘一只眼’是落石镇唯一能买到野味的地方。
早在夏朝之时,人们已经掌握畜牧之法,将野猪水牛山羊等野物圈养到自家已有百来年的历史,所以一些大的屠户都有自己的牧圈养着各种牲畜,手下也养着几位猎人为其猎物,而这肉挡‘一只眼’却只有一栋两层楼,不有鸡鸣猪叫,此刻却连往日的血腥味也没了…
一匹大汉正弯着身子在肉挡之前洒水擦地,这须发浓密浑身古铜色肌肉的草莽大汉却是个喜爱干净的人物,每次收挡之前总要将肉挡周遭清洗一番。
姬峘走到侧前见他正要收挡关门,便疑道:“这朗朗晴天白日的,你怎的这么早就关门收挡啦?莫非天有不测风云,你那号称‘猎遍天下之物’的陷阱也被区区野猪识破了,此刻竟要关门大吉?嘿嘿!”
那大汉将地上石砖上一块血迹一抹,站起身来,习惯地将左眼上的黑色布块扶了扶,见到是姬峘在话,便哼道:“老子家传的猎物之法连人到那林中也分辨不出来,更何况是那些愚笨的畜生?只是近来那山中出现了一头大熊,竟然视老子家传的陷阱如若无物,猎阱抓不住它,猎刀砍不动它,就连老子得意的神箭也射眼不入…俗话一山不容二虎,看来不久老子又得挪窝了…”
姬峘惊道:“你要是走了,那我…咱们的生计怎办?不对,爷曾见你这双手生撕猛虎,拳打人熊,如此天生巨力又如何会打不过一头野熊呢…你要是这么走了,那岂不是砸了你家老爹‘一只眼,猎遍天下之物’的招牌?”
那独眼大汉听了八尺身躯一抖,道:“不错,若是砸了老爹的招牌,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下月还有定期奉上的腊肉野味,格老子的,这可如何是好?”着这大汉用那盘钵大的手掌抓了抓头扎乱的头发。
姬峘跳坐上那擦得干净异常的石砖肉台之上,拿起一把一尺长的灰铁猎刀,道:“就算那野熊皮糙肉厚,可如此锋利的猎刀,怎会切之不入呢?”
独眼大汉从屋里拿出一把四五尺之长亮晃晃的大刀,道:“你手上的只是切肉用的刀,哪能用来打猎?老子用这把猎刀砍了那大熊两下,却像是砍到硬物一般,老子从未见过如此坚硬高大之熊……”
姬峘看着那把足有自己之高的弯猎刀,惊得抖声道:“你…你这莽汉,莫不是你平常就是用如此巨刀打猎的…”
独眼大汉将弯猎刀又是在旁边的磨石之上磨了两下,似是十分爱惜,道:“只有大的猎物才能用上,的猎物老子一箭便能了帐,只是平常此刀一出,不能将猎物一分为二,也必能一刀见血,这次这两丈大熊却只溅出了一些青色之液……”
姬峘听了却是孤疑的问道:“两丈大熊?成年人熊也不过一丈之高……”
“老子初见这熊时也是十足兴奋,这么大一头熊够老子腌腊上个几月了,那熊掌只能分作四份才能用烟熏之法……”
姬峘见这屠户又老毛病犯了,忙打断道:“你确定那熊真有两丈之高?”
独眼屠户大手往楼一指,道:“便有我这两层肉铺之高,你是不是両丈?”
姬峘沉吟道:“如此巨熊可不是以常人之力能降服的,为何不叫兵库中那木甲帮忙…”
独眼大汉垂头丧气道:“也是这几日手气太背,竟一反常日,赢了那老三几贯刀币……”
“哼!那咪咪眼老三便是个守财奴,你竟从他身上拔毛,无怪乎不敢叫他帮忙…”
那大汉突然独眼一亮,将姬峘拎起来道:“老子差忘了,你这子还有一只木甲,虽破烂不堪,但聊胜于无,只要能定住它一时,老子就有把握将它的头剁下来…”
姬峘眼看着这大汉右手拿着大猎刀,左手将自己拎在空中,独眼冒着光看着自己,生怕要是一个不答应,就要将他给剖了,忙手舞足蹈地道:“快放爷下来,要想让我帮忙,你也须得先帮我一个忙。”
独眼大汉见他答应了,也不管姬峘的是什么条件,忙将他放下来,还用他那满是油污的手拍了拍姬峘的衣物,道:“帮什么忙?除了打猎腌肉,老子就只得一身力气,可做不来细活……”
姬峘道:“便是那力气活,我近日要给我那木甲人锻甲铸甲,正缺一个锻甲人手……”
那大汉忙摆手道:“锻铁虽是力气活,但粗中带细,我又不是那铁匠工匠,哪有这等技术……”
姬峘笑道:“不妨,我看中的就是你的力气,尽管用力抡锤敲打,火候力道我自有办法控制,事成之后,我便驾着我这新制木甲助你猎熊,也正好趁机调整调整木甲的机能……”
独眼大汉哈哈笑道:“好!老子自那晚见过那只大熊以来便日日茶饭不思念着它,有你助我,也好了却了我一件心头之事……”
姬峘道:“明日你便来我那矮树之地罢,对了,你屋中现在是否还有野味?最好是新鲜的…”
那独眼屠户见心头大事得解,高兴的道:“昨日在林外打到一只獐子,本想留作今日晚餐,不过既然老弟需要,那便送你罢,我这就去给你取来。”
姬峘道:“可是你的晚餐…”
那大汉道:“我楼上有腌制好的腊肉……”着便大步走入肉铺中,“咚咚咚”跑上楼去…
姬峘得屠户所赠的獐子,顺便从他那赊了一壶清酒,又到米铺中买了些许食材,便哼着歌儿驾着人儿踱着步儿回到了矮树之地。
石坊库房门还开着,只是这简老头却不见了踪影,姬峘将食材放入厨房屋旁,将木甲放回库房中,却见那台还未镶上外甲的木甲人之下的木桌上着一盏油灯,姬峘走到桌前,却见上面铺着一张草纸,上面潦草的两句写道:“我留你一本《嵌甲术》的手抄本,能悟多少便是你的造化了,老夫去也!”
姬峘拿起那本《嵌甲术》,翻开第一页便看到两行大字:“嵌者在于心,铸者在于形,锻者在于恒,切记切记…”,翻开第二页之后,那旧黄的纸面上画着一个弧形之片,底下是几句注解。
姬峘见简老头又一次不辞而别,心中也是一阵款款落寂,只是他少年心性,见到这草纸手抄本,翻了几页便被吸引住了,立时将简老头忘之九霄云外,拿过几张草纸,比对着捣弄起来,或弯,或折,或叠,或镶……
当姬峘回过神来,已是月上枝头,姬峘突然觉得肚中咕噜直叫,想起自己一天未曾进食,忙将那《嵌甲术》往怀中一放,信步走出库房,生火做饭去了。库房中那一片凌乱的纸堆之上,一个满身黑色腱肌裸露,高达三丈有余的人形正被架在墙边,在昏暗的灯光下时隐时晦,只是头部之上那两眼之处,却是熠熠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