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这只欣喜若狂,似是许久未见难以控制思念之情,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还不时地咧着嘴笑着。
小的这只垂头丧气,周身都被郁闷之气环绕着,只让人觉得靠近一些就有可能被这糟糕的情绪感染。
“没想到,我们会来救你吧?”
岳茗冲木然地点点头,“的确没想到,你还真是有本事,前些日子我见你差点就要化为原形了,多久没见,你突然长本事了。”一想到他在晋淮王府里,跟女鬼黛眉缠斗时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虚弱得快要变回畜生了,这才多久,他就恢复了,还能在阴迦罗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小白龙,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还有我跟这只小狐狸是怎么碰到一块儿的吧?说来话长了,我们先离开这儿,回去了我再跟你细细道来。”瞳生兴致勃勃,拉着岳茗冲就要离去。
刚走了几步就被她拽住,“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她脱口而出的同时,按住她双肩瞳生的手倏地松开,接着,便听到他厉声的责骂。
“你疯了还是傻了?我们专程来带你走,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能离开?”他拍了拍她的颊面,又抚了抚她的额头,“奇怪,你不发烧,怎么会说出这种胡话?”
岳茗冲挡开他碍事的手,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要救公孙意,他就在阴迦罗的意识里,我离开就再也没有机会救他出来了。”
“笨蛋!”瞳生忍住怒气,见她眼里蓄着泪,神色迷惘,不由得心疼道:“公孙意已经救不出来了,你别再白费力气了,走,快跟我走。”
她不理,反推了他一下,抑制住流泪的冲动,哽咽道:“你知道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我没有试过,绝对不会放弃,你们肯帮我,我就一定能把他带回来。”
“你凭什么带他回来呢?他根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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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多久了?在这暗无天日无声无息的地方,他不得不闭着眼,昏睡之中,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种地方撑多久。
滴水未进,嘴唇都已经干裂得渗出血来,他舔了舔唇,奇异的甜腥让人有点忍不住又舔了一下。为什么,尝到自己的血时,竟有些快感,好像身体之中蕴藏的莫名杀机瞬间爆发出来。
杀戮,他曾经是这种丧尽天良杀人如麻的人吗?如果不是,为何会被血腥刺激得异常兴奋呢?
一开始还能听到岳茗冲的声音,有她在,他还觉得,活下去其实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她的哭泣声让他心痛,为了他,她一定受尽了委屈。不要,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他猜想,她会想尽办法来救他,这根本就是个陷阱吧?她来了,还有命逃出去吗?
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离她越来越远,迷迷糊糊中,他发觉自己的身躯被人操控着,一步步地朝前走,前方是万丈悬崖,他停不下来,身后,她的哭喊让他心乱如麻,他想停下来,也在不停地催眠自己不要再走了,她的哭声渐远了,他纵身跃下。
猛然间,意识又清醒起来,他吓出一身冷汗,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有风从孔洞里灌进来,腥臭之气迅速蔓延至整个空间,他斜靠着滑腻的墙壁,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徐不疾地朝着他这方传来。
有人来了?这种地方,还会有人来?
蓦地,他的心被吊到半空,紧张不安让他无法再继续坐以待毙,烛光从小小的洞口照进来,接着,铁门被打开了。
他已经许久没见光了,一旦瞧见光,就觉得眼睛疼刺痛难忍。他下意识地以衣袖遮挡,恍惚中看到那掌灯之人,心跳遽然加快。
“冲儿?”他难以置信,她真的会来找他?还是他太过思念,将关押他于此的人当做是岳茗冲了。
逐渐适应了光照后,他移开臂袖,瞧见她眼波盈盈地望着自己。
“公孙意。”她柔声道,脚步轻移,似是没有一丝意外,“我来找你了。”
他抑制不住狂喜,不管腕上的锁链几乎将他的手臂坠断,用力将她拥进怀里。
“你来了?真的是你?”公孙意生怕自己是太过思念产生了幻觉,不由得又加重力道,只有抱住真实的躯体,他才会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人并非设想出来的,忽地,他发觉怀中的身体冰凉,似乎是刚刚从水里捞起来。
他掩住她的后脑,让她冰凉的脸颊埋进他的肩窝,“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疑惑她为何会这么冰冷。他记得,她的身子总是暖暖的,软绵绵的,不管何时,她都像只小火炉,在寒冬,他每晚都抱着她入眠,一整晚都暖融融的。他天生怕冷,也不知是因何,体温总是比旁人低很多,一入冬,就必须怀抱手炉来取暖,而她呢,即使穿着单衣,也精神抖擞地像是永远都不会生病一样。
真是奇怪了,她为什么会越来越冷呢?寒凉入体,他忍不住颤抖起来,“冲儿,告诉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冰,她该不会已经……
“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只想快点找到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要救你出去。”她的声音极低,根本就是留着最后一口气了。
他心口抽痛,紧紧箍住她,咬紧牙根,低声道:“蠢货,你不知轻重吗?进来就出不去了。”
“是吗?”她从他怀中抽离,烛台放到一边,细长的手指轻抚着他的脸,对她对视时,她波光潋滟的双眸让他的心不受制地浮来荡去,瞧见他有些发呆,她莞尔一笑,避开他古怪的目光。
“不管能不能出去,我都下定决心来找你,只要能跟你在一块儿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想一个人独自去面对了,我累了,咱们都别反抗了,没用的。”她半垂眼睫,眼角的星光闪烁,他看得入了迷,这是怎么了?他脑袋出毛病了吗?
他微闭着眼,尽量让自己的心境保持平和,这种环境下,他应该努力地想出对策才行,忽然又听到她在说:“你一定很累了吧?枕着我的腿休息吧,睡着之后就不会感到痛苦了,黄泉路上,有我陪着你,你不会觉得孤独的。”她柔滑的双手攀着他的肩,瞧他时,眼波又泛起春水,唇角漾起别有深意的笑。
他一愕,用尽自己的全力推开她,她似乎早有预料,身形疾速移动到一侧。
“你不是冲儿!”他怒叫,忽感身后,冰凉的手指探向他的后颈,他直觉地抓过去,却是抓了个空。
烛台被人提起,公孙意赫然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怔了怔,冷声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化成我的模样?”
“哎呀,你还真是有本事呢,连我是不是真的岳茗冲都能看出来,真不愧,是另一个我呢。”
烛火举近,似乎是故意要让公孙意看到他的容貌。
公孙意冷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是你把我抓来这里的?冲儿梦游时遇到的是你,在睡梦之中想要对她痛下杀手的,也是你,对不对!”他猜到了,全都猜中了,难怪那一晚,她会用那种惊惧的眼神瞧他,难怪,他会在某一瞬间失去意识,原来如此……
“你说的都没错。”阴迦罗随意地坐在公孙意身侧,正要伸手过来,被公孙意拍开,他
也不恼,轻声笑道:“有一句话我得纠正一下,我并非化成你的模样,而是,我的本来面目便是如此,怎么?你不信?即便不信,也不用拿这种杀人的眼神来瞪着我吧,很多事,你都不明白,比如说,你我同为一体,你就是我,我便是你,既然是同一个人,长着相同的脸孔,也实属正常吧?”
公孙意虽是聪明人,此时,却也听不明白这人言语中的含义,他前世是凤族二王子,凤王腾衍的次子,今生投生于公孙家,父亲公孙齐,母亲沐之蓝,他何曾见过这举止异常的怪人?
“你是什么妖邪?盗用我的容貌来做尽坏事还大言不惭,说出这种可笑的借口,你未免太过自信了,即便是编谎话,也要说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来,这种荒唐之言,岂能骗得了我!”
阴迦罗很乐意看到一个人因极度愤怒而气得脸颊扭曲,面色阴沉,青筋绽起,看别人生气时的样子其实也是很有意思的,尤其是对方竟是另一个自己,这种感觉,更加刺激。
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生气的时候,竟然是这般风情流露,这般让人喜爱。没错,只要是他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得做到极致,比如说,洁癖,自恋,比如说,妖媚邪魅。
只可惜,这个公孙意,他太冷硬了些,也太正直了些,要想彻底同化,看来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呢。没关系,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他要亲眼看到这个浩然正气的家伙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时是什么样的。
“哎呀呀,这般大的火气,真是让人觉得好无趣呢,你骂来骂去,还不是骂自己,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如果不信的话,你就睁大眼睛看好了。”语毕,阴迦罗嘴角勾起邪笑,一掌击向自己胸口。
遽然间,公孙意只觉得心窝似是被扎了一刀,紧接着,肚腹又遭一击。
“怎么样?是不是很痛?现在不需要我解释了吧?”
阴迦罗眸中艳光四射,夹杂着异常的兴奋,公孙意怒目而视,“妖邪,你动了什么手脚?”
“我说……”阴迦罗微皱着眉,乌黑双瞳浮上一丝阴狠,他歪着嘴角冷笑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得告诉你。”
他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清晰地道:“你的女人,不,应该说,是我们的女人,岳茗冲,她……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