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他就已经在这里躺了大半年的时间了,过了深秋,也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季,他错了落叶,错过了那一场大雪,也错过了初春嫩绿的柳芽冒了尖儿。
"辰逸,快点醒过来,好不好?"她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忽又想起什么,余归晚连忙说道:"对了,忘记跟你说了,还记得凌薇坠楼的事件吗?一个月前易扬就已经去自首了,后天就是宣判的日子了,刚才易爸爸给我打电话了,他让我明天去看守所看看他。你知道,我根本就无法拒绝一个老人的请求,所以我答应了他,明天一早就去看守所。"
他依旧昏迷不醒,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回应她。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下起了小雨,这个城市的梅雨季节总是阴雨连绵的,让人的心里也跟着泛起一起惆怅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交织成一张密集的大网,远处的高楼大厦余雨雾连成了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余归晚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因为心里惦记着答应了易爸爸的事情,洗漱完了之后,立刻给张远洋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现在就开车来医院接她。
她安静地站在窗前,目光望着窗外一片朦胧天色,细细的雨丝沾染了浓烈的思念扑面而来,打在玻璃窗上。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疯狂地喜欢上这样的梅雨季节,也喜欢上安妮宝贝的文字,她想象着,这个城市里有一个叫未央的年轻女子穿着素白的棉布裙,一个人孤单地赤足行走在每一条大街小巷,在努力地寻找着什么,亦或者想要遇见一段遇见...
说不上为什么会那么的喜欢,没有原因,也找不到原因,就像是某些人的出现,在我们还未来得及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舍不得,放不下,无法自拔,这样的爱情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明知道结果是粉身碎骨,却依旧义无反顾,奔向不可更改的宿命。
余归晚在看守所见到易扬的时候,他整个人开始变得颓废,下巴长了青色的胡茬,那一双眼睛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有神,他已经不是她最初认识的模样了。
她惊讶于他的变化,也惊讶于时间的残忍和无情,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面目全非...
"你怎么来了?"易扬淡淡地问道,眸中一闪而逝的愕然之色,这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毕竟他们之间早已经形同陌路。
"你爸爸让我来看你的,他要照顾你妈,一刻都走不开。"余归晚如实说道。
易扬微微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意,他早应该想到的,余归晚怎么可能主动跑来这里看他?更何况她现在离预产期也已经很近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说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我已经答应爸爸了,你知道的,如果不是爸求我,我一定不会来这里的。"余归晚敛了敛眸光,一本正经地说道,"易扬,你妈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医生说,她脑袋里的那一颗肿瘤在快速地恶化,就算是开刀也没有用的。"
"怎么会这样的?上次不是说已经控制住了吗?"易扬的脸色顿时变得急切,眼睛睁得大大的,布满了赤红的血丝。
余归晚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看着他额头上赫然暴露的青筋,她突然觉得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被硬生生地分散的母子,活着却不能相见。
余归晚微微叹了一口气,一脸认真地说道:"你要是还想见你妈最后一面的话,不管明天的宣判结果怎么样,希望你都能好好的,他们两个老人的事情我会帮着照顾的,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也会去找最好的专家给妈医治,或许还有转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突然抱着头痛哭起来,这样的场景让余归晚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易扬哭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一个骄傲而又坚强的男人,骄傲中还有些自负,是那样的一个男人用最真诚的心打动了她。只是后来,再美好的爱情也经不起时间的打磨和那些灯红酒绿的诱惑。
"易扬,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是你的父母,是凌薇..."她安静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目光幽深。
"是的,我对不起他们,我该死,我该死..."
易扬后悔了,他悔青了肠子,可是一切都不能重新再来过,他的人生也毁得彻底,曾经他那样的骄傲,周围多的是羡慕的眼光,是他自己,亲手毁掉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那些深埋在他心底无法克制住的欲望,就像是疯长的蔓藤一样,扎进了他的血管里,然后开出无数妖异而又艳丽的花朵。
欲望,将他彻底的摧毁。
看着他状似疯狂的模样,余归晚没有再说什么,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见室。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车窗外,一幕幕生机盎然的景致飞快地从她的眼前掠过,耳边依旧不停地响起易扬痛苦的声音。
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从来都不会有例外...
细雨如丝,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潮湿的味道,还沾染了几许花香。
"大小姐,我们现在是回医院还是去其他的地方待一会儿?"张远洋看出来她的心情很不好,并没有多问什么。
余归晚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淡然一笑,"回医院吧!要是让我爸和张阿姨知道了,又该唠叨我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跟自己的父亲住在一起,因为张远洋的缘故,莫唯一来搬去跟她一起住,这样,才让莫老夫人彻底的安心了,要不然的话,她一直都想要她搬回去。在余归晚的心里,终究是有一个解不开的小疙瘩,她做不到坦然地面对他们。
"那好吧!"张远洋笑着应道。
"对了,过几天就是唯一的生日了,你可要想法生日礼物,要不然的话,她又该不依了。"余归晚打趣地笑着说道。
张远洋无奈地笑了笑,或许真的是冤家路窄吧!他自己都从来没有想过,会找那样没有丝毫女人味的女汉子。
"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应该会非常喜欢的。"
"远洋,唯一这丫头虽然大小姐脾气,但是她性子单纯,你可千万别辜负她。"
"嗯,我心里清楚。"
突然,一阵熟悉的手机响了起来,余归晚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称呼,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她一大早去看守所的事情出了张远洋,谁都不知道,电话是封爸爸打过来的,肯定是他和张阿姨去医院看她,发现她跟就不在。
余归晚连忙按下接听键,手机那端立刻就传来封爸爸想要责备却又不忍心的声音――
"晚晚,你现在在哪?还有两天就是预产期了,你怎么不好好在病房里待着呢!"
"我现在跟远洋在一起。"余归晚无奈地撇撇嘴,昨天他们还说要今天下午再去医院看她,没想到竟然来了个突然袭击,"爸,您别那么紧张,好不好?这离预产期不是还有两天吗?更何况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不行,你现在就赶紧给我回来。"
"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车程吧!"
"你这孩子,出去也说不一声,我跟你张阿姨都快担心死了。晚晚,这是最后一次,要是再有下次的话,爸爸就亲自看着你。"
"嗯,我知道了,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远洋,我觉得,我爸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会更年轻提前的。"余归晚往后排座椅上一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非常有可能。"张远洋一本正经地应道。
回到医院之后,封爸爸又唠叨了她几句,余归晚只得沉默着忍受下来,谁让她在这节骨眼上外出呢!而且还被抓了一个正着。
安抚好担心过度的封爸爸和张阿姨之后,她这才去了莫辰逸的病房里,跟他说话,是她这几天做的最多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她最近的习惯,也就没有跟着一起去。
"莫先生,我刚才被爸爸唠叨了,不过,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氛围,可以让人感觉到有亲情的存在,总比起谁都不愿意搭理好很多吧!可是,相比而言,我更想听到你唠叨我的声音,因为一大早我挺着个大肚子去看守所了,你要是知道话,是不是也会像老爸那样狠狠地批评我一顿?"
余归晚努力地让自己微笑着,双手轻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又笑着说道:"最近宝宝在肚子里动的很频繁,看样子,她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了呢!只是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不能看到你这个当爸爸的笑脸,也不能听到你的声音..."
呃,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刻感觉到一阵疼痛,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爸,张阿姨,护士,我要生了,赶紧来人啊!"
一阵阵的剧烈的疼痛传来,瞬间席卷了她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末梢,要生了!要生了!要生了...这是余归晚的脑海里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她的双手用力抓着莫辰逸宽厚的指掌,因为疼痛,眉心紧紧地蹙在一起,那一双清亮的眼眸弥漫着恳求和悲伤。
"辰逸,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们的宝宝就快要出生了,你说过的,要陪我一起进产房,没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害怕自己不够勇敢..."
很快,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从病房的门口鱼贯而进,同时还推了一架移动的病床,几个护士和医生小心翼翼将她抬上了病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