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史书上的张骞为大汉征服西域立下大功,这辈子他儿子张笃也给大汉带来好运。
张笃百日礼的当日,西域捷报传来,两万中垒和六万羌骑挥师西域后,彻底打疯了。汉军每每攻破城池便掳掠精壮为奴隶,押往下个城池,用马刀逼着奴隶攻城,短短月余连下十余城,伤亡微乎其微。
每当攒够十万奴隶,安夷将军公孙遣来候着的胡骑将士便会将奴隶押往兴建中的张掖城,安西将军秦立书写此份捷报时,第二批奴隶已是交接押送。
短短月余,二十万精壮奴隶啊!
大汉群臣皆是双目泛光,绿油油的,大白天看着渗人。
依照大汉现下的奴隶市价,每口精壮奴隶至少两万钱,这意味着征伐西域的八万骑兵只用月余就为大汉挣回四十万金,已超过朝廷国库岁入的三成。
战争,尤是以掠夺为首要目标的对外战争,收益着实太大了!
陛下早已言明,除却奴隶,将士们掳掠的珠玉珍宝无需上缴国库,只需取用部分,向皇室实业支付运送去各类物资的所需开销,其余皆就地分发给将士们。
依照陛下的话,这叫以战养战,自负盈亏。
将士们若想多挣赀财,就好好打,玩命打,自个既能挣得钵满盆满,又能为大汉开疆拓土,真真两全其美。
大农令曹栾本是颇不甘愿放弃那些战利品,现下见得朝廷得着二十万精壮奴隶,且都归入大农府辖下,端是乐得眉开眼笑,有这笔大进项,去年因天灾支出的大笔公帑,造成都国库亏空尽可全数贴补回来。
他近来想到个为国库开源的好主意,便是将大农府暂时闲置的奴隶租借给皇室实业甚或缺乏劳力的世家大族,以此赚取大批报酬。
皇帝陛下对此谏言赞赏有加,大农府下辖的产业遍布大汉各郡县,难免出现奴隶闲置的情况,譬如每岁漕运需动用大量人力,但待得大河冰期,停了漕运,那些奴隶就彻底闲下来了。
与其白白养活这些饭量不小的精壮奴隶,倒不如租借给所在地的世家大族,哪怕是用来多犁几遍地,也能为国库增收不少。
得了皇帝的赞赏和勉励,曹栾愈发起劲,心心念念想着如何继续为国库开源,倒是多开拓了几分经济视野,刘彻自是龙心大慰。
“不懂经济学的大农令,不是合格的大农令!”
刘彻如是道。
朝堂之上,刘彻嘱咐掌马政及畜牧事的老太仆石奋,大汉各处马苑豢养的战马数量保持在百万匹即可,多出的马匹挑出较为老弱的尽数发卖到民间。
如此一来,朝廷既得了赀财,民间亦多了驭车的马匹,从而提升整体运力。
大汉初立时,因屡屡被匈奴骑兵打得找不着北,故以举国之力大力豢养战马,发展骑兵。太上皇刘启即位后,更在各大边郡广置马苑,设牧师官,圈养数十万匹战马。
随着水草肥美的河朔及雍凉之地陆续纳入大汉版图,太仆府更是四处圈地设置马苑,放开手脚大肆牧马,故而战马数量不断增长,已隐要冲破百万。
“兵贵精不贵多,战马亦是如此!”
刘彻没有完全道出他真正的心思,在可预见的将来,大汉终会引来工业大发展,进入热兵器时代,火车轮船亦会有的。
就凭这个时代的外族夷狄,即便算上罗马帝国,也用不着大汉出动百万骑兵。真要打欧洲,坚船利炮就够了。
石奋沉吟片刻,迟疑道:“陛下,雍凉之地草原广袤,若是不用来放牧,岂不可惜了?”
“老太仆想岔了,朕只说限制战马数量,优中选优,淘汰老马弱马,却不是要太仆府不在雍凉发展畜牧啊。”
刘彻对这位四朝元老还是颇为敬重的,和颜悦色的解释道:“羊吃草时会嚼草根,不利牧草生长,不宜多养,但不妨多圈养些耕牛。少府近来虽制作出新的耕犁,但民间的耕牛数量过少,价格昂贵,不少郡县的耕牛市价堪比精壮奴隶,且还难以买到,这般不好。”
石奋恍然,欣然应诺道:“陛下言之有理,老臣醒得了。”
刘彻颌首道:“嗯,非但大农府要想着开源,太仆府也不能总是入不敷出的,豢养战马耗费太多精料和人手,每岁要从国库支取数万金贴补,长此以往总归不好。”
石奋略显赧然:“老臣执掌太仆府多年,却未想到此节,着实惭愧。”
刘彻摇摇头,由衷赞赏道:“老太仆言重了,若无你多年来竭心尽力打理马政,我大汉如今何来这百万战马,十余万精锐铁骑。大汉如今兵威赫赫,所向披靡,老太仆居功厥伟!”
石奋老脸通红,只是拙於言词,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道:“陛下谬赞,此乃臣之本分。”
“呵呵,不是谬赞。”
刘彻摆摆手,复又饶有意味道:“朕知老太仆膝下四子皆入朝为官,尤是长子石建先任御史中丞,现下更出任临淮太守,只不知其余三子中可有熟悉马政及畜牧事,可传承家业的?”
此语一出,非但石奋掩不住脸上喜色,便是殿内群臣皆微微抬眸侧目。
石奋已年过古稀,之所以还留在朝堂,便如老宗正刘通般,是太上皇刘启为年少的皇帝留着坐镇朝堂的。
如今陛下的皇位坐得稳稳当当,老宗正已萌生致仕之意,石奋自也不想再拖着老迈之躯日日上朝。
三公九卿中,太常卿和宗正卿是皇族的私有地,多择取德高望重的刘氏宗亲接任;少府卿和太仆卿实可视作皇帝最为信重家臣,故多取家族世袭之制。
依着陛下的意思,是准备要让石奋的子嗣袭官了。
石奋倒是举贤不避亲,颤颤巍巍的起身离席,行至大殿中央躬身道:“回禀陛下,老臣的次子石庆在他们兄弟四人中最为简略疏粗,故没甚么大出息,只能跟着老臣学些畜牧事,多年来倒是懂了些皮毛。”
刘彻微是颌首,他早翻阅过史籍,晓得石奋是实话实说,史上的石庆确是没有多大才能,但胜在忠厚老实,谨慎小心,在武帝朝历任太仆,太子太傅,御史大夫,直至做到丞相,多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最终得以善终。
太仆就是需要这样踏实肯干的官员来做,不可能整个朝堂都是锐意进取的革新派,否则满殿皆会充斥着好高骛远的空谈,官僚体系更会人浮于事。
没有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光凭活蹦乱跳的千里马,也拉不动大汉前进的车轮。
刘彻颌首道:“嗯,既是如此,就拔擢石庆出任太仆丞,以便更好协佐老太仆打理太仆府的事务。”
“老臣替犬子谢过陛下!”
石奋忙是拜伏在地,身为忠心耿耿的四朝元老,知晓皇帝要让他的子嗣继承太仆之位,这代表对他多年付出的极大认同。
太仆除了掌马政,还掌帝皇舆车,皇帝出巡时更多由太仆驾车,乃是最为信重的近臣。即便他的长子石建官居临淮太守,是为封疆大吏,但还是远比不得这太仆给石家带来的荣耀。
“呵呵,老太仆无需多礼。”
刘彻摆摆手,复又意有所指道:“老太仆为大汉畜牧之事有大功,有功不可不赏,朕便封你为牧丘候,只是大汉没甚么牧丘县,这食邑……”
群臣闻言,皆是哑然无语,暗自腹诽不已,陛下分明就是不想再轻易赐给大臣食邑。自太上皇颁下推恩令后,朝臣们已心里有数,削藩势在必行,日后爵位易得,食邑却再是难求。
“老臣得蒙陛下赐爵已深是惶恐,岂敢再贪图食邑?”
石奋连忙出言道,此乃由衷之言,不含半分作伪,他石家本就不缺赀财,反是对列候的爵位颇为看重。
说句不好听的,有了列候的名头,百年后坟茔的封土都能堆得更高些。
“老太仆说的甚么话?”
刘彻笑意盈盈,复又道:“这若传扬出去,大汉臣民还道朕苛待功臣,索性朕便赐你些皇室实业的份子,每岁的红利必会比甚么食邑租赋来得多些,如何?”
群臣纷纷侧目,再不觉皇帝吝啬,心说咱陛下真不愧散财童子之名。
皇室实业成立至今,只增发过一次那甚么股份,便再未接受任何权贵出资入股。皇室实业每岁会发放巨额红利,如今已成为诸多世家大族最重要的收入来源,最初那些入股契约现下是有钱也没处去买。
谁都不傻,会将下金蛋的老母鸡卖了,总之昔年没赶上趟的大汉权贵肠子都悔青了。
江都王刘非虽在明面上执掌皇室实业,但大汉权贵们皆是知晓,其实最大的份子就在皇帝陛下手里。
不要食邑要份子,划得来!
朝廷颁布了推恩令,食邑传不过三代便被拆得零零落落,但只要大汉的天下还是刘家的,这皇室实业就绝不会倒,那些份子必定愈发值钱,足以当做祖产代代传下去。
石奋自然晓得这道理,他不是会虚应推拒的脾性,丝毫不掩欣喜的当即躬身谢恩。
刘彻笑着摆摆手,让他快快免礼起身,回席落座。
他是刻意要将手中皇室实业的份子分出部分去,若他继续作为最大的股东,对皇室实业的发展有弊无利。
依着刘彻的规划,皇室实业应是独立的合资企业,还是不要与朝廷乃至帝皇牵扯过多,否则日子愈长便愈发牵扯不清。
何况还有少府在,大汉皇帝总归是饿不死的。
婆娘的胭脂钱,儿女将来的奶粉钱,也不愁挣不到,何必还多占着皇室实业的份子,稍微留着些做个不大不小的股东,坐享红利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