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原本就这样告于段落了,可这事情被那商人一番添油加醋传到了他妹夫泰兴县令耳朵里,这位县令大人觉得丢了面子,于是当天晚上就派人将范文程一行人抓到了泰兴县的大牢里去了,其间那商人没少在范文程面前耀武扬威。 .COM||||說|網
不过还好,那知县顾忌到扬州知府的脸面,加上范文程本身是举人的身份,并没有过度折辱他们,仅仅是关了半个月就放他们出来了。可是几人的盘缠却早已让人瓜分殆尽,仅仅赵兴宁身上还留有十两银子,加上这半个月的牢狱之灾把常姐折腾得身心俱疲,刚出来就病倒了。范文程去找赵兴宁商量,看看是不是现在就返程。赵兴宁扬州据抚顺近三千里,常姐现在身心俱疲,确实不宜长途奔波,况且身上所剩银两也不多了。又自己在松江府认识一位朋友,祖上做过将军,此人仗义疏财,为人大方。不如沿运河南下,去松江府投靠那位朋友,等常姐养好身子之后再由海路返回抚顺。
范文程听赵兴宁这么一,又想了想三人目前的处境,只得同意了。
“这么斗宪兄打算在松江城住上一段时日了?”杨思辰问道。
“是。暂时住在客乡居,至少得等常姑娘养好了身子之后才能走。”范文程道。
听完之后对站在一旁的翠婉道:“翠婉,你现在就去请大夫去客乡居给常姑娘看病。”
“是,少爷。”翠婉立即转身出去了。
“使不得!使不得……”范文程站起来叠声道。
“斗宪兄,”杨思辰也站起来打断了范文程的话,“救人如救火,一刻钟都耽搁不得的。斗宪兄别了。”
“范兄,妹的身子要紧啊。”赵兴宁也在一旁劝道。
范文程见状一揖到底,道:“如此愚兄就多谢贤弟相助了。”
杨思辰心知范文程领了自己的情,于是也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聊起了运河沿岸的一些情况。
范文程自然是知无不言,加上赵兴宁时不时地补充一句两句的,三人都是健谈之人,所以聊得很是痛快,直到一个时辰后翠婉回来准备回话。
范文程见翠婉回来了,立马停了下来。杨思辰见状问翠婉道:“翠婉,可请到大夫去给常姐看病?”
翠婉行礼之后道:“回少爷的话,回春堂的李大夫已经为常姐诊了脉,是受惊导致邪气入体,以至于心神俱损。李大夫开了一剂安神汤,是静养上月余便可以好转了。”
“斗宪兄,你我一见如故,若不嫌弃,便搬到我家庄子上去住,那里清净,适合常姑娘养病,离金山书院路途也不远。”杨思辰大包大揽地道。
范文程尽管怀疑杨思辰这么热情是别有用心,但是毕竟自己囊中羞涩,也无法拒绝杨思辰的帮助。只好作揖道:“给偕凤贤弟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杨思辰赶紧还礼,然后扭头吩咐丫鬟们道,“翠婉,你去让齐叔安排一辆马车,过了中午送斗宪兄和常姑娘去咱自家的庄子上安置。翠婧,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他们中午多做几个菜送来,我打算请赵兄和斗宪兄。”
“是,少爷。”翠婧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
…………
杨思辰陪着二人吃了午饭,然后将二人送上马车便回到了自己书房,继续之前的工作,在弩炮的弹道计算中涉及到了开平方和开立方,杨思辰立马抓瞎了——有计算器又有百度大神的时代,谁还愿意手动计算啊?虽然杨思辰知道牛顿切线法可以解决问题,但是计算量太大了。
下午恰好轮到流岚当值,于是杨思辰花了一个时辰给流岚讲切线法的公式,然后非常无耻地将一大堆计算任务推给了她。
“少爷,您教给奴婢的法子还不如奴婢自己从书上看来的法子好用。”流岚算了半个时辰,忍不住抱怨起来。
“哦?你怎么知道我要算的是什么?”杨思辰问道。
流岚放下笔道:“这有何难的?不就是‘立方适等,求其一棱也’嘛。《九章算术》里写的嘛……”
“你居然读过《九章算术》!!”杨思辰有些惊讶了。
“是,奴婢还读过《周髀算经》和《四元玉鉴》”流岚顿了一下继续道,“少爷您刚才教给奴婢的法子和《四元玉鉴》中提到的四元术有些相似,但是具体如何奴婢还没有弄明白。”
杨思辰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当初把你许给荣光之时只想着给荣光找个贤内助,现在看来你本事不嘛,没把你收进房我亏大了,我有些后悔了。”
流岚翻了个白眼道:“起初老夫人派奴婢过来服侍少爷您之前曾经专门请女先生过奴婢,打算将来给少爷您做女计室的。可不想你这厮病好之后变了心,一脚将奴婢踢给了荣光那榆木疙瘩!不过荣光对奴婢过,他的一切都是少爷您给的,您要是重新收奴婢进房他也是毫无怨言的。”
“呃~”杨思辰被荣光这话雷得外焦里嫩,“荣光他娘的还真是个榆木疙瘩!”
“少爷,您这么背后人坏话可忒不地道了吧!!”流岚见状有些不忿——荣光就是再蠢再笨也是自己男人,这会儿自家少爷骂荣光,自己于清于理都应该驳一驳的。
“哟!”杨思辰似笑非笑地看着流岚,拉长声音道,“这么快就开始护短了!”
流岚一见杨思辰露出了这幅表情便知道自家少爷又开始拿自己开刷了,立马拉下脸道:“少爷,荣光好歹是我男人,您骂荣光,不论对错,我都要驳一驳的!”
“安了安了,”杨思辰立马高举双手做投降状,“我真是怕你了。咱还是接着算数吧。明天让荣光来一趟,我有事情要他做。”
流岚得意地冷哼一声,并没有过问,低下头又开始算了起来。
…………
在杨思辰和流岚同一大堆数据较劲的时候,赵兴宁和范文程坐上了杨家的马车前往客栈,一路上范文程如坠云雾——好容易从监牢里捡回一条命,几人的盘缠却早已让人瓜分殆尽,仅仅赵兴宁身上还留有十两银子,加上这半个月的牢狱之灾把常姐折腾得身心俱疲,刚出来就病倒了,若不是常姐当了几件首饰,几人能不能抵达松江府都是问题。照赵兴宁的的,上次他和他妹妹来松江寻亲走投无路,就是这杨家大少帮了他兄妹一把。距自己观察,这杨家大少虽然热情好客,却也不是那等毫无心机之人。那时他们素不相识,这杨家大少肯帮忙绝对是有所图谋的,只是自己每次问及此事赵兴宁不是一笔盖过就是避而不谈,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眼见离客栈不远了,范文程终于忍不住了,声开口问道:“赵兄,这次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最多三四天。眼见就要到八月了,愚兄得回去帮着家父收庄稼。”赵兴宁看着外面,心不在焉地道。
范文程知道赵兴宁的家境不甚宽裕,每年的束脩都要东拼西凑很久才能交齐。再过上十来天就到了辽东麦子收货的季节,他必须回去帮着干活儿。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二人下了车先去常姐所居住的客房看了看。常姐刚刚服了李大夫开的药,已经睡下了。
二人见状先下楼将常姐的情况给车夫了,然后回屋略微收拾一下,由于行李在入狱时已被牢头翻检了一遍,银子银票之类的东西早已被牢头搜走了,只剩下了书籍和换洗的衣物和一些不值钱的物件,收拾起来倒也快捷。收拾完东西以后二人一人拿了一本书坐在床上看了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丫鬟来报是常姐醒了。范文程立马放下手里的书朝常姐房间走去。
“世妹,可好些了?”范文程站在门口问道。
“多谢世兄关心,妹好多了。”常姐倚在床头道。
范文程进了屋,朝常姐看去。常姐看上去比脸色前些日子好一些,范文程多多少少松了口气。于是将上午同赵兴宁一道去拜会杨思辰这件事情给常姐简略提了提,重了杨思辰让他们搬到自家庄子上去住这件事。
常姐对此的态度非常犹豫,声道:“世兄,这样不好吧。毕竟我们几人同杨少爷不熟悉,加之我们是远道而来,就这么贸然住进去有些欠妥吧,”
范文程皱着眉头道:“愚兄也知道这么做欠妥当,可我们三人的盘缠已经花光了……”
常姐一听这话,也沉默了下来。现在三人身无分文,自己的首饰已经当出去大半了。这会儿别抓药了,就是吃饭都快拿不出钱来了。
“照世兄的法,那杨少爷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之所以他对咱们如此热情,估计是看在了赵兄的面子上罢了。这份心思咱是不好拒绝,至于住进去之后的事情,咱多留些心思就是了。”常姐不愧是将门之女,很快拿定了主意。
范文程见常姐拿了主意,也放下心来,头道:“既然世妹这么,那愚兄也就放心了。世妹先收拾一下,收拾好之后咱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