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你们快,收拾完这几个我们就回去了。”那个声音又在喊着,紧接着王灵听到了车轮碾过石块的“噼噼啪啪”声,这声音真是太熟悉了,王灵定了定心神,拂去了脸上的枯叶,从树干后探出了半个头,果不其然,那是一些善后的车,只不过推车的是些头系黄巾的兵士,看来是黄巾军的车队,干的和自己一样的生计,王灵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真的是命不该绝,逃过了一劫,想到这里他放松了脖颈,又躺了回去。
那些车“轱辘轱辘”好一阵忙活,然后开始一起往回走,车上堆积的兵器“乒乒乓乓”的相互摩擦撞击着,预示着这是一次大丰收。王灵听得真切,一直等到声音远去,这才坐起身形,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活人在附近这才“腾”的站了起来,他弹尽身上的灰土枯叶,开始往自己的大营方向走。
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汉军尸体,王灵明白了,敌军没有来此搜刮战利品,想必汉军就在前方了。
王灵三步一回头的快跑着,现在只有回到大营才能是真正的安全,这回去的路仿佛比来时的绵长艰险了许多,加上满路的尸体,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王灵才感觉到,已让汗水浸湿的兵服被冷风一吹更是凉飕飕如刀剑扎着皮肉,他裹了裹上衣,可还是冷,转念一想,这人都权当死了一回,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索xìng扒几件衣服自己穿上好暖和些。
想到这里马上就做,王灵直奔眼前最近的一个尸体,那是一具汉军的尸体,后背中了一箭,面朝下一个“大”字形趴倒在地,王灵看了看,衣服背后的血迹倒不是太多,应该可以穿,于是他一伸手拔掉了箭羽,并用力将死尸翻了过来,就在与死尸四目相对的刹那,王灵的冷汗倾盆而出、顺着额头鬓角直下,这不是黑汉子吗?没想到经验丰富的黑汉子竟然得了如此下场。
“哎~”王灵长叹一声,想想自己投军来此虽只干了打扫战场的工作,但至少也能让死人入土为安,也算积了一些德,没想到黑汉子平rì里收尸埋尸,临终却曝尸山下,无人帮他入葬,想着想着,心中升起一丝凄凉和怜悯。
看着衣服,估计也是穿不了了,虽然后背中箭血迹不多,但血都是流在了衣服的前面,王灵先放下了黑汉子不管,朝前又搜寻了去,还真找到了一件好衣服,那个汉军也是被箭所杀,但是一箭穿透了后脑,死尸趴倒在地,王灵蹲身直接把衣服扒了下来,也不看死者的容貌了,估计被箭穿透必定死状恐怖。
衣服很不错,很厚实,王灵抖了抖,把身上的衣服扔掉,穿上了那件厚军服,果然暖和多了。接下来找了把锹挖了个坑,至少把黑汉子埋了再。虽然平rì里大家都不善交流,但也受了他的一些照顾。埋人这事王灵办的很顺手,不一会儿便完事,找一石头当做坟帽子放上,也算尽了一件善事。
天不一刻就黑了下来,皓月当空,冷风呼呼的直灌进脖颈,按照记忆,离军营已经不远了,绕过前面的山坳便能看到,王灵双手一扯军服门襟交叉拉了拉,裹得更紧了一圈,脚下赶紧,只希望早到营中喝口热水。
这衣服一裹紧,王灵竟然发现衣服的袋子中仿佛有着一个瓶子般的东西,硬硬的,凉凉的贴到了肚子上,于是左手压着门襟,右手探到了囊中,顺势掏出来一个瓶子,借着月光看的清楚,这是一个白sè的铜瓶,长三寸,细颈圆口一寸半,质地是铜,外面涂了一层白sè浆漆,上面洒洒尽是些字符图案,看样子还能值上几个钱,王灵也没细看,一把又揣了回去,就在他手刚刚插入袋中的一刹那,但觉得眼前灵光一现,一件重要的事情浮在了心头。
王灵立马仔细的看起了身上的这件厚军服,“哎呀”一声脱口而出,只见这军服的正面有着一块三角形的黑sè补丁,再看,左肩头破损处露出了丝丝的棉絮,王灵心中暗叫:这不正是王老头的衣服吗,刚才那后脑中箭的死尸绝对就是王老头。
先是黑汉子,现在又是王老头,这非亲非故的两个人反倒使王灵忧伤了起来,见自己走出还不远,便回去又埋了老人,这时王灵看清楚了,果然死状很恐怖,同时还发现王老头的右手紧握着一块东西。
王灵费劲的掰开了僵硬的手指,那是一块用暗红sè的布包着的东西,圆圆的,掀开一看原来是一块椭圆形美玉,浑圆通透,半掌大,一寸余厚,月光一照泛起温润的rǔsè光晕,王灵原本也是富贵人家,见识到的财宝不在少数,这玉虽然不能算的上是极品,但换上个十几二十头壮牛还是绰绰有余。
王灵把东西依旧包好,心的塞到了贴身口袋里,再看了几眼坟头便低头继续往回赶。
沿路尸体依旧横七竖八的分散着,好在山坳马上就要绕过去了,马上就能回到营帐喝上口热水,不定兵士们正在埋锅造饭,再来一两个热饽饽也算苦中有甜。他想着热气腾腾的伙食,不由得加快了步履,近乎跑的绕过了山坳,顿时一条大路显在眼前,路的远处便是刘备的大营,王灵高兴的眺望过去,这一望不打紧,他顿时眼前一黑,仿佛当头吃了一闷棍。
哪里还有什么大营?哪里还有什么兵士将官?更别那想象中热腾腾的锅灶,眼前展现的尽是些残损的帐布、折断的木竹。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遭天煞的黄巾贼!”王灵低声骂道,没想到刘关张这三个英雄的大帐都被张宝的军队踏为了平地,看来自己已经是失去了落脚地,没有了归途处。
该往哪里走?该去干什么?该怎么去报仇?王灵感到一片茫然,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无助和凄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废营中看看有没有吃的,这荒山野岭,又是初冬湿寒,不填饱肚子恐怕遇到敌兵无处躲,碰到野兽没处藏。
废营之中,也是横尸遍布,没几步就能踩到已经僵硬的尸体,王灵依着先前的记忆,搜索到了造饭的地方,还好,锅碗瓢盆倒还有几个完好的,只是那些装粮食的麻袋不见一个,继续找,功夫不负有些人,在翻了几个倒塌的、烧毁的帐篷之后,终于找到了十几个硬邦邦的粗粮饽饽。
王灵舀了碗冷水,拿两个饽饽泡了泡便囫囵的吞了下去,休息了片刻之后,饱腹的感觉给身上带来了一阵阵的暖意。接着他从地上捡起一根长枪,又从伙夫尸体上翻找了几块火石,扯了几段厚实的帐布,披裹着望幽州城方向走去。
初冬,寒夜的冷风,在这山谷环绕之中更显得威风八面,呼啸起来吹得疲惫之人步履蹒跚,不一刻,天空将yín威洒下,下起了霜露。
真冷!王灵暗道命苦,当初从幽州城出来的路好像在脑中格外的模糊起来,走着走着又好像走错了方向,王灵连连道苦,看来这深夜寻路真是难上加难!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寒cháo再,想到这里,放眼环顾,但见左侧山头上有一月光的yīn影,那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没有月光的反光也就预示着那是一个山洞,不用多想,先上去暂避这半晚的寒风再。
山洞其实很浅,也就两丈不到的见深,高矮正好可让王灵低头进入,洞内石凸嶙峋映着shè入的月光,泛起光亮,王灵用脚扫了扫,满地的枯枝碎叶,还夹杂着黑乎乎拖状物,似乎是粪便,估计是什么动物的巢穴。王灵这会儿摆脱了风吹霜打,身上暖和了很多,不用多想,搜刮了一些碎叶树杈在洞口用火石着了,再扔上几根粗粗的干木头,片刻,浓烟散去,火光摇曳着将热浪推进了洞里,王灵裹紧了身上的厚布,此刻已是困倦袭来,无法抵挡,也不用再抵挡,不一刻便呼呼的睡了过去。
清晨,一道温柔的阳光从斜侧里钻入洞中,正和王灵的撞了个满脸,王灵下意识用手挡了挡,懒洋洋的坐了起来,翻了翻口袋,还有好多饽饽,干啃了一个后决定继续上路回幽州城。
但当他站在了洞口朝四下望去却傻了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和前一rì的来路没有半的相似?
放眼远眺,甚至看不到了昨晚那凌乱的战场和营寨,王灵狠狠一跺脚,知道昨rì前半夜的路程已把自己带到了山中迷途,这下好了,虽还有些粮食可要找不到回去的路不饿死也要命丧兽口。
要这一座座山,倒也邪乎,看着波浪般的起伏着,每个山头还都一样高,就这样相互交错的编制在一起,而王灵就是从这一排排的波浪间误入了深处,这半夜能走多少路?王灵心里盘算,算来算去还真是无法确定,想了一会儿便放弃了找到原路的打算,倒不如横下一条心朝一个方向走,不定能走出山去,最不济或许也能碰到一两个山中村庄。
走就走,王灵收拾了一下东西,将厚厚的帐布缠绕在长枪的中间,抗在了肩上,继而看了看太阳的方向,便朝南而去。
这一走便是一天,王灵尽挑着矮草的地方下脚,翻过了一道道山梁,好在这些所谓的山不高,可那一层层波浪相连的山峦确是延绵不断。王灵看了看天,离天黑也就不足两个时辰了,看来边走边找找落脚的地方才是上策,于是脚下不停,脖子也没闲着,一路寻开了去。心中也祈祷着翻过下个山梁能够看到的灯光或是被车辙碾压的大路。
就在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后,王灵猛一抬头,不知何时眼前的矮山之后惊现了一座巍巍的山峰,王灵暗道神奇,自己一直在朝这个方向走,这高出其他山头百丈的山峰按理不会看不见,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但这高耸的山峰却是那些山头所无法阻碍的,就好比风平浪静的海浪中惊起的一柱巨浪。
天已慢悠悠的黑了下去,王灵边啃饽饽便疾步的跑着,要趁天完全黑前爬上山峰之,登高远望肯定能够找到路途。
汗流浃背那是必然,但爬上山的瞬间也让王灵充满了喜悦,这看似高耸的山头爬起来却真不费力,不比攀那些山头吃力。可当王灵到了山一看,又出了一身冷汗,真恨不得纵身跳下。
放眼四望,四周依然还是无边无尽的山头和树林,该死的!王灵心中暗骂道,低头看了看脚下,夕阳西下,脚下竟然升起了一片雾气,让人飘飘然宛如腾云驾雾,王灵郁闷间忽见这云雾中闪过了一个束微弱的金光,这让他心中一惊,定睛看去,原来那是一道shè出山洞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