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帐里魂梦惊()
见凌薇袖着手低头离开,和妃掌不住笑道:“她素日里也是威风八面之人,位分不高的一些嫔妃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失势到如此地步,真真是大快人心。”
恩嫔揉一揉眉心道:“其实咱们倒也不必出言奚落她,焉知皇后不会有东山再起之日,到时候怕是又轮到她来调教我们了。”
和妃咳了一声道:“只要太后还在,皇后就有翻身一日,但是太后也不能一直庇护她,待到……”和妃冷哼一声,缓缓而道,“敢对舒贵妃下手,皇上未必真能容得下!”
恩嫔转身轻轻一拍襁褓中的玄汾,目光无限柔和,如一匹清泉涟涟流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允许任何人来害汾儿,谁敢动手害她,就算是拼上我的性命,也必定要让她付出百倍、千倍的痛楚!”恩嫔字字有声,如染了雪光的利剑出鞘,带动的风声凌冽而锋锐。
竹息无声一笑,轻轻道:“四殿下与六殿下来了呢。”
远远望见玄淩拉着玄清,一路欢语笑声走了过来,后面的保姆、随从远远地跟着,分外恭顺,真宁帝姬也带着松香与李长一起过来。
和妃不由含笑:“淩儿与清儿又长高了不少呢!”
玄淩与玄清看到和妃与恩嫔,忙恭敬行礼道:“和母妃安好,恩母妃安好。”身后的真宁帝姬也赶忙行礼,眼神悄悄向竹息一递。
和妃几步上前扶起玄淩与玄清,温然一笑:“淩儿沉静,清儿活泼,但都是精于诗书骑射的好孩子,你们父皇每每见到母妃都要夸上好一阵子呢!”和妃轻轻一拍玄淩与玄清的肩膀,“现在还不知道汾儿是怎样的性子,不过等玄汾长大几岁,可要让他好好跟着两位哥哥学学!”
玄清咧嘴一笑:“到时候儿臣一定日日带着弟弟一起读书,就像淩哥哥带着儿臣一样,和母妃放心便是!”玄清说着,便鼓鼓地挺起胸膛砰砰一拍,和妃忙拉住他的手,掌不住笑道:“母妃自然是放心,你也别忙着做什么担保,好好去玩吧。”
玄淩一笑,拉着玄清便去爬假山,恩嫔有些担心,对竹息道:“这样没关系吗,假山可不一定牢呢!”
竹息正待说话,真宁已然含了笑意道:“恩母妃不必担心,前几日父皇带着他们爬过,假山牢得很,出不了差错,再说,可不还有李长在么。”
恩嫔一愣,转首见一个面红齿白的少年在假山旁边稳稳地立着,一脸谨慎地盯着正在攀爬的玄淩与玄清,不由笑道:“是了,李长自幼陪着四殿下一起长大,最是妥帖。”想了想又忍不住笑道,“没想到皇上倒是童性大发,竟也爬假山了吗?”
和妃也掌不住笑了:“到底是孩子们厉害,能哄得皇上如此好兴致,要换了我这个半老徐娘劝皇上爬假山,怕是皇上就直接把我给轰走了。”
真宁笑一笑,握着帕子点一点鼻翼,正色道:“和母妃哪能说自己是半老徐娘呢,您跟儿臣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对姐妹花呢,松香你说是不是。”
松香拼命忍住笑意,屈膝道:“帝姬说的极是!”
和妃笑得眼角眉梢都要飞起来一般,一戳真宁的额头,笑着对恩嫔道:“这丫头的嘴最是甜了,跟涂了一层蜜糖似的!改日我要好好跟琳妃姐姐讨教讨教,如何把她养得这般如花似玉惹人喜爱呢!”
恩嫔也是笑得打跌:“帝姬这般风趣,当心琳妃太过喜欢把你留在身边不放你嫁人,到时候我看帝姬再来跟我们贫嘴!”
真宁扑哧一乐,正待说话,那边却突然惊叫起来:“六殿下小心!”
和妃大骇,只见玄清一脚踩空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已然是双手悬在了假山上,而位于他上方的玄淩听得呼喊,转首见玄清摇摇欲坠,慌忙松开右手去拉玄清,谁料左手猛地一滑,整个人便从假山上坠落下来,真宁吓得花容失色、一张脸刹那间便是雪白,提起裙裾便奔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李长几步上前,一把托住了玄淩,那边玄清却也失了力道而落了下来,玄淩急得大喊:“快去救六弟!”
此时,真宁正巧赶到,忙伸手去抱玄清,真宁的骑射功夫虽也是颇佳,但到底力气不大,一把没接稳,紧紧抱住了玄清一起跌到了地上,松香吓得面无人色,忙上前查验真宁的伤势,幸好只是崴了右脚,并无大碍。
玄清还未回过神来,已被和妃一把揽在怀中,和妃惊魂未定,转身怒斥一旁的侍从:“混账东西!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两位殿下要是摔坏了,你们统统去陪葬!”
玄淩忍住疼痛,从李长与竹息的怀里挣开,分辩道:“和母妃不必责怪他们,是六弟吩咐了他们不准过来,说一群人在下面站着别扭。”
李长七手八脚地查看玄淩的伤势,只见他左手臂拉了好长一道口子,正汩汩地流血,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殿下怎的如此莽撞,奴才自会在下面接住六殿下,您怎么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而贸然出手呢!”
玄淩微微摇头:“六弟危难,我怎能置之不理。”
玄清缩在和妃怀中,此时才回过神来,一把扑到玄淩怀里:“四哥你没事吧!”
玄淩长长呼出一口气,紧紧揽住玄清:“我不要紧,你没事就好。”
恩嫔握着帕子为真宁拂去身上的泥土,转首瞪着芷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叫去德阳殿候着!”又对和妃道,“这样怕是也不能放心,我们还是陪两位殿下和帝姬回德阳殿吧。”
和妃臻首思索,只是摇头:“你先陪着他们回去,眼下本宫暂时还不能离开这儿。”见恩嫔微微疑惑,和妃一指假山道,“皇上前两日也爬过假山,皇上既然都没有问题,假山的石头怎会莫名松动?难道还承受不住两个孩子的重量?”
恩嫔一惊,后背便涔涔出了一层冷汗:“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意图不轨?”
和妃目光凝重:“此人实在是心思狠毒,如果计谋得逞,四殿下与六殿下都……”和妃到底是不敢说下去,只对恩嫔道,“你先带人护送他们回去,另外派人告诉皇上,请他速去德阳殿。”
恩嫔答了声是,便吩咐了侍卫、宫女带了玄淩、玄清与真宁离去,和妃又吩咐竹息道:“你脚程快些,先去知会琳妃娘娘一声,本宫在这里处理此事,稍后便会跟娘娘禀报。”
竹息微微屈膝:“有劳娘娘。”
晚些的时候,玄淩与真宁的伤势都已经处理完毕,玄淩除了左手臂的伤口,身上也有几处擦伤,真宁则是崴了右脚,也算不得有什么,玄清的伤势则最轻,只不过受了些惊吓,喝了一碗安神汤后便被暂且安置在含章宫偏殿惠宁堂休息,舒贵妃也早早赶了过来,陪着一同在惠宁堂。
和妃到德阳殿的时候,弈澹正面色凝重地坐在梨花镶贝珠贵妃椅上沉思,琳妃与宜妃则拿了薄荷油为他一点一点揉着太阳穴,恩嫔则站在旁边,手捧一盏金盏香片,似是思索。殿内的安神香沉沉的逸着,雕栏画柱上的吉祥图样似乎都郁郁沉静下来,仿佛有暗涌的波涛在悄悄酝酿。
和妃盈盈上前,屈膝道:“皇上万安。”
弈澹接过金盏香片,挥了手让琳妃与宜妃坐下,问道:“事情查得如何?”
和妃沉沉叹气,似乎颇有些顾忌,终究还是开口说道:“事发之前,只有皇后娘娘身边的凌薇在那里。”
弈澹双手一颤,金丝梅卷翘边的茶盏与玉扳指轻轻一碰,发出“叮”的一声:“她为何在那里?”
和妃道:“今日太后召了凌薇去颐宁宫说话,凌薇出了颐宁宫便有些心绪不宁,冲撞了琳妃娘娘的轿撵。”
朱成璧闻言忙起身下跪:“皇上,当时臣妾是要去关雎宫,将一尊桐树倚雕檐的斗彩瓷像送与舒贵妃娘娘,路上却碰到凌薇没头没脑地出来,差点撞坏了臣妾的瓷像,是而臣妾让凌薇去太液池边罚跪思过。”
和妃也道:“臣妾已经问过了当时在场的宫人,为了求证也去了关雎宫找寻那座瓷像,慧语。”慧语听得传唤,从殿外捧了那斗彩瓷像进来,只见那瓷像惟妙惟肖,巍巍的山顶是一座小巧的宫殿,画栋雕廊、飞拱斗檐,莫不精致,琉璃金瓦、琼玉曼窗,清晰可见,最妙的是两株桐树,亭亭如盖,在宫殿外矗立着,枝叶浓密、桐花湛湛,两情缱绻直如并肩一般。
弈澹的眼波不由带了几许柔情蜜意:“果真是上品。”
朱成璧微微一笑:“这是臣妾的父亲带给臣妾的,是出自景德镇的上品,臣妾想着,关雎宫的两株桐树最妙,故而把这座瓷像送给了贵妃娘娘。”
弈澹轻轻颔首:“你有心了。”
和妃接口道:“琳妃娘娘有心,凌薇怕也是有心之人,说来也巧,那个时候臣妾与恩嫔妹妹正在太液池散步,臣妾看见凌薇的时候,她却躲在假山后面,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名堂。”
弈澹神色凝重,眉峰已是紧紧锁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