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子……”常欢嘟嚷了几句转回身来,狐疑的往显文和凤翎脸上扫了一眼,拧眉道,“看样子……没什么事儿?”
凤翎转脸看看显文,冲他一笑,“没事儿,是我误会哥哥了。”
“那就好。”常欢点头,扫一眼周围,向显文道,“也真是,就算有什么苦衷,找什么地儿不好,非来**?不给人误解才怪。”目光落在满桌子的菜上,秦欢指着桌子又是一阵心疼,“瞧瞧,瞧瞧,你们兄妹怎的一副德性?这么糟贱银子。”
显文和凤翎对视而笑。
这就是常欢的本事,他不问他不该问的,还总能把事情最后都以银子来结束。
常欢还在桌前绕圈圈,“瞧瞧,这是鲈鱼哎,这个时节,光这条鱼怕就得二两银吧?”
显文笑着回道,“五两。”
“五两!”常欢一声惊叹,在桌前挠头骚耳,“真糟贱银子,”又抬头向显文,可怜巴巴的语气,“能吃吧?”
“能。”显文点头。
“可是……”常欢看着桌前趴着的粉衣女犹豫。
他之前在菜里下药迷昏了隔壁屋里的一帮女人,他就算再爱银子,也不能吃下了药的菜啊。
“放心吧,菜没有问题。”显文看出了他的疑问,笑道,“那是师尊点的昏睡穴,晚间才会自醒。”
话才说完,常欢便开始在桌前狼吞虎咽起来,对一旁的凤翎与显文似是不闻不问。
显文坐回桌前收拾东西,一边向凤翎道,“之所以选**,也是师尊的主意,说是最不惹人注意,再说了,”显文剑眉微拧,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来,“人家希望我当个纨绔子弟,我怎好让人失望?”
“哥哥是说……”凤翎仰脸向着显文,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
显文手上的动作微顿,向凤翎颌首。他明白她未尽的话中之意。
安乐候府。
所有的变化都是从那天开始的。
安乐候府是想从秦显文身上试探什么。
“我怕你们担心,又因为是我的猜测,所以那日回去并没有实说。”显文看一眼一旁的常欢,他还在埋头大吃。
显文继而冲凤翎无奈的笑,“实在是怪我,那日,世子爷带我去看园里的腊梅,说是候爷最爱之物,又说候府的膜梅都是从各地搜罗而来,与别不同,问我之前可曾见过。我多了句嘴,说以前住的地方不产腊梅,但外公喜欢,所以也移了些来种,是以小时也见过一些。”
“世子爷接着状似无意的问我可曾听过隋风一名,我当时心中一紧,这是试探呢,一紧张便答曰不曾,我答后即后悔了,隋风是何许人,妇孺皆知的,答不曾才心中有鬼吧?后悔却不好说。那时世子爷只是笑笑,转而跟我说起了翠英,什么伉俪情深,什么举案齐眉之类。当时我还纳闷呢,好端端的怎说起这个。”
“后来就有了翠英落水,又说有了孩子,所幸孩子无碍,我当时就惊出一声冷汗,回想起来,世子爷当时可是语有深意?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人莫过于翠英和孩子啊!”
凤翎在桌前坐下,微微拧眉,“或许……是你多心?嫂嫂落水一事,实是陆怡萱所为,当是偶然。若是据此就逼走嫂嫂,实在是下策。”
秦显文笑笑,继续说道,“从候府回来第二天,我去替翠英买她喜欢吃的蜜饯,不想正遇上阿霖,哦,阿霖是世子爷的庶子,在梅宴上我偶然遇见过,聊了几句,并不甚熟,他硬拉着我去吃东西喝茶,我不好拒绝,接着便遇上了师尊,学了这些。”
秦显文伸手往桌上指指,凤翎便顺手拿起一个八卦罗盘来瞧,实在也看不懂,便又放了回去,“哥,这些你真能懂?”
“不知算不算懂,反正也不知怎的,虽然不识得多字吧,可师尊只念一遍,我便牢牢的记在脑子里了,这些字儿,都跟自己蹦到脑海里似的,以前给爷逼着去学堂的时候也没这样。初时觉得诡异,有些害怕,多几次了,实在有趣。你看这个,凤丫,”
秦显文往八卦罗盘上拨弄了几下,“刚学卦术之时,我便迫不及待的替翠英算了一卦,白虎入宫,主凶,入则妖,出则安。”
“或许……是你算错了?”凤翎问。
显文讲的这些东西她虽然在《天经》中偶有见过,可实在不甚了了,这时听秦显文说起,便是半信半疑。
秦显文摇头,“我算了几次,次次都是如此。不然,你说,那句,暂离避无妄,如何解释?我猜,那是指向翠英和孩子,翠英离府,方能母子平安。”
秦显文收起罗盘,冲凤翎露出个憨厚的笑来,“换作是你,换作是三儿,或许能想出别的法子,换作是二子,他一身武艺,也能保妻儿平安。我生得愚笨,又身无长物,能想的法子也只有如此了。府里之人,分不清敌我,只能让翠英暂避,日后再向她解释便好。翠英性情贤良,必能体谅我的苦衷。”
秦显文的法子或许真是有些愚笨,但却说得令凤翎动容,同时也感到欣慰,面上的紧张神色便松弛了几分。
“可是,要让嫂子离府,有许多种法子,哥哥何必做得如此极端?万一嫂嫂因此发生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显文答道,“我只是隐隐有所感觉,却并不知道世子爷深里的用意,最稳妥的法子,便是让世子爷以为我夫妻情份破裂,不然,候府势大,翠英又能躲得哪去?”
“哥哥不担心?”看着秦显文笃定自若的脸,凤翎疑道。
秦显文转头瞥一眼桌前扑在菜盘子里出不来的常欢,笑笑,“翠英命里有贵人,得贵人相助,万事无忧。”
凤翎便去看常欢,也笑。
这时,常欢吃东西的动作微顿,用力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忽的抓起桌上的鱼骨头冲秦显文大力扔了过去。
秦显文慌忙弓身护住桌上的图纸,鱼骨头便在他的背上啃了一口,留下一块油印子,再落在地上碎成几截。
这才解了常欢的气。
他这些天又是紧张又是愧疚,吃不下睡不安,连挣银子都觉得亏心,敢情这兄妹俩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蒙他一人!
凤翎“咯咯”的笑。
“对不住。”秦显文不好意思的冲他笑。
常欢这才又转过头去,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的肥肉,带着无所谓的表情将嘴里的肉咬得“滋滋”直响,半晌才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我无所谓,到时一并跟你结银子,你记着就好。”
秦显文笑道,“那是自然的,我记得兄弟的情,多少银子,你尽管说来,让她舒心安乐就好。”
常欢“哦”了一声,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左右找不到擦手的帕子,转眼正见对面趴着熟睡的粉衣女的阔袖正吊了半截在桌下,便将那半截扯过来,将一双油手擦净,道,“白挣的银子,劳您再扯件衫儿来穿吧?”
又将袖子往嘴前一抹,拍拍肚子,向凤翎道,“吃饱了,你们也聊够了,走人?”
凤翎点点头,站起身,问秦显文,“哥哥呢?”
秦显文摇头,“你还是跟阿欢先回去,我得做足全套,不能费了这些日子的心思。”想了想,又道,“爹娘那这,你们且替我瞒着,我实在好奇,他们日日这样的手笔,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不等凤翎回答,常欢便瞪大眼,扫了一眼周围,“你是说,这些都是别人掏的银子?”
秦显文笑,“日日都是阿霖请的,便是迎客楼的酒菜,也是我第一次掏银子,统共不过二两。”
凤翎看着秦显文便有些不好意思,“哥哥知道我们跟着你呢?”
秦显文伸手揉揉她头上的小帽,笑道,“你是我妹子,这张脸看了十几年了,哪能换身衣裳就不认识?只是我没想到你还真跟到这里来了,还以为你会知难而退,你也真大胆,”又转眸向常欢,“阿欢,你也是,怎的就由她胡闹?”
常欢的目光却还胶着在桌子上的狼藉之上,听到显文问话,一拍大腿,“既然是白来的银子,没有只吃的道理,不行,显文,你再替我叫上几份,呶呶,那五两银子一份的鱼,再给我来上十份,包着,晚上当宵夜,吃不完的,喂阿宝也好。”
常欢最近迷上了养雪貂,阿宝便是其中最贪吃的一只。
常欢说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一副又讨好又贪娈的财迷表情,“还有隔壁间的银子,大爷也一并结了?”
显文笑着点头,“放心吧,算在我头上便好。”
“人若是有心,我们进来出去,怕早就落入人眼,哥哥可有应对之策?”凤翎有些担心,“要不行,哥哥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以后也别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才好。”
显文摇头,“没事儿,我只说你们来寻我,吵了一顿赶出去了就好。这些人,我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我,总躲着也不是事,倒不如摊开来瞧瞧,我也想试试,这些日子学的东西究竟灵不灵验。”
凤翎便不不再问,常欢则向秦显文笑得十分谄媚,“爷真是好人,那阿宝的鱼……”
凤翎扬手往他头上重重的拍下,发出“邦”的一声闷响,才笑道,“你都有这么个大木鱼了,还要那些鱼作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