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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掉指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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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怎么回事?!”刘炳坤奔过去推开杨树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慌忙中有碰了一下红按钮。”杨树林慌慌张张地说。

“快按绿键!”杨树林忙按,铁柱又被吊起,按黄键停在半空,刘炳坤又奔回去,双手插在压着苟石柱手指的王八铁,用力掀翻。

苟石柱只感觉疼和麻木,待把左手皮手套摘下,把手从手套中抻出后,苟石柱一下晕了,左手食指怎么少了两截,只剩下短短的一节,露着鲜红断裂的肉和半截骨头渣子。“手指断了,只剩下一截,那两截哪去了?”苟石柱悲声说道。

“别急,别急,戴着手套呢,咱丢什么,不能把手指丢了!”刘炳坤轻轻拍了拍苟石柱的肩,把猪皮翻毛手套翻转过来,在食指那个皮指筒里,果然掏出一截渗着血的手指。

“一截还是两截?”苟石柱也看到了,忙问。

“两截,只不过指甲砸掉了!”刘炳坤见那截被砸断的手指已被砸烂,指甲也掉了,便说。

“给我!”苟石柱接过那截断掉的手指,带着哭腔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能丢弃,我可怜的手指啊,是我贪心想多挣钱,让你离我而去,我的手指啊!”声音低沉哀婉,好似老牛在宰杀前哀鸣一样。

刘炳坤先时还对他十分担心,怕他吓昏过去,这时见他说出文不文,武不武的话来,心里想笑,去又不敢笑出,便说:“事已发生了,你怎么对待这两截手指啊?”

“我,我决不让他丢在外面!”说着,突然把那截断了的手指塞进口中。

“你怎么吃了?”刘炳坤大惊。

“我的东西,我不吃,还让你吃?!”苟石柱嘟囔着说。

“没准还能接上呢?”刘炳坤说。

“真的?”苟石柱忙把那断指吐将出来,放在左手心说:“乖乖,幸亏我没嚼。”

来到县医院,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夫戴着胶皮手套,观察拿在手中的断指,半天工夫才说:“这手指烂成这样,怎么接,别说我们县医院,地区医院,就是北京上海的大医院,也接不上。”

“烂的就不能接了?”刘炳坤问。

“烂的,组织坏了,骨头坏了,接上爷活不了,问你,这手指断就断了,怎么还烂成这样?”那医生问。

“砸废铁砸的。”

“你们又没不长眼,怎么眼睁睁着看手指被砸成这样?”

“不是我砸的,是他把砸铁机钮按错了。”苟石柱抱住裹着纱布的左手说。

“谁砸的,就应该把他的手指切下来,给你接上!”那医生气愤地说。

“真可以?”苟石柱问。

“那怎么不可以,化验一下,只要不排斥就可以。”苟石柱忙用右手拉住在一旁发呆的杨树林,继而拿起他的左手,举到医生前说:“您瞧瞧,他这手可以么?”杨树林一时不知所措。

“他这手,只是比你手又细又短,如果接上,就和猪尾巴一样,底下粗,上头细,还有,他愿意吗?”医生瞧瞧已吓出头汗的杨树林。

“我,我。。。。。。”杨树林话不成声。

“你什么啊,你把人家手指砸断了,赔人家两截手指,怎么,舍不得,怂了?”刘炳坤大声说。

“好吧,祸是我闯的,我认!”杨树林挤了挤眼睛,一咬牙说。

“医生,他手指切下来,还能找手指给他接上吗?”苟石柱想了一下问。

“接什么接,脱了裤子放屁,给他切下来,再给他接上,你以为我们医生是拉风箱的,推过来拉过去,听你们玩呢?”医生满脸不高兴。

“切他手指,给我接上,他又少一截,既然有人要少一截手指,干脆算了,算我倒霉,就我少一截吧。”苟石柱思索了一下说。

“可是你不要我手指的!”杨树林低声说。

回到厂里,苟石柱拿着那截断了的手指在灯下默默地看,嘴里不停地嘀咕:“我的手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你随我二十多年,替我吃饭,替我穿衣,替我上学,替我干活,就连上厕所提裤子,拿手纸也劳累着你。今日,你离我而去,我可舍不得你。”他也不知观察这手指多少遍了,吃又不让吃,扔又舍不得扔,埋吧,又要和自己百年后的尸骨分家,放箱子里吧,又怕烂了,怎么办呢?

他感到饿了,从饭盒里拿出个玉米窝头就着老咸菜咬了一口,突然他想到什么,把那褐黑色的老咸菜在灯下看了许久,说:“它却不烂。”于是,他找来个盛烟的空小铁盒把那断了的手指放进,从窗台的盐罐里抓了把盐,放到盒里,当盐把断指全淹没后,他又轻轻摇摇,才把盒盖盖上。

二妞这段时间因为大秋,要在生产队参加秋收,忙活,顾不过来,所以一个多月也没有来钢厂。秋收完了,庄稼也由场面脱粒变成粮食装进袋里了,她才想到好像这些日子没干一件事,想想明白过来,是一直没到苟石柱那儿了。

近中午,二妞来到厂里家属区,二妞正琢磨苟石柱在不在呢,便远远看到在食堂门口,苟石柱正在和一个女子谈话,手里端着饭盒,像从食堂刚出来的样,二妞不便走上前去,便在百米外静静的等,等了五分钟,见两人谈话还没完,二妞心里便有些急躁,心说,有什么可聊的,又不是你对象。

再等五分钟,二人仍没谈完,二妞心头的火苗便有些窜上来了,心说这女的怎么这般不知羞耻,知道人家谈对象了,还和人聊个没完,要脸不要脸啊!正这时,杨树林拿着饭盒回来了,一见二妞,忙问:“二妞来了,见着石柱了吗?”

“我刚来。”二妞说。

“石柱在食堂门口呢,我刚看到他,那不是。。。。。。”杨树林转身指指苟石柱的地方。

“噢,在那呢,我看到了。”二妞装作刚看到的样,但随即问:“那和石柱聊天的女子是谁啊?”

“是我们运料班过磅的。”

“是北京知青还是当地的?”

“是北京知青。”

“他们怎么聊个没完?”二妞终于忍不住问。

“谁知道,可能想搞对象吧!”杨树林开玩笑说。

二妞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想:这个大黑个,半傻不聪明的,难道北京来的女知青也有喜欢她的,不可能,不可能,可是反过来又一想,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喜欢小白脸的,就有喜欢大黑脸的,有喜欢诸葛亮足智多谋的,就有喜欢做事欠考虑的莽张飞的,咱这个黑大个,别真让人抢走了,要再碰上另一个知青,凭咱这农村姑娘,恐怕难了。她心里便有些火烧火燎,好在这时,苟石柱和那女子谈完了,那女子进了食堂,苟石柱向她这方走来。

二妞看苟石柱和别的女子没完没了谈话,心里气愤,本想待苟石柱走来向他发一下活,但转念一想:自己算他什么人呢,既不是婆姨也不是对象,婆姨要领结婚证,对象也要喝顿定婚酒,收定婚礼,自己既没和他领结婚证,也没喝定婚酒,收定婚礼,自己和他只是言语了两句,搞对象的话都没挑明,自己凭甚说他呢,又凭甚管人家呢。

所以,当苟石柱走近,二妞的怒脸立刻变成笑脸问:“石柱,你回来了?”好个亲切。

苟石柱一见二妞,自然像见了亲人一样,满脸都绽放出笑容:“你来了,哪时来的,吃了没有,没吃我赶快给你打饭去!”

二妞见苟石柱的饭盒里装着个馒头和些菜,便道:“不用打了,吃这些就行!”

“就这么点?”苟石柱看看饭盒。

“我哪像你,一吃一盆!”二妞扭动了下身体说。

“走,到屋里坐去!”二妞巴不得听这句话,便相跟着到了苟石柱宿舍。

杨树林早把二妞来了的事告诉了牛炳坤,所以当苟石柱和二妞一进屋,杨树林和刘炳坤便立刻站起,刘炳坤说:“二妞来了,你们谈,我们到隔壁把牌去。”说着和杨树林出了屋。

“石柱,你手怎么了?”吃过苟石柱饭盒中的饭菜,又喝了半杯水,二妞才注意苟石柱的手上裹着纱布。于是问。

“没事,砸王八铁时,把手砸了。”苟石柱笑笑说。

“严重吗?”二妞关心问。

“不严重,你瞧,我不照常上班。”苟石柱说。

“让我看看。”二妞凑过来想看。

“甭看,等好了你再看。”苟石柱退后一步,心想:你如果瞧见短了两截手指,你还能和我好吗,先不让她知道,等关系定了再告诉。

二妞见苟石柱不让她看他受伤的手,心里也想这大个汉子还怕羞呢,自己是个姑娘,又没和他确定关系,也不好攥住一个男人的手看。也许不重吧,严重怎么能上班呢?于是两人便放下手受伤的话,闲天忙地的聊了起来。

俗话说:欢乐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三聊两扯的,便一个多小时过去,苟石柱看了下表说:“中午一点半了,我上小夜班,两点的班,再过十几分钟我就要上班,你呢,就别走了,明天再走吧?”苟石柱说的很真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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