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莎儿听罢,肉肉的小脸上顿时簇起了笑意,她端着水盆,声音糯糯的,轻轻道:“雅琴姐姐,你弄得茵夏姐姐不好意思了,你再说下去,她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茵夏又羞又窘,嘟着小嘴道:“坏雅琴。”
连舟听着她们的对话,感觉心里暖暖的,即便与她无关,她还是感觉到很窝心。窗外的杏花飘着,浅浅的红,像长到了她心里去了一样,缓缓地绽开。
茵夏又说:“我哪有你一肚子坏水啊,我只是舍不得小宋姑娘,想趁着还没嫁……”她不好意思地忙改口,“趁着还没离府的时候,多跟她呆一下。”
雅琴双手捧着衣物,愣了一下,然后笑:“敢情你不是要我帮忙才这么勤快的啊?”
茵夏想着刚才她说的帮忙内容是“做嫁衣”,红霞又飞满了脸,忙回道:“当然不是。”嫁衣自己会做好不,哪里需要你帮忙啊。
觉得自己想远了,茵夏脸儿红得更甚,却听雅琴笑着挪唇道:“既然你这么舍不得宋姑娘,那我就做好人,让你多陪陪她,以后我都把时间给你,你就和莎儿一起照顾着宋姑娘吧。”
莎儿端着水盆,歪歪头想,这不明摆着雅琴姐姐在欺负茵夏姐姐么?
本来伊遄院有很多丫鬟下人,却因为实在受不了连舟的疯癫而不敢近连舟的身,后来连舟的疯症发作得更加厉害,动不动就打人,他们集体请求调离,无果后说宁愿被板子打死也不要跟这个凶神恶煞的疯子在一起,于是辗转下,伊遄院给连舟贴身服务的,就剩浣啨,茵夏,雅琴,莎儿四个人。
莎儿偏头思索,想着,四个人分成两组,轮流照顾小宋姑娘,如果茵夏姐姐又随浣晴姐姐又跟她一起照顾小宋姑娘的话,那茵夏姐姐不就除了晚上睡觉之外,没其他的休息时间了?这么累,茵夏姐姐肯定不会答应。
雅琴也只是随口说说,心知茵夏这丫头傻气归傻气,也没该白痴到这程度,却不曾想听罢她的话之后,茵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答道:“好啊,那以后我就可以一直陪着小宋姑娘了。”
里面,坐在床上的少女脸小小的,阳光细碎地打在她的周身,温静美好。少女下巴尖尖,在晨光的倾照下,剔透而柔和,她浅浅笑着,颊边酒窝隐现,眸子漂亮清澄,光泽流淌。
茵夏这丫头,竟比芽儿还要傻气。
杏花摇簌,清酒一般的香,淡淡的,飘进心里,柔软无声。
听到这话,莎儿的头跌了跌,她抬起肉肉的小脸,糯糯地说道:“茵夏姐姐,这样,会累的。”
茵夏毫不在意地说道:“不累,反正也没几个月了,以后,我离了这里,说不定这辈子都无法见小宋姑娘了,现在,还可以在这里留一阵子,我当然要天天守着她。”
雅琴却撇了撇嘴,道:“也没看见你对我们几个这么上心,一门心思就扑着那个疯子了。”
茵夏听雅琴说连舟是疯子,语气里还颇有些轻蔑之意,不由得心里有些不痛快,然而她却也无力反驳,只弱弱地辩解道:“小宋姑娘很可怜的,我看着她那样,就觉得心疼,”顿了顿,接着道,“她先前待我极好,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我不打心眼里对她好,就没人真正关心她了。”
妃红俪白,浅粉深素,在枝头摇曳,桠间绿意淡淡,不动声色地盎然。鸟鸣间或,柔软错落着,隔着细薄的窗户纸,飘进来,像梦里的声音,朦胧而恬淡。
床上的少女身形单薄,小脸尖尖的,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含着水一般,黑白分明煞是清澄好看。女孩子用手轻轻地环住双膝,小脑袋微低,略显稚气的脸上表情柔和,良久,竟轻轻地笑了出声来。
真是个傻丫头。
许是看雅琴脸色有些不对,茵夏说完这些后又扯上雅琴的衣袖,甜甜地笑道:“我也舍不得雅琴,”她眼睛转向一旁的莎儿,道,“还有莎儿的。”
雅琴咧开了唇,心里有些不自觉的喜悦,然而嘴上却说:“去,矫里矫情的,谁要你舍不得了,”她将手里捧着的衣物移向茵夏,说,“拿着,这会宋姑娘也该醒了,你就跟莎儿进去给她洗洗换换吧,我去择菜去。”
今天择菜该是茵夏做的活计,茵夏听言,立刻明白了雅琴的意思,心下暖暖的,感动不已,她笑着绽开了唇,表情分外明媚,清脆地答道:“好咧。”
听见门开的声音,连舟迅速敛下眼神,淡下表情,一副痴痴傻傻智障儿童的样子,没半分神采。
茵夏捧着衣物,莎儿端着脸盆,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连舟坐在床上,身侧薄衾褪至脚旁,小半只脚露了出来,脚趾跟小珍珠一样,莹白小巧,显得别样秀气可爱。
茵夏见连舟坐在那里,不禁边走边笑,也不管她是否听得进去,是否会回复,茵夏张口就道:“小宋姑娘醒来了呀。”
连舟在心里竖起了三条黑线,不明摆着么,这傻丫头。
莎儿上前,给她洗了脸,漱了牙,便快速退至一旁,生怕连舟会突然发疯一样,肉肉的小脸上有压抑下来的惊却。
茵夏拿着衣服,给她换上,不慌不忙的,耐心得很,连舟望着她,忽然很想问一句,茵夏,你不怕我么?
然而她自然是什么也说不得的,只微微仰起小脸,将少女年轻姣好的面容,不动声色地望进了眼里。
茵夏噙着暖暖的笑意,笑到最美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却毫无预兆地阴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蜷曲在一起,带着些透明的压抑,让藏身其后的太阳产生出令人挫败的隔膜感。摇落的杏花,也忽地被这灰沉,染上了些喑哑的白。
连舟眼神一滞,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产生,她紧紧地捏着手心,却无力平复内心的不安。
然而下一刻,乌云卷舒开去,阳光重又甫现,一地地流泻,可这丝毫没有冲淡连舟心中异样的情愫,反而升温了这份心神不宁。
连舟微微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无人可窥,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变得异常尖锐,眉头也不由自主地蹙高了起来,她用牙齿咬住下唇,暗暗思索着。
到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而这件事情,又将给她造成怎样的影响?
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