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子回来伊始,钟离铭就三令五申,让他不得跟钟离漾发生冲突,还要尽可能地对钟离漾和眉善目。要他对钟离漾报以微笑,简直等同于向钟离漾屈服,要他面子往哪里搁,他才不愿意,但是他又不敢违背二哥的命令,所以他只好尽可能地避着钟离漾走,不跟他打照面,眼不见为净。本来,今天一早他睡觉睡得好好的,却被二哥拖过来练习骑射,没想到会碰到钟离漾。更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他的箭术就已经这么厉害,远远在他钟离进之上,又见二哥夸奖钟离漾,他又妒又气,轻蔑的话就溜出了口。
现在,眼见打钟离漾不成,钟离进闷了一肚子气,只想问问自己的二哥,为什么不让他跟钟离漾动手,杀杀他的锐气。
钟离铭见钟离进这架势,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钟离进一个理由,但他又怕钟离进口风不紧,话容易被人给激出来,正在寻思之际,只见远处疾来一人,在钟离铭身侧唤道:“二殿下。”
见到来人,钟离铭便知有事情发生,他俯首对着马下的人说:“到那边去说。”
而后扭头对着钟离漾说道:“八弟先在这边练习一下,二哥去去就来。”
行至广场僻静处,钟离铭跃下马来,那人赶紧将马匹往旁边的树干上拴好,钟离铭松了松轻铠,低声道:“什么事?”
熊洽压低着声音,说道:“四殿下说,他已经派了人去伏击太子的马车。四殿下说怕您不同意,所以先斩后奏,这是他派人送过来的一封信。”
钟离铭一听,眼睛登时瞪大,他没理会熊洽手中的信件,只急急道:“现在人已经去了多久了?派了多少人?他们准备在哪里发动攻击?”
“约莫半个时辰,四殿下派了二百暗卫,将在崎梁谷伏击太子的人马。”
幸好还只过去了半个时辰,现在快马加鞭应该还追得上。
钟离铭强自压下心中的怒气,沉声命令道:“你现在就拿着我的令牌,速去追上那些暗卫,告诉他们,马上撤回。”他至此才拂袖接过信件。
待熊洽领命走后,钟离铭边展开信件,边往更隐僻处走,心中又怒又气,四弟越来越急躁了,这么耐不住性子,迟早要惹出大祸来。
信件打开,信的大意就是说,现在钟离钰就要到上晟边境了,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现在杀了他,把脏水泼到上晟身上,根本不会查到是他们做的。此事一毕,钟离铭太子之位便唾手可得。
钟离铭摇头一叹,四弟做事太不成熟了。
上晟皇帝唐映澴不日将举行寿宴,同时册封上晟皇后,宣殷太子钟离钰主动请命,作为使者庆谒邻国,以示结好邦交,现在钟离钰就快要到上晟的边境了,如果此时遭遇不测,那么毋庸置疑,宣殷绝对会向上晟开战。
两国开战是多么惨重的事情,无论是宣殷还是上晟,都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两国势必都会对钟离钰出行极度重视,严加防范,区区几百人马,就算潜藏得再好,要取钟离钰首级,根本是天方夜谭。尤其,如果现在暗杀不成,日后东窗事发,绝对会对他们造成致命的影响。
四弟太过急躁了,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失去了骑马射箭的兴趣,钟离铭牵着马匹,往回走去,钟离进本来还想问他适才关于钟离漾的问题,但看他面色不豫,适才又行色匆匆,不由问道:“二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
钟离铭心中有事,不便和他说起,只说道:“今天就练这么久,我们改日再来吧。”
一听这话,钟离进顿时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在这里吹冷风,累死累活了,还是早早收工,回去吃吃睡睡舒服,想到这里,钟离进心里一喜,就把适才问钟离铭的问题忘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策马往外走去,离去了营武堂的校场,马蹄间烟尘漫起。
而与此同时,南下的道路上,也是同样的蹄声清越。
山峦耸翠的大道中央,皇家马车浩浩荡荡,不疾不徐地奔走着,衣玄肤白的少年掀开窗帷的一角,眼神似乎飘向了很高很远的地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随即微微张唇:
“很快,就要见面了呢。”
少年敛下笑容,大眼睛就像是窗外孟春时的湖水,带着初初解冻的雾气,萦萦绕绕的,叫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分明。
他放下窗布,马车内有些阴下来,少年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帕子,帕子有些泛黄,已经很旧了,他轻抚着帕子的一角,笑意瞬间抵达了眼底,他注视着帕子,眼里似有流光,少年微微勾唇,声音忽然放得很柔,他轻喃道:“我就要来了。”
帕子上绣了一朵很粗糙的莲花,中间的丝线微微脱落,颜色已经褪得很淡,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知道是小儿之作,上面的宝盖头已经缺了一个点,下面的木字有些大,上面那一横伸出很长,两翼中的左侧又出奇地短,显得极不协调,然而少年却把它握在手心,轻轻地摩挲着,琥珀般的眸子间,笑意柔和。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少年的声音被风吹散,飘渺在一片湖光山色间,春意渐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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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连舟躺在床上,听见门外有声音,嚯然便醒了过来。
“雅琴,你就去做其他事情吧,我去照顾小宋姑娘就成。”
接着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哎呀,茵夏,要嫁人的人果然不同了啊,逢着喜事精神爽,一大早就这么勤快。”
茵夏红了红脸,有些害羞地低着眉道:“就你嘴贫。”
雅琴笑,牙齿间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俏皮可爱,她用肩膀撞了撞茵夏的双肩,调侃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的,该不会要我帮着你做嫁衣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