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孟宏煜定定地看着萧子灵苍白的小脸,冷冷地回答。此刻,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心喜、有难过、有感伤。
他多么想将她搂进怀中,抱紧她瘦弱的身子,吻她柔软的双唇、细嫩的小脸。然而,他还是抑制住心中的冲动,摆出一张冷冰冰的脸。
看到孟宏煜高高在上地站着,一张俊脸冷若冰霜,萧子灵心中颇为不悦,然而,好不容易才让他来到夕花堂,为了能随他出宫南游,她连所谓的“面子”也不要了,努力堆起笑容企图融化那块坚冰。
“皇上……”萧子灵露齿而笑,柔声说道,“皇上里面请。”
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孟宏煜心中温暖了许多,脸色也和缓了,眼中多了一丝温情。他抬脚走上逼仄的石阶,往夕花堂里走去。
萧子灵走在他身后,心中一阵狂喜:此刻,孟宏煜来到夕花堂,站在她面前,那么,她的计划便已成功一半了!接下来,她要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使出浑身解数,让他答应带她去杭州!只要到了杭州,她就可以自由了!
进了院子,孟宏煜不禁停住了脚步,在那株光秃秃的桃树下站住了。抬头望着干瘦的树枝上皎洁的积雪,孟宏煜不禁感慨道:“昔日夭夭桃,今日何处觅?”
萧子灵知道,他定是想起苏子容了,于是,她悠悠地接了一句:“君不见,墙角数枝梅,暗香浮动。”——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呢?至少这一刻,我萧子灵站在你身边呢!
孟宏煜转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子灵一眼,不再搭她的话,回过头去,仍是定定地望着那株桃树发呆。随侍的宫女太监们已退下了,院子里只有萧子灵和孟宏煜。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温暖而惬意,萧子灵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许久,他才转过身来,问萧子灵:“明年春天,它还会再发芽吧?”看到它光秃秃的树枝,他怀疑这株桃树已经枯死了。
萧子灵走上前去,伸手折断一截细瘦的枯枝,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拿起那截树枝的断面一看,只见里面是青绿色的生命,而不是干枯的木质纤维。萧子灵将那树枝递到孟宏煜手中,笑着说道:“明年春天,它一定还会发芽的!”
是啊,明年春天,它会发芽、开花,夭夭灼灼地渲染着春天,而那时候,她应该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吧?也好,有它陪着他,他不至于那么寂寞。这夕花堂,也将承载起她和苏子容的记忆,供他缅怀!
“明年春天,待皇上下江南巡查时,它就会开花了。”萧子灵故意提起江南,接下来,又故意提起苏子容,“它一定会如容姐姐在时一般,开一树绚烂而缤纷的花朵。”
听到她提起江南,孟宏煜不禁想起太后的话,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该带萧子灵一同去呢?他何尝不想和她朝夕相守,日夜相对呢?然而,他的心中总是莫名地不安,隐约觉得她是一只振翅待飞的鸟儿。他一旦带她去了江南,她便会如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般,一飞冲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也想……去江南?”孟宏煜终于忍不住问她了。
“可以吗?皇上愿意带子灵去吗?”萧子灵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眸中满是殷切的哀求,她坦白地承认自己想去江南,毫不掩饰地请求他带她去。为了去杭州,她什么都豁出去了!
“容姐姐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得以出宫走走、到处看看。”萧子灵又利用苏子容勾起他心中的温情了,“子灵不想像容姐姐一般,自进宫后,便不曾踏出过皇宫半步。子灵喜欢可以随皇上去江南,见见外面的世界。”
萧子灵继续哀求道:“皇上,您就带子灵去嘛!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只要一次就够了,子灵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而已!”
听到她殷切的请求,孟宏煜心中又莫名其妙地不安起来,他蹙着眉问道:“你真这么想去?”
“嗯。”萧子灵睁着晶亮的眸子,认真地回答,“和深爱的人携手天涯,看日升月落,听潇潇夜雨。午后,漫步于杨柳堤,听莺歌燕语;黄昏,于西湖边相偎相依;入夜,看三潭映月,收获一湖粼粼的月色……此生足矣!”
看她陷入美好的想象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孟宏煜不禁心软,不禁开口问道:“那‘深爱的人’,说的可是朕?”
“除了皇上,还能有谁呢?”萧子灵赶紧开口承认道,“一听说皇上要去江南,子灵就想起年少时的梦想了!因此,才希望皇上能带子灵南巡……皇上,这段时间,咱经历过这么多不痛快的事……子灵希望,我们可以开开心心地携手游江南,忘记那些不愉快……”
萧子灵赶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许,江南一游,可以让我们各自静下心来,真诚相待!……子灵保证,一定不会惹皇上生气,不会扫了皇上的兴!”萧子灵赶紧信誓旦旦地承诺道,且不管以后怎样,目前最要紧的是要让他带她去杭州!
“再说吧……”孟宏煜并没有回应萧子灵殷勤的哀求,却忽然冷下脸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大踏步往门外走去,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孟宏煜尚未踏上台阶,萧子灵心中着急了,忍不住开口说道:“皇上……别忘了当初让子灵进宫的理由!”
孟宏煜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子灵,半晌才淡淡地说道:“朕当然不会忘!”然后又转身踏上台阶,离开了夕花堂。
萧子灵看着皇辇浩浩荡荡地离开,一颗心悬着,不知孟宏煜为何会突然离开?而且,他真的听到了她“善意的提醒”了吗?
话说,孟宏煜匆忙赶回乾坤殿去,到了御书房,他便心急地问李昭:“陆遥回来了吗?”
“禀皇上,陆侍卫已经等候多时了。”李昭细声细气地回答。
“还不赶紧让他进来!”
陆遥进来御书房后,李昭便识趣地离开了,出门之前还不忘带上房门,在门外静静地守着。
“怎么样?”孟宏煜看着陆遥,神情严肃地问。
“回皇上……原来,展战早已找到了四王爷,却一直未向皇上禀报!”陆遥将近日来查到的事据实回答,虽然,他和展战是多年的至交,心中也想过为他隐瞒。毕竟,展战已死,又何必道出他生前的过错?
然而,这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对孟宏煜来说,或许可能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呢!因此,权衡利弊之后,陆遥还是不敢对孟宏煜有所隐瞒,终于决定将展战隐瞒未报的事情说出来。
只听“啪”地一声,孟宏煜气得不轻,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扔在桌案上,气得骂道:“这展战,真是狗胆包天!真是枉费朕这么信任他,将如此重要的事相托付!”
“皇上息怒……”陆遥忙劝慰道,“展战确实罪该万死,然而,他也已畏罪自杀。皇上何必为一个已逝的人费神……”
“什么时候?”孟宏煜阴沉着脸问道,“展战是什么时候找到四弟的?”
“已经有……三年了。”陆遥小心翼翼地说道,心中早已料定这句话真是火上浇油。
“三年!他竟然敢瞒着朕三年!”孟宏煜果然气得不轻,气愤地说道,“这么说,朕这两三年来每每派他去江南暗中查访,他倒是去和四弟共叙友情的喽?”
“你可查清,展战为何要帮四弟隐瞒?此中可有蹊跷?”生气之余,孟宏煜仍不忘问出心中的疑惑。
“据卑职派去的人查知,四王爷和展战似乎在京城时便已相识,只是不知两人当年是否已经是好友……”陆遥说。
“朕还真是看错人,用错人了!”孟宏煜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展战,真是该死!”
展战,是萧丞相抚养长大的!——孟宏煜忽然想起那日展战亲口对他说的话,不禁将此事和萧家联系起来,心中加重了对萧万钟的怀疑——谁知道,孟宏烨和萧万钟是否有互相勾结?
孟宏烨忙问陆遥道:“此事和萧万钟可有关联?”
“目前尚未查出是否和萧丞相有关。”陆遥据实回答。
“你继续派人查探,务必要查出展战是否受人指使才会和四弟暗中勾结,对朕隐瞒不报!还要查明此事是否和萧家有关。”毕竟,孟宏煜仍心存芥蒂:当年,萧万钟曾多次在先帝面前直言不讳地对孟宏烨表示赏识,谁知道,如今他是否会支持孟宏烨夺权篡位呢?
陆遥领命而去,安静地退下了,孟宏煜静静地坐在桌案前,不禁想起萧子灵方才渴望的眼神和柔声哀求。她为何会这般殷切地求他带她去江南?这其中,到底是否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既然,萧子灵和展战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兄妹”,那么,萧子灵是不是早已知道了此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