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渐进,宫里的年味越来越重了,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然而,孟宏煜却高兴不起来。虽然太后已答应让他去江南一带巡查,然而,他的心中依然若有所失,空落落的。
孟宏煜知道,他“所失”的是什么。是爱情,是信任,是快乐,是平淡,因为萧子灵的“背叛”,让他蚀骨噬心地痛着。因为经历过孟宏烨和苏子容的两小无猜,刘宛若和楚天的刻骨铭心,孟宏煜对妃子们的“心有旁骛”更为敏感,因此,才会对萧子灵和展战“私会”之事一直耿耿于怀。
他也曾努力说服自己要相信萧子灵,然而,内心的魔鬼让他无法相信自己,也无法相信她!于是,他只能长久地沉溺于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或许,只有等到某一天,他改掉了多疑的性格、放下了心中的块垒,才能放过爱情,也放过自己。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真的有可能改掉他多疑的秉性,和萧子灵相知相契,相依相守吗?——也许,只有天知道!
孟宏煜正在坐在椅子上沉思,李昭从外面进来了,用细如蚊蚋的嗓音向他禀报:“皇上!萧答应给您送了一封信来,您可要看看?”
萧子灵的信?当然是要看的!不知她想和他说些什么,是要向他认错,百般忏悔,千百哀求?还是要责怪他的无情,为“她和展战”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李昭恭谨地递过信来,孟宏煜忙打开看,只见娟秀的字迹写着寥寥几个字:“细思算、从前旧事,总为无情,顿相辜负。雨阻银屏,风传锦字,怎生休歇。盼君来,把酒忆前欢,执手相看泪眼。”
虽只有寥寥几句,然而,萧子灵的悔恨和相思却已跃然纸上。看到“把酒忆前欢”一句时,孟宏煜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不知道,他有多痛苦!他也想去看她素洁的容颜,听她轻柔的嗓音,抱着她柔软的身躯。
为了等她认错、等她屈服、等她忏悔、等她先开口诉说相思,他等了多久?
看完萧子灵的信,孟宏煜便一骨碌从椅子上站起来,吩咐李昭道:“摆驾夕花堂。”
抬起脚来正想迈出门槛,然而,他又犹豫了刹那,他该原谅她吗?假如只因这聊聊几句便兴冲冲地往夕花堂去,如她所愿,去和她“执手相看泪眼”,那他这皇上岂不太没面子了?难道,这么容易就原谅她了?
“罢了!不去了!”孟宏煜摇了摇头,对李昭说。他又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盯着眼前的奏折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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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信去,却久久没有回应,萧子灵知道,孟宏煜是狠了心不念旧情了!她何曾写过这样情意绵绵的“情书”?字字相思,句句忏悔,然而,孟宏煜看过之后却无动于衷,并未如她预想的一样来夕花堂看她。
看来,他是个无情的男人,那么,这招“以情感人”是行不通了!也罢,若今日他真的没来,明日再另图他谋吧!
是夜,萧子灵在夕花堂里等了一宿,依旧未见孟宏煜的身影。原来,孟宏煜却是去了慈宁宫了——
孟宏煜去了慈宁宫,只见太后独自一人在灯下抄经,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样子。见到孟宏煜来,她才放下笔来,说:“皇儿你来了。”
“不知母后着人去请儿臣来有何事?”原来,黄昏时分,太后派人去请孟宏煜了。
“若不是哀家着人去请,皇上是不是都快忘记哀家了?”太后颇为哀怨地说,似是在抱怨孟宏煜这段日子来对她的忽略。
“儿臣不敢。”孟宏煜忙俯身道罪。
“罢了,过来坐下吧,哀家有话和你说。”太后径自走到榻上坐下,然后招呼吩咐孟宏煜也坐下。
待孟宏煜坐下喝了一口茶,太后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了:“哀家认为,年后你若真的要去江南,还是带上萧子灵一起去吧!”
嘎?我没有听错吧?还是母后老糊涂了?孟宏煜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难道,她不是最不喜欢他对萧子灵好,最担心萧子灵当上皇后的吗?如今怎么一反常态要他带萧子灵南巡了?难道,就不怕他和萧子灵长相厮守,浓情蜜意?
“儿臣……没有听错吧?”孟宏煜讶异地问。
“没错!”太后点点头肯定,“皇儿必须带着萧子灵去——虽然哀家心中也大不愿意!”
说实话,孟宏煜根本没有想过要带萧子灵去江南,毕竟,他之所以想去江南,也是想去散散心,忘记这些让他难过的事,来个“耳不闻为清,眼不见为净”,省得时时刻刻挂念着萧子灵。
他希望,江南一游后,他可以忘记伤痛,待南巡回来时,可以与萧子灵坦然相待,无爱无恨,无怨无悔。如今,太后却让他带上萧子灵去南巡?简直不可思议!
“昨日,萧子灵托人给我捎话来了。”太后幽幽地说道,“她说,让哀家别忘了当初让她入宫的理由!哀家疑惑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托人捎来这句话,思索了片刻,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也想随你去江南。”太后说,“她是在提醒哀家,让哀家劝你将她也带上呢!”
“假如她真的想去江南,为何不直接和朕说?”孟宏煜说。
“这就是她聪明过人之处!她早已料到你不会带她去,所以才想借哀家之口,来个‘母命难违’!”太后无奈地说道。
“那母后为何要帮她?”孟宏煜问道。
“当初,哀家为何要让你娶她进宫封她为妃的?”太后问。
“为了……息事宁人,为了将她握于手中,让萧家不敢任意妄为……”
“如今,却是授人以柄了!”太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萧子灵以此相要挟了。原来,她早已洞悉我们当初的动机,昨天让人捎来那句话,便是为了提醒哀家。哀家想想,她说的也对!”
“为何这么说?”孟宏煜问。
“皇儿你还是带她去江南吧!不然,到时只有我和幼小的皇子们呆在宫中,国都空虚……你带萧子灵去江南,以防万一……”太后并未明说,但言下之意,孟宏煜已经明白了——防什么万一呢?不就是防萧家趁国都空虚时造反,他手中至少还握着萧子灵吗?
假若留萧子灵在宫中,到时候若萧家真的来个里应外合、谋朝篡位,那就悔之莫及了!因此,诚如太后所说,真的该带上萧子灵了。
然而,孟宏煜心中仍摇摆不定:谁知道萧子灵会不会一路上又惹他生气?不要到时候不但散不成心,反倒被她气了一身病回来!
话说,孟宏煜未如萧子灵所愿去夕花堂。第二天,萧子灵终于沉不住气了,忙又策划开来——总之,为了她下半辈子的自由和幸福,她一定得见上孟宏煜一面!
孟宏煜下了早朝,正在书房里批阅奏章,忽然有太监急冲冲来报说发现萧答应在夕花堂私会陌生男子!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李昭片刻都不敢怠慢,忙向孟宏煜如实禀报了。
果然,孟宏煜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扔下奏章便往夕花堂而去。皇辇逶逶迤迤往夕花堂而去。
一看到御驾来了,筱如就兴冲冲地进去报说皇上来了。彼时,萧子灵正笑意盈盈地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脂粉未施略微苍白的脸。只见,她往鬓边簪上一朵粉色的梅花,笑容满面地站起身来,往门外“迎驾”了。
到了门口,只见孟宏煜正从皇辇上下来,萧子灵赶紧走上前去盈盈一拜:“子灵给皇上请安,皇上千秋万福!”
孟宏煜静静地站着,等萧子灵直起身来。待她抬起头来,却不见她脸色有何异常,反倒笑得粲然。他心中疑惑,然而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偷偷拿眼神扫视了一下她身后。
萧子灵知道他在看什么,他是在试图搜寻那个与她相会的“陌生男子”!
萧子灵只觉心中一阵难过:如她所愿,他终于来了!然而,却不是因为相思,而是因为多疑!昨日,她给他捎去相思之词,他无动于衷不肯前来;今日,她只是略施小计,他竟然真的来了!
她试图用真情感动他,他却无情;她用“奸情”算计他,他真的来了!由此可见,他是个多么无情而多疑的人。早知道,她直接就该用这招了:不再对他有所期望,而直接就利用他多疑的弱点!
“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萧子灵扯起嘴角淡淡一笑,心中难过,“这里,只有我和玉奴、筱如三个人。”
孟宏煜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然而,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萧子灵,眼神深不可测。不知道此刻,他是在因中了萧子灵的“奸计”而生气,还是因为没有发现所谓的“奸情”而放心了?
“如果子灵不故意让人这么说,皇上会来夕花堂吗?”萧子灵抬起头来望进他深不可测的双眸,眼中寂寞而凄凉,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无奈和哀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