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灵抬起头来,无所畏惧地直视孟宏煜愤怒的双眸,即使他眼中带着一丝恫吓和吓唬,她亦不怕!索性连行礼也免了,她直着身子定定地站着,朗声说道:“不知子灵何罪之有?”
孟宏煜知道萧子灵并没有被吓到,这至少也说明了她心中无鬼吧?果然,他没有信错她!然而,虽说他相信萧子灵,但今日这么多妃嫔在场,不是他说信了便信了,还得让这在场的妃嫔也信她才行啊!
因此,孟宏煜继续问道:“你晚上去了哪里了?”
去了哪里了?子灵不禁想起永乐宫的后花园里,展战灼灼的眼神盯着她……可是,那又怎样?她并未做出任何对不起孟宏煜的事!因此,她坦然地说道:“我去后花园赏梅了……”
“娘娘哪儿都没去……”在子灵些微迟疑的瞬间,玉奴亦赶紧说道。
——结果,子灵和玉奴是同时开口的!在场的妃嫔都听到了她们主仆俩的说辞不一,不禁偷偷在底下低声议论起来。
玉奴不禁心中暗暗叫苦,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她本是想帮她家小姐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害了她家小姐了!
子灵却面不改色,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孟宏煜心中不禁又定了许多,益发相信柳如馨之死和子灵无关了。
“到底是去哪里了?”太后皱着眉头问道。
“去永乐宫的后花园里赏梅了!”子灵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么冷的雪夜,去后花园里赏花?”太后疑惑地问道——这不合常理嘛!大半夜的赏什么梅啊?!
“月出皎皎,白雪皑皑,梅花灼灼,疏影清浅,暗香浮动。这样美好的雪夜,不用来挑灯赏梅,岂不太可惜了?”子灵轻笑着说道,“难道,有人会辜负这么美好的梅,玷污这么纯洁的雪,披着这么美好的月色去杀人吗?”
听了她的一番话,孟宏煜不禁在心中拍手称快——不愧是冰雪聪明伶牙俐齿的萧子灵,四两拨千斤地就将这么直截了当的怀疑轻易化解了!
“瑶嫔,你将你方才对朕和母后所说的话,在众人面前再说一遍!”孟宏煜依旧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林月瑶推上前线——让林月瑶去和萧子灵对质吧!他相信,萧子灵绝对可以辩得林月瑶哑口无言,到时候,林月瑶所有的指责都将不攻自破了!
他相信,他的灵儿绝对是清白的!
“那日,柳昭容哭着来思安院求我救救她……柳昭容说,萧贵妃诬陷她害萧贵妃早产……还诬陷说她的皇子是柳昭容害死的……柳昭容很害怕,一直哭……说萧贵妃不会放过她的……”林月瑶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好意安抚了她一番,她就回去了。谁知道,今日就发生这样的事了……”
说完,林月瑶便“伤心”得呜呜哭了起来。
听了林月瑶的话,看着她惟妙惟肖的演技,萧子灵忍不住一阵冷笑,笑完后,她微眯着眼,邪邪地盯着林月瑶,意味深长地问道:“哦?真有此事?那为何柳昭容不去向皇上和太后求救,却去向你求救了?”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柳昭容吓坏了吧!”林月瑶说。
“既是吓坏了,那更应该去向皇上和太后求救才是,怎么会跑去找你?”子灵继续步步紧逼。
“我……也许是我的思安院离她比较近啊!”林月瑶继续辩解。
“对哦!你的思安院确实离她的思乐院很近!”子灵特意重重地强调道,“但谁都知道,你们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不知道,柳昭容什么时候和你走得这么近了?竟然会以性命相托付了!”
“你……你什么意思!”林月瑶心中渐渐发慌,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意思,相信你心知肚明!”子灵冷哼了一声,厉声说道。
“你……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柳昭容是我害死的?!”林月瑶气得脸都白了,赶紧说道,“我今儿一整个晚上都在慈宁宫陪太后!不信你可以问问太后!”
“子灵不敢!”子灵赶紧“诚惶诚恐”地向太后俯身行礼,“慌忙”说道,“子灵不敢对瑶嫔娘娘有半分的怀疑。”
向太后行过礼,子灵直起身来,继续面对林月瑶,淡然笑道:“我相信瑶嫔娘娘的孝心,也相信瑶嫔晚上都在慈宁宫陪太后。当然了,我更是相信,容姐姐死去的那天晚上,瑶嫔娘娘也是和太后在一起的!”
听子灵这么一说,林月瑶当场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后闻言,亦是脸色大变,她岂会听不懂萧子灵的言下之意?难道,萧子灵是在指责她也有份害死苏子容的吗?
只见,太后气得脸都青了,她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萧子灵厉声喝道:“大胆!萧贵妃竟敢口出狂言,毁哀家的清誉!”
子灵“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地求饶:“子灵该死!太后误会了,子灵不是那个意思……容姐姐的死绝对和太后无关!也绝对和瑶嫔娘娘无关!”子灵继续磕头如捣葱地“求饶”道:“太后饶命!子灵该死……子灵罪该万死!”
“住嘴!”孟宏煜本意是想让萧子灵和林月瑶对质,好自我辩护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竟然将苏子容之事也牵扯进来了!经子灵这么一提,他不禁又想起自己对苏子容的种种不是,因此心中难受,忙厉声制止萧子灵。
“皇上息怒!”子灵转而向孟宏煜“磕头求饶”,“子灵不是那个意思!子灵知道,容姐姐绝对是自缢身亡的,否则,皇上一定不会无动于衷,一定也会像今日这般郑重其事地兴师问罪,揪出害死容姐姐的真凶的!”
——是呵,当初苏子容死的时候,他怎么就不好好调查一番?今日,这柳如馨死得罪有应得,他却这么“有情有义”地要替柳如馨雪冤了?——子灵心中愤愤不平!
她这是在指责自己吗?指责完太后还不够,如今,她又要来指责他了?难道,她不知道什么是纲常伦理?不知道他是九五之尊的天子?难道,她就不怕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孟宏煜气得七窍生烟,双手发抖。
是啊!她不怕,她什么都不怕,她豁出去了!他深夜里召她前来,竟然是为了当众羞辱她,让她难堪?!既然,他不信任她,反而听了林月瑶的一面之词就怀疑是她害死柳如馨的,那么,她何必再去敬他爱他信他,甚至可笑地奢望他可以让自己依靠?!
“你给我闭嘴!”孟宏煜气得“朕”、“我”不分了,拿起手边的茶杯就狠狠地砸到地上,只听得一声脆响,那茶杯砸到汉白玉地板上,碎瓷四溅。
子灵只觉得脸庞有东西飞过,然后,一阵热辣辣的疼痛自右脸颊传来,伸手轻轻一摸,一股鲜血汨汨地流出——原来,她的脸被他砸起的碎瓷划伤了。
然而,受伤的岂止是子灵的脸?此刻,她的心早已被他伤得鲜血淋淋一阵一阵地疼痛,这撕心裂肺的疼痛,又有谁知道?为何,听了林月瑶的一番说辞之后,他不是问她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被柳如馨害死的?反而,她刚刚跨进广寿厅,他便劈头盖脸地责问她是否知罪?!——这样无情的男人,何必去爱!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一颗一颗从眼中滑落,泪水流过脸颊上的伤口时,伤口上的疼痛便加剧了。她静静地跪在地上,心如死灰,面无表情。
看着她脸颊上流血的伤口,孟宏煜忽然后悔起自己的鲁莽之举来,他的心微微地疼着,恨不得走上前去搂住她,轻吻她的脸颊,吻去她的鲜血和伤口。
孟宏煜正想开口让人去宣太医,子灵忽然幽幽地开口了:“难道,皇上就不问问,我的皇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吗?”
难道,他们的孩子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不是自然早产?不是萧子灵疑神疑鬼?不是这一帮女人兴风作浪?——第一次,孟宏煜也疑惑了。
见他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端坐于高堂之上,不悲不喜,不言不语。子灵终于彻底地绝望了,她冷冷地笑出声来,那笑声渐渐悲戚起来,有绝望,有心痛,有决绝,有愤怒……那笑声让孟宏煜的心渐渐地发凉,让他不忍听闻。
而在场的妃嫔们,都被萧子灵的笑声搞得面面相觑,她们不知道她为何而笑,也不知道她何以敢在皇上大怒、太后愠怒之时,还笑得这般猖狂?
笑过之后,萧子灵慢慢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朝门外走去。她脸上的伤口已凝结,血也止住了,只是,素洁的鹅黄色衣裳被滴落的鲜血染到了,右边胸口上一抹嫣红,仿佛她的伤痕累累的心,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站住!”
子灵的右脚刚刚迈出门槛,背后便传来一声厉喝,子灵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