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端着粥碗进来时,宋易还在滔滔不绝:“或许夏昱那小子是在做戏给你看呢?虽然他的本事远远不及本公子,但要哄哄你这种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婧虽然仍是毫无欢容,但面色确比方才要好了很多,叶青心底一松,将白粥放在桌上道:“先吃些粥吧,你出来时未用午膳,想必早就饿了。”
萧婧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面对叶青的关心,她报以淡淡一笑,伸手端起粥碗。瓷碗边缘许是有些油渍,她还没反应出来,粥碗已经从她手上滑脱,砰然落地。不知怎的,瓷碗碎裂的声音像是直接撞击在心底,让她心头一跳。
“烫到没有?”叶青忙上前拿过她的手查看,萧婧却愕然抬头,眸光惊疑不定。
耳畔传来异样声响,她推开叶青反身扑到窗口,果见大批军士从楼下经过,步履匆忙中透着慌乱,看样子是要去城门换防。另有九门提督手下的衙差在街上喝令两旁店铺关门收摊,将街上闲杂人流清了个干净,原本繁华的街道一下子便冷清下来,很有些警备森严的味道。
宋易也看出不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都被衙役押解回来了,连福满楼也被勒令上板关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一定是皇宫里又出了事,”宋易这样结论道,“上次夏昱叫我回来打探消息时,就是萧骏挟令擅权时也是这样,定是有重大消息不能走漏,所以才会这样着急去城门换防,若不出所料,城门必是要关起来不容许自由出入了。”
萧婧将目光转向叶青:“再劳烦先生一桩事,请你去城门那里探探。”
“不错,”宋易附和道:“你现在是医好了皇上重病的天下第一神医,若你说要赶着出城采药,谅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你。”
叶青尚不解其意:“就算我能出得城门又怎样?我还是不明白你们……”
他话还未说完,宋易已经鄙夷地打断道:“你有时间还是好好掂量下自己的脑壳吧,又不是要你真的出城,只不过借故去探探消息,顺便设法通知二皇子,好教他安排公主回宫去,免得落人话柄。”
萧婧点点头,恳切道:“一切有劳先生。”
得了她这样的重托,叶青自是不敢怠慢。立即下楼去了。出了这样的事端,萧婧自是将之前的不愉快忘了个干净,全副精神都在揣摩宫中事态上。听她条理清晰地分析种种可能,宋易却忽然笑了。
萧婧打住了话头,颇为疑惑地看向他。
宋易的笑是十足的戏子做派,且还是旦角的姿态。只不过他人生得清秀却并不妖,举止间也并无矫揉造作之嫌,纯是浑然天成的风雅,所以看起来并不突兀。他笑得够了,才将手从唇边放下,正色道:“方才是谁说再也不想管皇宫里的事了,如今不过是看到官兵换防,有人可就将刚才的话全盘推翻了呢。”
萧婧也觉出自己的前后矛盾,不由得跟着笑了。宋易赞许地挑了挑眉毛:“生为女子就应该喜笑才好,人生一世不过数十载光阴,何苦虚度在那些百年后尽皆成灰的小烦恼上?”刚刚正经地说了这一句,他却又换上了平日自恋的态度,将脸凑得近了近,语气暧昧道:“如何,是否觉得本公子比夏昱要好得多了?”
与宋易聊天就有这一样好处,无论怎样的境地,他总有办法让人觉得轻松。
宋易见她嘴角梨涡更深,越发打趣道:“若是哪日你休了夏昱那小子,不妨考虑一下我,你的才貌虽与本公子尚有些差距,但在俗世凡品中也算得上上人才了,本公子或可考虑入赘。”
萧婧与他玩笑惯了,当下仰了脸道:“莲公子学识人品俱是上选,小女子受宠若惊,只是不知公子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
“哦,是什么?”
“女子与令她笑的男子只会成为知己好友,虽可无话不谈,却不会成为眷侣。”
宋易微微一怔,他本是绝顶聪明的人,自然能听出她未说出的后半句。他耸了耸肩膀,故作伤心道:“是有这类女子,惯好伤人伤己,唉!”
两人说笑了半晌,直到天色微黑时萧婧才猛然醒觉:“此地距城门不远,为何叶先生至今未归?”
宋易还欲打趣:“公主殿下未免也太后彼薄此了罢,叶青论年纪比我还小,为何你称他为先生,对本公子却总是直呼其名?”
萧婧无心再与他玩笑:“宋易,别闹了,叶先生……叶青他就算是去皇宫找二皇兄,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回来,他一定是出事了!”
宋易知道她说得对,然而在这种情形下,总不好加重她的担忧,他正思索该用什么话开解时,房门却被狠狠推开。
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夏昱已经大步走入,抓了萧婧的手腕就拉着她向门外走去。萧婧随他走了两步,这才想起白日里的所见所闻,当下奋力站稳脚步,试图将手从他手中挣脱。
夏昱停步回头,凛厉眼风看的萧婧一时有些心虚。她努力在脑海里回放他之前所有的恶行,稳定了自己的心绪才恶狠狠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带你回宫。”夏昱回答地倒是爽快。
萧婧仍在努力挣扎:“不必劳烦您夏二公子,叶……叶大哥会送我回去的,何况莲公子也在这里,本公主根本用不到你!”
夏昱眼眸微眯,冷笑中带了几分轻蔑:“你的叶大哥已经在城门处被御林军押走了,怎么,你是想将宋易也送进天牢不成?”
此言一出,萧婧和宋易都是齐齐一惊。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萧婧也顾不得再和他争吵,睁大了眼睛低语道:“怎么会……他是医好父皇的……”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不错,叶青是医好皇帝的天下第一神医,可那仅限于医好二字而已。若他被抓,定是天子的病情起了变化,而且极有可能是不好的变化!
想到此节,她猛然抬头问道:“父皇他怎么了?是不是他又病了,所以要请叶先生去诊脉?”
在她听来,夏昱的语声中充满了嘲讽:“你父皇,已在三个时辰前驾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