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已过,渐入秋寒。
歌诗轩给屏风后的浴桶倒入足够分量的浴汤,再把浸浴的药包倒入,与浴汤混在一起,看着药粉悉数融化在浴汤里,才拭了拭微微渗出细汗的额角,转身从屏风后步出。
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的彦域见她出来后,脸上隐隐闪过一丝尴尬,想动动大腿,两条腿却仍是麻痹全无知觉,丝毫不受控制。
“我来吧。”歌诗轩淡淡看了他一眼,步到他跟前便要动手为他宽衣。
“我......我自己可以。”男女授受不亲,要人家一个姑娘家为自己宽衣解带如何说得过去?
“扭捏什么?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是谁给你换的衣服洗的身子?”这里里外外的,有哪一处她没有看过?
闻言,彦域一张脸刷地冒红。这女人......眼见她脸不红气不喘地为自己宽衣,他敛了敛神,强装镇定。虽然她说得没错,但这还是他醒来后头一回面对这情形,难免会觉得尴尬。
脱剩最后那条薄薄的亵裤时,歌诗轩微微错开视线,“我扶你过去吧。”
彦域尽量表现得自然,在她的搀扶下进了浴桶浸浴。
“这药浴真的有用吗?”
“试试无妨。”歌诗轩拿着锦巾替他擦背,“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
“有大哥和二哥的消息了么?”他其实不想惊动大哥,毕竟他如今难得一份安静和幸福。这两年多来,大哥与杨曦分分合合,没有杨曦的那些日子,大哥的沉痛与孤寂他亲眼所见,这种痛,他实在不愿见大哥再尝半分。
可是,自己如今成了这样子,不仅没保住大哥的江山,更无力为他再做些什么,想到这些,不禁懊恼不已。
“圣上或许已经到皇城了,只是还未联系我们,桀栩......”如今应该叫赫连栩了......目光有几许呆滞,敛了敛神,她继续道:“你二哥不久前被册封为太子,如今想必还在胡夏。”
以胡夏牵制后秦,在大燕未得稳固之前,他无法离开。
彦域或多或少知道她对二哥的感情,沉吟了半刻,他道:“你还想他吗?”
歌诗轩手下动作一顿,顷刻后又恢复了正常:“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彦域用力点了点头。歌诗轩窘了窘,才道:“想与不想有何区别?他心里没我,想再多也没用。”
“那你......是放弃了吗?”想回头看看她,但考虑到两人如今的情况,转了一半的头缓缓又转了回来。
“不放弃还能怎样?”擦完背又开始为他擦胳膊,她随意道。
“若你真的放弃了,等我好了后,我......”彦域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等我好了,我娶你。”
闻言,歌诗轩睁着一双美目盯着他浅浅泛红的脸,他也正好转头看她,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绞合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开。
直到彦域被她一双星眸迷了心智,缓缓把唇凑了过去,歌诗轩才忽然惊觉般,吓得连退了两步。
“你娶我?开......什么玩笑?”还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别对我发情,我对你没感觉。”
彦域红了红脸。这女人还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你不信我会好起来?”
“信。”这两条腿还不至于坏死成那般。
“那为何要拒绝我?”
“你好不好跟我是不是拒绝你有什么关系?”这男**脑构造是不是有问题?“我是真的没想过要和你......好,你要是想女人了我可以给你找来,但别招惹我。”
“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我?”他的脸渐渐黑下去了。
“不喜欢。”
“不喜欢干嘛要看我的身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日,又如此“坦诚相对”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还能不负责任吗?“你我虽没夫妻之实,但走到这一步,我不能不娶你。”
“你摔下悬崖的时候没有把脑袋摔坏吧?”歌诗轩重回他身边,执起他另一条手臂拭擦,“就算桀栩不喜欢我,也不代表我就要随便找个男人嫁掉。你有那力气,还是想想如何赶紧好起来助圣上除掉宫里那个假圣上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助大哥铲除奸贼,但,这两件事并不冲突.......”还想说什么,见她一脸不屑,他咬了咬牙,用力道:“反正你看光了我身体,就要对我负起责任。我若是好不了便罢,以后我若好了,你不嫁也得嫁。”
歌诗轩瞪了他一眼,正想骂脏话,脸色却忽然一沉,低语:“有人来了。”
彦域也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两人互视一眼,歌诗轩寻来衣裳,迅速扶起彦域为他穿上。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歌诗轩沉声道:“既然来了,请现身吧。”
门外的人闻言,推门而入。看到霍飓那张脸,彦域和歌诗轩同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与霍飓一同前来的还有河川一线的张亦阳,他朝两人拱了拱手,道:“在下龙城守将张亦阳,这次奉我王之命,特意前来护送彦侯爷到龙城养伤。”
彦域看了霍飓一眼,再看张亦阳:“你可知我大哥如今在哪?”
“这次接侯爷去龙城正是贵国圣上的意思,至于他如今身在何处,在下不得而知。”
原来竟是大哥让他到龙城去养伤。
也罢,以他目前这状况,留在皇城也是没有用武之地,不如先去龙城,等养好了伤再回来助大哥一臂之力。
大哥与冯跋回来了,这一次,大燕国江山又将掀起一股狂风巨lang。除了假扮圣上那股势力,还有一直在背后虎视眈眈的后秦与北魏,而东面的东晋国只怕也正筹谋着趁乱分一杯羹。
这个天下,从此又将不太平。
乱世群雄,数国之争,牵一而动全身,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于是,彦域在霍飓与张亦阳,还有歌诗轩的护送下,一路去了河川一线龙城。
一场乱战暗潮汹涌,不知何时会起,不知几时方能休。远在天边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这一切。
历史是否真不可逆转?既定的未来是不是一定会发生?谁也不知道。
这一切,唯有时间能给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