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暗红色的仿佛要滴血的天空吗?
见过黑云低沉、风起云涌的漩涡吗?
见过空中飞舞着无数大大小小、锋利无比的石头吗?
见过时不时就刮起狂风、飞石走沙、浓雾迷沉的情景吗?
见过黑铁一样的岩石之中流淌和弥漫着火红滚烫的岩浆吗?
见过没有一棵花、没有一棵草、没有一只鸟、一片死寂暗黑的山谷吗?
见过就像刀削一般陡峭、巉岩一样突兀、钢铁似的冰冷、无情、冷酷的世界吗?
我们的头顶就是,我们的脚下就是。
一片暗黑世界。
面对这样残酷的情况,陈路德仍然是一副毫不慌乱的样子,他站在凸出来的黑色石头上,凝神瞧着那些岩浆。我知道他心里在想着如何对付的办法,而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蹲在窄窄的岩石上,左顾右盼的望了好一会儿,发现到处都弥漫着烧得通红、冒着青烟的岩浆,可怕至极。我不由得问起陈路德来,“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甬道里走着吗?怎么会到了这样一个无路可走的地方?”
陈路德转过头来,瞅了我一眼,调侃我,“还说呢!我们着了黑猎的道了!”他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但还是抹上了一些烟雾灰尘,汗水浸透着他的脸,他的两只眼睛明亮得仿佛岩浆里熔炼的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看到他的模样,我的心里又有了些许希望。
接着,他又说道,“你看到的这些景象,其实全是幻觉,但在这里,它们是真实存在的!我们已经进入到一个幻境,如果我们不小心掉落在岩石下的熔浆里,我们同样会没命的!”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瞧天上的飞石,砸中了也是一样的惨!”
“那怎么办?”我禁不住问他。
“黑猎的这个阵,如果能够算出天盘、地盘、人盘和神盘的‘十干克应’,要破它应该不难。”陈路德回答说。我听得茫然,不由得问他,“十干克应是什么啊?”
“就是十个天干在天盘和地盘相遇后的各种克应关系。奇门遁甲将甲隐遁起来,其余九干又分成三奇六仪,所以这种关系也就是奇仪之间的克应关系。”陈路德解释给我听完之后,他指着不远处的山石岩浆说,“你细细的观察那些地方,俨然一个九宫八卦阵,涵盖了天、地、人、时间和空间各种因素,我们要找到逃生的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岩浆流淌过的地方,其中肯定有我们要寻找的生门出路。”
我想了想,问道,“师父,是你说的开门、休门、生门三吉门和死门、惊门、伤门三凶门以及杜门、景门中平门这八门吗?”
他听了,“呵呵”一笑,颔首说道,“孺子可教!正是!你记住一首歌诀:‘吉门被吉吉不就,凶门被克凶不起,吉门相生有大利,凶门得生祸难避。吉门克宫吉不就,凶门克宫事更凶。’”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
“就是说,吉门克宫,好事都变坏了,凶门克宫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更糟了。吉门如果受到地盘宫的制约,好事成不了,凶门受到地盘宫的制约,凶事也就闹不起来了。如果宫门相生,对于吉门来说,等于好上加好,但是对于凶门来说,如果受生,更加厉害,那就凶上加凶了。”陈路德解释完,皱起了眉头继续说,“根据这首歌诀大概可以预测我们的生路在哪个方向,如果把这个幻象里的山谷当成黑猎设计好的九宫,起出奇门格局之后,也许就要正确判断生门落在哪个宫内,那这个宫所在的方向就是我们可以逃生的方向。”陈路德不无忧虑的说,“只不过要将五行八卦、天干地支、三奇六仪、天时九星等等因素考虑进去,演算过程将会相当复杂和繁琐,而且还不一定对,所以这一次我们凶多吉少啊!”
“师父,有什么你尽管吩咐,我都听你的!”我的脑子里一片糊涂,“你怎么走,我就跟着怎么走!”
“好!”陈路德说,“走之前,成香,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遇到谁,不管是什么事,你都不要为其所动,只管跟着我走就行!记住了吧?”
我点头的同时,忽然记起来了阿秀,对,阿秀,我昏迷过去之前不是在紧握她的手么,她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再一次清晰的浮现出来,我不由得一把抓住陈路德的手,问他,“师父,阿秀,那个哭泣的女人,……”
“你想起来了?”陈路德斜睨着我,问道。
我急忙“嗯嗯”两声,迫切的望着他,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路德盯着我两秒钟,说,“她只是你的一个幻觉,也是黑猎的奇门遁甲阵中布下的‘三奇’中的一个,乙、丙、丁中的‘丁奇’,她是阴火,能够克伤我们,而我们就是‘庚金’,意思就是黑猎的死对头,可以置他于死地的对手!”说着,他叹了一口气,说,“你有情有义固然好,但也要分场合,看形势,不能不顾我的劝告,一意孤行,唉!你奔过去的时候,我已知道大事不妙,果然,你一昏过去,我们便陷入到了这个幻境危机中,无法脱身了!”
我后悔不迭,心里难过得要命,向着他道歉,“对不起啊,师父!我给你添麻烦了!”
“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相互埋怨!”陈路德拍了拍我的肩头说,“打起精神来,要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可以走出去的!来!跟我来!”说完,他就小心翼翼的领着我沿着窄窄的岩石通道朝前走了。
我们攀着岩,上着山,趴着石头,爬着峭壁,尽量避开火红致命的岩浆。除此之外,我们还得注意头顶上的飞沙走石,它们时不时会大规模的出现,因而我们必须找一个可靠坚实的隐蔽物躲藏起来,大约一刻钟之后,等到浓雾迷尘散尽,我们才钻出来继续寻找生的出路。
陈路德一边算着一边带领着我跑路,时而停下来驻足凝望着前方,时而低下头来掐着指默算着八门运转生门落宫,我跟着他,时停时走,不由自主的瞧着那些岩浆,望着那些巉岩,心里竟然生出了无限的恐惧和忧愁。
在这样的一个暗黑世界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
这时,陈路德停留在一个巨石相交的路口,站在一块高出地面差不多五米的石头上凝神观望。我站在他身旁,定睛一瞧,这个路口倒是好,只有少量的岩浆流淌过来,应该是条生路,心中一喜,便迈步向前,想要过去探个究竟。
刚走出两步,陈路德脸色一变,急急拉住我,说道,“不能去!这里可是凶险之地!”我有些好笑,再次望了望这个路口,反驳道,“怎么会?师父,你看这个路口的岩浆很少,应该可以通过的吧?”
他一听,急得摇头,嘴里念念有词,“天盘的甲子戊加临地盘的甲子戊,即戊加戊,甲甲比肩,名为伏吟。遇到这种情况,凡事不利,道路闭塞,以守为好。”说罢,他大喝一声,“赶快退走!再晚走一步就来不及了!”
我们俩慌忙朝着来的路向后退去,我一边退一边有些纳闷,觉得陈路德真是大惊小怪,过分臆想了,对他的这种做法有些不以为然。
当退到一二十步远的一个岔路口时,陈路德让我爬到更高一些的地方,他也跟着爬了上来,我们俩站定之后,他便让我好好瞧着前面的那个路口。
不久,我们便听到“吱吱”的声音,随着声音而来的景象惊呆了我。一股巨浪般的红得透亮的岩浆沿着那条路以惊人的速度流淌过来,势不可挡,瞬间就淹没了一切,把个沿路的石壁烧得“吱吱”作响。岩浆过后,那个路口已经不复存在,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接着,岩浆流拐了个弯,朝着其他的方向凶猛的奔流过去。
看着这种情景,我背心发凉,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我们没有及时退回来,那我们肯定就成了滚烫岩浆的猎物了,不仅如此,我们会在没顶的岩浆流里被烧成一具焦尸,异常痛苦的死去,最终灰飞烟灭,永远消失。
这下,我又开始崇拜起陈路德来了,忍不住夸他料事如神,真不是盖的。
躲过一劫,接下来的问题又来了,我们还是得到处寻找出路。
走着走着,我感觉自己口干舌燥,精疲力尽,便要求陈路德停下来休整一下。他看起来有些着急,但还是同意原地休息。这时,他不经意瞅了瞅身后的一块巨石,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走过去观察,绕到了巨石后面看了好一会儿,回来后,我见他喜孜孜的样子,我也兴奋起来。果然他一见我,就让我快随他走,我们身后的道路在这个时辰里很有可能就是逃出生天的道路了。
我随他走着,他到处指点着给我看,一边看他一边解释说,“天盘丙加地盘甲子戊,丙火之母,飞鸟归巢,鸟跌穴,百事吉,道路畅通,事事可为。”
我们再也顾不得腰酸背疼,疲惫不堪,一路狂奔。说也奇怪,走了一段时间,也没遇上飞沙走石,浓雾迷风,再也没见着岩浆了。
道路越走越宽广,越走越平整。我和陈路德不由得喜上眉梢,相视而笑。这时,我不经意的一仰头,忽然瞧见斜前方的那山崖上有个身影在晃动。我走近一看,这山崖约莫有三四十米高,那上面的确站着一个人,离得太远,看不清楚面容。
陈路德走到我身边,很严肃的扯了我一把,我一下子记起他告诫我的话,心一横,扭头走开,再也不看那个山崖上的人。
他也走了,在我身后。这时,我听他念道,“天盘甲申庚加地盘甲子戊,庚金阳木相克,天乙伏宫,大凶。”随即“呃”了一声,皱着眉头大叫,“快走!快走!不要回头看,否则前功尽弃,生死不明。”我也赶紧闷着头闭着眼睛跟着他走,一不小心,我绊到一块石头,一扑爬按倒在地。陈路德转过身来,想要拉我起来。结果我等了一下,自己爬起来了。这时候的陈路德一动不动,仰望着那道山崖,我也忍不住望去。
这一望,我们俩的眼睛再也移不开了。此时此刻,那人的脸貌我们竟然看得很清楚,他就是在黑猎鬼楼五楼莫名失踪的李天生。只见他站在山崖边缘,一脸茫然。陈路德的脸“倏”地刷白,他禁不住高声喊叫道,“天生,别跳!危险!”话音刚落,李天生似乎充耳不闻,他张开了双臂,好像在完成什么仪式一般,从山崖上飞身而下。
我和陈路德都目瞪口呆,措手不及。
“嘭”的一声,李天生像一个装满重物的麻袋一样从高处砸到了距离我们五六步远的地方。他躺在那里,鲜血从他的胸口和头部涌流出来。我还看到了他脑袋顶端的白花花的东西。
我和陈路德呆呆站立了好一会儿,克制着自己不要去,不要去,一定要立刻转身,走开,走开,越快越好。
可是我们都移动不了脚步,也无法闭上眼睛。
陈路德像失了魂似的立着,我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的狂奔过去,一下子就跪倒在李天生的身边。
我看到了他正睁着眼望着我笑,那笑容诡异无比,幸灾乐祸。
我脸上流淌的泪瞬间凝固,我头昏目眩,一下子跌倒在他身旁的泥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