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命运一说,我一直持有怀疑态度。
我不信命,很多时候,我想去改变宿命,希望它按照我的轨道来运行,符合我预想的情景,达成我梦寐以求的心愿。可是,冥冥之中,总有一些人,一些事,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世缘,原本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可以说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的,它会在你想当然、不经意的时候悄然出现,改变了你的计划,乱了你的心。
很多时候,我梦想得很美。
我总是高估自己的力量,我以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满心的激情不灭,一腔热血沸腾,高昂着头往前冲,自然什么挫折、障碍、困难、打击、疑难杂症都可以迎刃而解,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长远的。人总在曲折中前进,螺旋中升华。
自从离开古风镇,来到这个诡异山庄,我的自信还是一如既往,不管是在罪恶之城,还是在死亡坟冢,不管是面对既可恨又可怕的敌人崔子白,色胆包天的纨绔子弟江大运,还是鬼楼里这个神秘莫测、法术高强而又阴险毒辣的黑猎道人,我从来没有丧失我的信心,鼓足了勇气与他们抗争、战斗,也许是一回又一回的逃脱险境,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躲过的一劫又一劫,让我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有老天照看,甚至幻想在任何时候,我都会活着。
想得很美,但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我的自信无限膨胀,就会很快忘了,我是活在这样的一个险象环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境地里。
此时此刻,看着那一株张着黑暗大口、咆哮而来的妖树,我心中一沉,暗叫不妙,忽然一种让人心惊胆寒的想法悄然而然的袭进我的心,我开始意识到我逃不过这一劫了,我所面临的处境相当危险,十分紧急。
只听得三楼里的陈路德大叫一声,“小心!”话音刚落,那妖树的大口便已快到了我的眼前。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身影晃在了我的前面,张开双臂,投向了妖树的大口。
那妖树连同它的伞状枝桠一口吞下了那个身影,猛地合拢了,一下子便萎缩了,满足的矮下去,遁向二楼。
而我,紧握着匕首,吊在三楼和四楼之间晃荡着,一时间睁大了眼睛,惊魂未定。
待我回过神来,最想问的话便是,“那个身影究竟是谁?”是陈路德吗?我朝三楼定睛一瞧,陈路德张着大嘴愣在木围栏旁边,呆若木鸡。那是?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惊跳起来,周永刚!是他!我用力扯了几下手中的绳子,四楼果然毫无动静,一定是他了,我的泪“刷”的一声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一边淌着泪一边费力的攀上了四楼,从断裂的围栏口处爬到木地板上,和李天生一起趴着,泪如雨下。周永刚把绳子拴在了楼里的木柱子上面,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舍身而下,救了我。
我再也禁不住恸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路德在呼叫我,我硬撑起身子,把绳子的另一头抛给了三楼的他,不一会儿,他也爬上了四楼。
我们忍着悲痛,给还在昏迷的李天生包扎好了伤口。我自顾自的坐在地板上黯然神伤,抹着眼泪,哭个不停。
陈路德在一旁默默的瞧了我好半天,最后劝说,“甭哭了,留着点精力过下一关吧!”他顿了顿,“我也不想说什么打击人的话,但是你也太冒失了,什么都没想好就贸然动手,这样子,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唉!死者已逝,生者如斯,下一步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是吧?”
我听了他的话,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还是忍不住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自责,“呜呜,我,我以为他对我已经没什么情感了,我错了,我错了,他被人折磨成那个样子,心里面还是想着我,虽然他面冷,一脸无情,可是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他仍然记挂着我,并没有把我忘记,我怎么这样傻?呜呜”
“……”
“不行!”我放开手,发狠的说,“我要到最下面的院子里去,剖开妖树的肚子,救出周永刚!”说完,“嚯”的站起身来,不顾一切的要冲下楼去。
陈路德一把拉住我,大声吼叫道,“梅成香,你疯了?你想让周永刚白死啊?没脑筋的傻女人!拜托你不要这样冲动,好不好?”
我斜瞅着他,声泪俱下的朝他吼着,“如果你在妖树的肚子里,你也会这么说?陈路德!人不要那么自私!”
他愣了愣,大声回答,“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如果我这样子的话,我认了!你们也没必要救我,做无谓的牺牲!”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哇哇”的哭出声来。
好一会儿,陈路德沉痛的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完就走吧!”他仰起头望了望第五层楼,自言自语,“我们不要浪费了他们的性命,辜负了他们的情意!越往后的路途可能越难走,也许我们每一刻都要面对死神!做好准备,走吧!”
他说的这番话,是我听过的他的话里面最有分量和人情味的话,我停止了哭泣,哽咽着指了指地板上躺着的李天生,问他,“李警官怎么办呢?”
陈路德二话不说,背起昏迷的李天生,闷声说,“走!”
“怎么走?”我问,“这层楼不是有个八卦的阵法吗?”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只好对他说,“你放下他,好好破阵,我来扶着他就行!”扭头看看李天生,喃喃的说,“要是他能醒过来,那该多好!”
陈路德瞧了我一眼,放下李天生,表情极为严肃的说,“他中了‘尸魔树’的毒,又遍体鳞伤,失血过多,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停了停,很认真的说,“这一回,也许,也许他连性命都难保!”
“什么!”我大惊,随即头脑一阵空白,呆立了半响,说出来的话都好像不是自己说的,“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可是国际刑警金刚狼!”
这一回轮到陈路德惊讶了,“什么!他是国际刑警?金刚狼?这小子,嘴还蛮严的,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他老师傅!小子!”他有些忿忿然,指了指自己,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醒过来,”他想了好一会儿,说道,“不过这方法有点邪!”
“什么方法?”我不由问道。
陈路德皱了皱眉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晶莹的细颈小瓷瓶子,打开瓶塞,喃喃的念了几句我也听不懂的咒语,便单膝跪在李天生身旁,掰开他的嘴,轻轻撬开他的上下牙,举起小瓶子,从他的口里倒进去好几滴绿色粘稠的液体,按压了几下他的喉咙,我只听得“咕噜”一声,李天生已经把它们咽下去了。
“好了!”陈路德直起身来,“过不了几分钟,他就会醒过来,但只是躯体上的复苏,他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我们叫他怎么做,他就会怎么做!”他瞅了我一眼,“从现在起,你就负责照料他,直到我们走出这个地方,出去之后,我会再给他解药,让他恢复,梅成香,你听清楚了吗?”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不知如何作答,只是问了一句,“陈警官,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这个你就甭管了!”陈路德望着我,“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细讲!以后有了空,你要听多少,我讲多少给你听!好吧?”他顿了顿,很严肃的说,“还有一点,千万不要贴近他裸露的肌肤,尤其是女的,搞不好,他受了刺激,一闻到肉香,就会不顾一切的咬人!那样就麻烦了!记住了吗?”
我有些纳闷,但还是点了点头。陈路德讲完,站在那里,就开始仔细观察起第四层楼的结构和布局来。我蹲在李天生旁边,满怀忧虑的瞧着他。
不一会儿,李天生呻吟了几声,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一阵乱响,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左冲右突,好像皮肤下面有个什么东西在剧烈奔跑一般,有些骇人。紧接着,他没有一点征兆就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空,然后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站好了,一动不动。
我一见他,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心里真不是滋味,又是一个周永刚!一想起他,我的泪又要涌出来了,强迫自己忍住,忍住,哽咽着叫了一声陈路德。他正在那里琢磨着,听我一喊,便走了过来,斜睨着李天生,问道,“怎么了?”我问,“下一步怎么办?”
陈路德嗔怪的瞧了我一眼,“这还要人教?真是!叫他跟着我们走呗!我们到那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应诺了一声,问陈路德,“陈警官,这层楼困难么?要不就像刚才一样,用绳子一吊,直接上楼?”
“你傻呀?”陈路德抢白我,“刚才是有人在上面一层,现在你怎么用绳子吊上去,上面没人啊!”
也倒是,我沉默下来,只听得他自言自语,“这第四层楼设计的确精妙!唉!可惜没在第三层好好看看!这栋鬼楼真是名符其实,不可小觑啊!”
我忍不住小小的打趣了他一下说,“要不,你在下一趟三楼,看好了再返回来?”陈路德瞪了我一眼,一字一句的说,“等我们破了黑猎的阵法,这栋鬼楼也会随着他灰飞烟灭,毁于一旦的!”
“为什么?”我不由问道。
“你不知道吗?”陈路德用很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我说,“这栋鬼楼其实就是黑猎,而黑猎就是这栋鬼楼,他们人楼一体,不可分割!楼一破,黑猎就会死!黑猎死了,楼也就不存在了,人楼共存亡!”他再望了望四楼的周围,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唉!这么一个楼却是一个心地如此猥琐的人设计,怎么说都是可惜!人不入正道,再好的作品也是枉然!唉!”
“那这栋鬼楼也不怎么样?”我恨恨的说,“我们都攻到了第四层,很快就要灭了黑猎,替阿秀和周永刚报仇!”
“梅成香,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你怎么想得那么简单?”陈路德不满意我的说法,“你想想,我们上到第四楼,损失了两个人!而且后面越来越凶险,能够破得了还是破不了,都成问题,说不定,我们仨的性命都会搭进去!所以,你可别小看了黑猎!不要再感情用事,糊涂莽撞了啊!”接着,他斩钉截铁的说,“一切都听我的!好吧?”
我无语的看了他好一会儿,颔首表示一切听从他的指挥。(未完待续)